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道中堵了回去,朱雀看向趙長河策馬離開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
她是真想一路跟着觀察,可惜有點難。
不僅是因爲朱雀身份不合適的問題……而是她自有面具下的正常身份,不能消失過久,所以就連換成翼火蛇去跟着都很難辦。
其實朱雀知道正常情況下王道中不會親自出手,被鎮魔司與崔家驗出來是他殺的人,也是一件麻煩事。所以王道中應該只不過是出來主持工作,未必是親自出手,但朱雀哪裡敢賭,第一反應就是先把他打回去再說。
然而打回去只是一時,自己走了人家還能繼續。王道中若真要是豁開一切,堂堂地榜不要臉地對趙長河出手的話,那怎麼辦?
算了,還是得跟着,尤其他此刻北上,玄武也在北,不如順勢去找玄武。
至於真實身份……得先回去露個面、佈置一二,其實也是往北行,還是順路。
趙長河有些遲疑地放慢馬速,走了小半盞茶,身後風聲掠過。
轉頭一看,不是朱雀,是翼火蛇……
趙長河倒覺得正常,朱雀哪來閒工夫一直跟着自己,那纔不正常:“小蛇,現在尊者終於決定是讓你和我多接觸了麼?”
朱雀很是無語:“叫誰小蛇呢?我比你大。”
“小蛇說着好歹比較可愛,難道叫你老蛇嗎?要麼伱報個真名?大家這麼熟了,誰跟誰啊。”
朱雀沒好氣:“隨便。”
“這是真名?那就……小便?”
朱雀飛起一腳,橫掃他老腰。
趙長河一個後仰躺在馬上,那鞭腿就從臉上掃了過去,香風掠過鼻尖。
原本趙長河有點故意想調戲,撈住這腿……結果發現速度比預想的快,撈了個空氣。
朱雀眼裡閃過笑意,就你?
居然真調戲起我來了。
看趙長河撈着空氣懷疑人生的樣子,朱雀悠悠道:“我翼火蛇好歹也是二十八宿,你真以爲是條菜花蛇?還想調戲我,省省吧你,我回去打個報告,別說尊者了,怕是聖女都要咬死你。”
趙長河悶悶道:“開個玩笑,瞧你緊張的。”
“你我才見過兩面,你甚至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居然就要調戲我。”朱雀悠悠道:“我不知道你這種好色之徒,爲什麼聖女會如此情根深種,真是沒道理。也好,我就是來負責瞭解你這人的缺點,回頭全報告給聖女,讓她看清你的真面目。”
“那不用麻煩了,我這人渾身上下都是缺點。”
“比如現在二五八萬地騎着馬,讓我走在邊上?”
趙長河忍不住笑:“那你倒是坐上來啊。”
“想得美。”
“算了。”趙長河下了馬,牽着陪她一起走:“你既不上馬,我騎着感覺確實不禮貌。”
朱雀偏頭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覺不覺得多了個我,是累贅?”
“實話實說,有點。”
朱雀面具下的臉柳眉倒豎,眼神有些不善。
沒本座幫你,你都被王道中打死了!居然說我累贅!
卻聽趙長河續道:“有時候人挺矛盾的……我既喜歡策馬獨行,孤身轉戰三千里的隨心自在,但想來又挺怕那種孤獨,有人陪着同行沒什麼不好的,無論男女、也無論實力。”
朱雀倒是信這話,趙長河很明顯是個挺喜歡交朋友的爽快人,雖然朋友還是不多,那是因爲他看得上眼的人不多,並不是喜歡孤僻獨處。
便如王家宴廳,潛龍匯聚,可共飲者唯司徒笑而已。
趙長河又道:“所以你如果是個男的會更好一點,起碼兩人共乘沒有這麼多嘰嘰歪歪的破事,那就不累贅了。”
朱雀失笑:“聖女當年就是這樣?”
趙長河愣了一下。
是哦。
當年洛七還是個“男人”的時候,確實更輕鬆自在,懷疑她是女的之後反倒尬了起來。
趙長河也忽然失笑:“其實很多事情只看自己心裡怎麼想。當初嶽紅翎與我共乘,極其自然,兩人都不尷尬。”
朱雀嗤之以鼻:“要不是因爲你一見面就想調戲,原本共乘倒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江湖兒女出門在外,哪來那麼多避忌。但你心臟了,本來正常的事也就髒了。”
“不錯,是我忘形。”趙長河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守禮,請姑娘上馬?你坐我身後,我也不能碰你。”
朱雀道:“我坐你身後,你就不怕我偷襲你?”
趙長河笑笑:“你沒必要。四象教真要殺我,朱雀尊者早都殺幾次了,啥時候輪到你來偷襲。上馬吧。”
說着翻身上馬,拍拍馬背示意了一下。
朱雀並不糾結,果真飄然上馬,坐在背後。
在她眼裡,看趙長河簡直如同看小孩,哪有那麼多有的沒的。
趙長河也自在了許多,勒馬而行,笑道:“如果說累贅,其實另有一項的。”
朱雀愣了愣:“什麼?”
“你如果不願意真容示人,那好歹換個面具,或者用易容之類……一個翼火蛇面具滿天下走,別說我不方便了,你自己就不怕正道找你四象教的麻煩?你們原本是正常真容過日子,有教派要事的時候才面具代表的教派身份行事,如今這個算啥?”
朱雀暗道這個確實,可惜她真容是真的不能示人,也不會思思那種神妙的易容術,只能考慮換個與四象教無關的面具。其實正常人誰戴面具上街啊,一樣很怪。
見她不語,趙長河大致也猜到她在想什麼,笑道:“那換個面具?”
“嗯。”
“走,買面具去。”趙長河哈哈一笑,加快了馬速:“坐穩了!”
烏騅長嘶,瞬間加速飛馳。
身後眼看見這“翼火蛇”身軀極穩,這突兀的加速她連微微的後仰都沒有,感覺也別指望突然勒馬讓她往前撞了。
趙長河有些納悶。
他沒想過這是朱雀,聲音不同、連香味都有所不同,更主要的是他從沒想過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朱雀會來玩這套。但他原本心中的翼火蛇就是萬東流級別,玄關六七重差不多了,由於沒上潛龍榜的緣故,即使同屬玄關六七重,實際水平應該還遠不如萬東流。
可剛纔那一鞭腿、加上如今這種身軀控制力,怎麼看都感覺是個高手高高手啊。
他忍不住問:“喂,你到底什麼修行?”
朱雀悠悠道:“玄關九重。”
“草!”趙長河氣道:“這水平你跟我說‘哪個榜單上見過我翼火蛇了’?”
聲音被撲面的風颳得有些模糊不清,能夠感覺出他本以爲帶了個小累贅結果發現自己纔是累贅的鬱悶感,朱雀覺得很好笑:“但我真的沒上過什麼榜啊,嗯,被你們潛龍榜上的人士越級挑戰的也就是我這種,你們的成名踏腳石,好可憐啊……”
“你這語氣我一點都沒聽出可憐了,明明在戲謔。”
“你只是原本自以爲帶了個崔元央,結果發現是個嶽紅翎,想當大哥哥的轉眼成了臭弟弟。”朱雀悠悠道:“然而尊者派我來跟隨你,最大的意義就是爲了保護啊,否則你要是死了,那奇怪的星象難解,尊者會睡不着的。真以爲是爲了瞭解你這個人啊,別臭美了好不好。”
“真要是王道中來殺我,就你也護不住。”趙長河臭着臉嘀咕了一句,又不說話了,悶頭騎馬。
朱雀也懶得辯駁,同樣不說話,悠悠然在身後享受着策馬馳騁的風。
這種和一個小男人策馬踏青的感覺,意外的讓人感覺年輕。
風簌簌掠過耳邊,很舒服。
其實有很多年沒有這麼隨心放鬆地出遊了……每次出行,都是爲了教中要事行色匆匆,眉眼之間盡是戾氣,出手必是爲了傷人。
只可惜啊,臉上的面具擋住了風,感知不到分毫,彷彿虛假的體驗。
此生在哪都是戴着面具的,無論哪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