一夜無話。
趙長河是半在練功、半在留意周遭狀況,沒有入定。
不知道翼火蛇小姐姐在山洞裡睡得怎樣……
天知道朱雀沒練功也沒睡覺,滿腦子考慮的都是怎麼再多挖出他一些見解、以及爲此要付出什麼代價,最後考慮的是這個馬甲該用什麼死法比較好一點……
不知是因爲趙長河一路反追蹤手段發揮了作用呢,還是因爲王道中和聽雪樓刺客被打回去導致第二波刺殺還沒全面展開,總之這一夜還真風平浪靜。當天矇矇亮,趙長河在樹下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小姐姐從山洞裡鑽出來的樣子,那一彎腰真是峰巒如聚,波濤如怒,美不勝收。
這身材是真的辣。
朱雀哪知道他在看什麼,見他恰好睜眼,下意識地嫵媚一笑:“早啊,好哥哥~”
喊完才差點沒抽自己一個耳摑子,同時醒悟那個嫵媚的笑容有多蠢,面具遮着根本就看不見,到底在衝誰笑呢?
趙長河倒是被喊樂了,解下烏騅的繮繩:“走,哥哥帶你買面具去。”
把翼火蛇面具收回懷裡,擡眼看看趙長河依然背對着一動不動,朱雀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天在太乙宗,他擋在王道中面前,背上微滲冷汗,卻不動如山。
朱雀很是無語:“你是在逗我嗎?這種面具戴出去怎麼見人?”
這豬好可愛啊!
“喂,你現在是來找和你那種風格完全不一樣的面具,不會讓人聯想到你們教派,當然是越可愛的越好啊。”
“爲什麼不能?”趙長河道:“你看,連你自己都想不到你會是豬……”
朱雀目光落在一隻小狐狸面具上,暗道這個起碼看着稍微妖一點點。卻聽趙長河道:“店家,給我那個那個……對對,就你右手邊上這個,拿兩個!”
朱雀覺得有道理……然後拒絕了他:“不戴。”
趙長河左右看看,低聲道:“你這蛇臉一直引人注目,早換早好,鑽巷子裡直接換完出來完事。”
可是……依然好漂亮啊。
趙長河是立夏次日離開劍湖城,南下揚州,而如今立秋剛過,恰好離開一個季度。
“好嘞……”掌櫃哪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趙長河,目光瞥過安靜站在旁邊的蛇面女子,心中微跳,暗道邪門。
“咦客官是你啊?”掌櫃居然認得他:“你住過的那間院子恰好沒人,還要那間不?”
朱雀跟了進來,探頭看了一圈,牆上還真掛了不少面具。
朱雀偷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飛速摘了自己的蛇臉,套上了小豬。
“行吧行吧。”趙長河暗道這廝是真妖女,別看好哥哥喊得比誰都甜,其實內心疏離着呢,根本不會給你機會。
就連那位武維揚,現在似乎都在唐不器身邊了。
“嗐,就你這驚悚的刀,這雄駿的馬,這英俊的疤,想忘都難好吧?”掌櫃笑得眯着眼:“你就是潛龍十三趙長河吧?”
一般人看見這樣邪異的蛇臉是真會有些驚悚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趙長河倒有些驚奇:“這麼久了你還記得我啊?”
城市沒有什麼改變,熱鬧依舊,風采如故。也就遠處的湖畔,從郁郁青青開始有了少許秋意的金黃。
“你又打不過我!”朱雀笑呵呵地一閃,卻真進了後方小巷。
趙長河不由分說地趁機把另一隻豬臉塞她手裡:“就它了,多大的破事有什麼好糾結的,我要去劍湖,分清輕重好不?”
趙長河哭笑不得:“我沒那麼想過。”
“那也不能是豬啊!”
朱雀道:“你確定別人注目的是我這蛇呢還是你這豬?”
趙長河踏前一步,堵在巷子口,轉身背對着巷子。
只是負手拿在身後,好像被人看見很丟臉。
漂亮得只恨這豬頭遮蔽得太快,讓人少看了一秒。
朱雀眼睜睜地看着老闆遞過了兩隻豬頭,趙長河拿着傻樂,翻來覆去地笑得合不攏嘴。
拐過兩條街,便是曾經和韓無病同居的客棧小院,立夏之日也在這裡。趙長河很有些懷舊地進了客棧,開口便喊:“掌櫃的……”
下次見到還打。
“喂,走了,還跟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這裡幹什麼?”一隻豬頭從身邊探了出來。
卻不知這時候的趙長河眼裡全是驚豔。
由於當初逛過兵器鋪的緣故,趙長河對這一兩條街還是比較熟的,很快拐進一間小店,笑道:“果然記得沒錯,這裡是賣這些小雜物的。”
戴上面具之前偷看自己的那一眼,有些俏皮,卻衝不淡那成熟的風韻,以及……掩不住的厲色。那完全是下意識的,趙長河敢肯定她那會兒發現你敢轉身的話,立刻就能讓你死無葬地。
這一眼便讓人知道,她是真殺人如麻的魔教分子,不是唐晚妝也不是嶽紅翎。
“不是不是,我學他打扮的,流行嘛。”趙長河沒多說,笑道:“就那間了,幫我的馬餵飽。”
柳眉入鬢,目若朗星,面如傅粉,脣若塗朱,很常規的形容,卻是華夏文人對這種女子最標準的形容,因爲這根本不是江湖教派草莽,而是極爲標準的古典美人啊……分明是個大家閨秀,說這是唐晚妝的姐妹估計都有人信。
真默契。
入城不遠依舊是熟悉的萬花樓,只是裡面沒有了唐晚妝。
她的真實身份一定也不平凡。
朱雀可能十年來都沒這兩天被訓得多,實在哭笑不得,可手上拿着那隻豬臉,卻終究沒丟。
朱雀:“?”
而他從玄關四重到了六重,這六重纔剛破不久,距離七重遙遙無期,這速度肉眼可見地比初期慢了一倍,在這之後更不知道會慢多少了……
趙長河轉頭看她,於是兩豬對視。
“哈……雖然不是這原因,可你怎麼連這都知道,四象教內部消息是每個人都互通嗎?”
朱雀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
烏騅撒開四蹄,疾馳而去,聽不下去了。
“這哪來的臭傲嬌?”趙長河不理她,自顧戴了一個,笑嘻嘻地往她臉上湊:“略略略~”
想這個幹嘛,王道中都被本座打兩次了。
朱雀很自然地坐上馬:“我總覺得,你是因爲之前沒有好好逛劍湖城,這次有意把逛街購物留給了那裡。”
那蛇臉脫下換上小豬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這位翼火蛇小姐姐的真容。
這是軟質面具,帶着還挺舒服,沒想象中劣質小商品那麼刮人,被迫戴豬臉的心情勉強好了幾分。
“所以你順手就隨便拉女人的手了?這是多熟練?”
“原來小蛇妹妹那麼早就跟我有緣分了啊……”
“哦,我是說連你自己都想不到會選擇這樣的面具,那世上任何人看見了也不會猜到了,對不對?”
趙長河知道人家在想什麼,一把拉向朱雀的手就要飛奔,結果一拉拉了個空,朱雀似笑非笑:“別在這營造緊迫感,趁機拉手什麼的,姐姐我行走江湖的時候你毛都沒長齊。”
“誰跟伱有緣分?滾!”
烏騅:“……”
她四象教的面具凸顯“神性”,大部分會讓人感覺兇狠或妖異,而這裡的面具都是小姑娘或者孩子玩的,一個比一個可愛漂亮。
“呃可能是我這豬……不對。”趙長河回首捏拳:“欠揍是不是?”
“沒有。”朱雀梗着脖子道:“只是我恰好聽說了而已,當時我就在附近辦事。”
氣氛靜了片刻,兩人忽然同時笑出了聲。
朱雀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很好,覺得這豬臉也有可取之處。
於是悠悠然一搖一晃地從他身邊擠出巷子:“走吧,去看看劍湖,這立秋之後,應該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