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珍悄然的潛在窗下,靜靜的側耳細聽,裡面的人還不少。於是,輕輕戳開窗紙,見白天的那個人也在。
只見一個圈臉鬍子,身材魁梧的漢子,操着一口甘肅口音說:“啓動人手不難,他參謀長也不能趙匡胤賣華山,光拿手指吧?總得弄點錢,讓人心裡活泛活泛麼。”
白天那人,臉色平平的說:“參謀長沒說別的,只是讓你們儘快催醒人手,在年關前拉起隊伍。至於經費問題,你們不用犯愁,只要參謀長過來,錢財有的是。”
大鬍子像是信服的點了點頭,說:“壓在我們這裡的貨,不是槍支子彈,就是棉被棉襖。一點現錢也沒有,讓我咋向弟兄們開口哩。”
昨天那人陰冷着臉,嘿嘿一笑說:“誰不知道你胡站長神通廣大,還有你辦不成的事情哩?就別再推三推四咧,參謀長啥時虧待過咱們。你就給弟兄們說,餉錢年關前一準發給大家。”
大鬍子聽了,嘿嘿一笑說:“候幹事,我可信你一回。你可不能把我弄得癩蛤蟆跳門檻,又傷溝子又傷臉的不好見人。”
候幹事微微一笑說:“放心吧!從孚遠弄來的錢財還文絲兒莫動哩,夠咱吃用個一年半載的。”
胡站長此時像是來了精神,目光炯炯的掃視了衆人一眼道:“都聽見咧吧?錢不是問題,打明兒起,白天干活就做做樣子,晚上按照你們各自掌握的窩子,逐個摸查,儘量說服。實在不行的,也得給點硬的。具體咋做,你們自己看着辦,就是不要輕易弄出人命來。”
頓了一下,提高了聲音繼續說:“還是老規矩,個人按照拉起的人頭算分子,年關前一併付清。誰要是耍滑偷懶,莫怪我鬍子心狠手辣。”
胡站長說着,目光威嚴的掃視了一眼衆人。突然,面色憂鬱的問道:“豁子咋沒見人哩?”
一個瘦高個忙站起身說:“豁子今天拉稀,人都走不動路咧,下午我就讓他回房歇着。”
胡站長面顯愁腸的嘟囔道:“真是滑驢屎尿多,他那個婆姨是個麻搭(麻煩),放在他家菜窖的那批貨,遲早要出事。這冷凍寒天的,當忙也找不到個合適的窖。不然,我早就撤走咧。”
大個子諂笑着說:“那婆姨不敢咋滴吧?看她整天嘴裡叨叨叨的,我看她沒那個膽子。”
胡站長輕蔑的瞅了他一眼,像是從牙縫擠出般的說:“我說五子,您就是個愣頭青,只會幹活不會動腦子。他媽的,要是哪天把那婆姨惹急咧,把咱這些湯湯水水的抖摟出去,可就全完咧。”
五子被嗆了一頓,把頭縮回去,懨懨的蹴在那裡。胡站長輕嘆一聲,面顯不安的撓撓頭說:“這眼看年關就近,轉貨是不可能咧,咋想個法子堵住那婆姨的嘴哩?明兒起,我們還要分頭活動,豁子那裡到底咋辦哩。”
五子見胡站長一副難悵的樣子,突然精神一振。湊到胡站長跟前小聲說:“要不然,索性做掉算咧,免得一個老鼠壞咧一鍋湯。”
胡站長像是猛地懵愣了一下,目光狐疑的瞅着五子說:“給豁子咋交代哩?”
五子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像是胸有成竹的說:“嘿,豁子這些年可受足咧氣,那女人把豁子當面糰子揉,豁子連個響屁都莫有。”
五子略顯得意的嘿嘿一笑,接着說:“豁子那裡好說,我都想好咧,只要事情辦得乾淨些,再把東村的張寡婦弄來給做個填房。有個女人擺弄,豁子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的過去咧。只要晃過咧年關,啥事都好說麼。”
胡站長目光愣愣的瞅了五子好一陣,臉上略顯喜色的嘿嘿一笑說:“我一直當你是個笨慫,想不到你還深藏不露哩。我看成,時間緊說幹就幹。這事就交給你辦,三天內要有信。”
五子自負的嘻嘻一笑說:“莫麻搭(沒問題)!您就看好吧。”
淑珍聽到這裡,心裡暗暗罵道:這幫喪心病狂的傢伙。便悄然出牆來到了村東頭的豁子家。
院子很靜,像是沒有狗。大門是半掩的,一縷昏黃的燈光,正弱弱的漫向院子的一角。淑珍走到半院,便揚聲喊道:“豁子家的。”
斜墜的大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半邊,遲疑的探出個長髮的腦袋,怯生生的問道:“是誰呀?這大半夜的。”
淑珍朝前迎了兩步說:“你孃家帶話的。”
門開了大半個,一個女人擠出半個身子,急切而又狐疑的說:“我孃家有啥事哩?進屋說吧。”
淑珍又往前走了兩步,聲音低沉的說:“不咧不咧,我還要趕回去哩。你出來,我給你細說。”
女人遲疑的離開門,剛走到淑珍面前,便被淑珍一把拽住胳膊,拉到了大門口。女子驚魂稍定,淑珍便急切的壓低聲音說:“村南的皮坊你知道麼?”
女人狐疑的點點頭。淑珍略微放鬆了一下說:“那你知道里面都是些啥人麼?”
女子聽了此話,像是頓時緊張了起來。冰涼的手,被針刺般迅速的抽回,神色不安的左右瞅了一眼,欲言又止。
淑珍語氣和緩的說:“我剛纔聽到,有人說你知道他們的啥秘密,怕你泄露要殺你滅口哩。”
女子像是渾身的骨頭猛地鬆軟了一下,朝後踉蹌了兩步。聲音低弱而又緊張的說:“那可咋辦哩,你是啥人麼?”
淑珍上前一步,雙手握住女人微微哆嗦的手,聲音親切地說:“你先別管我是啥人,要想活命,你得照我說的去做。”
見女人愣愣的點着頭,淑珍輕嘆一聲說:“你孃家在那裡?,家裡還有啥人?”
女人略顯結巴地說:“在泉子街東坡哩,家裡有父母和哥哥。”
淑珍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說:“你也不用太害怕,明天一早,就找個藉口,回孃家住段日子,放心吧,會有人在暗中保護你的。”
女人面顯感激的剛要說什麼,門裡探出個滾圓的腦袋嚷嚷道:“大黑天的,咋不進屋哩?”
淑珍衝女子揚揚手,故意提高聲音說:“記住哩,你娘要緊讓你趕回去哩。”說着,便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