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祥子來到馬廄,神情茫然的望着心愛的菊花青馬發呆。倩影恍處,娟子悄然的站在了身後。
看到祥子失神的樣子,抿嘴一笑說:“咋咧?捨不得你的寶馬?”
祥子悵然一笑說:“十幾年咧,它就沒離開過我,猛地撇下它走,心裡着實有些不捨。”說着,臉上露出隱忍的痛苦。
娟子淡然一笑說:“捨不得就帶回迪化唄,再說,那邊也得有馬用呀。”
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祥子突然興奮得一拍大腿說“對啊!你坐車我騎馬回,正好還能去趟青峰山。”
娟子故作不悅的撇嘴說:“吆吆吆,就你會騎馬呀?還想甩咧我,想的美!”
祥子忙滿臉溫情的說“不是怕你辛苦麼?三百多里路哩,可不是鬧着玩,弄不好還要在野外過夜哩,路上還有狼,你不怕麼。”
娟子面顯不屑的一扭頭說“我連土匪都當過,還怕個狼哩,那些年啥苦沒吃過,不就是走個長路麼,看把我說的嬌氣的。”
祥子聽了,一臉釋然的樣子說:“你要不嫌辛苦,那就這麼定咧。先拾掇拾掇,順路在大哥那裡挑匹好馬。”
淑珍聽說祥子他們打算騎馬回迪化,先是嘮叨太辛苦,後又讓娟子騎雪球走。祥子見她一臉焦急而又真誠的樣子,衝她溫情一笑說:“這事你就別爭咧,你離不開雪球,就像我離不開菊花青一樣。大哥那裡有的是馬,又不是去打仗,湊活能騎就行咧。”
淑珍的眼圈紅了一下,像是強嚥下啥東西似的,把頭朝一旁扭了一下,聲音硬硬的說:“一提起你們要走,我這心裡就......”說着竟抽泣了起來。
弄得祥子有些不知所措,一時不知咋樣勸說。娟子正好從屋裡出來,見淑珍一副痛苦難悵的樣子。便笑盈盈的湊上前,摟着淑珍的肩膀柔聲說:“你看你看,妹子咋又來咧?不是說好咧等我們把那頭拾掇利落咧,就接你過去一起住麼?就隔着一天的路程,看把你弄得像是生離死別似的。隔斷時間,我們就回來看你,再說,還有虎子哩。”
淑珍擡袖抹了把臉,自嘲似的笑着說:“你看我不知咋的,道理明明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哭。”
娟子輕揉了一下淑珍的肩膀,嘆口氣,面顯真誠的說:“畢竟你們在一起生活十幾年咧,猛然要分開,自然有些不捨得”
說着,輕颳了一下淑珍的鼻子,面顯狡黠的說:“要不,就索性把他留給你把?我可沒你那份耐心伺候他。”
淑珍嬌嗔的扭肩一笑說:“大姐說啥話哩,我就是心裡一時覺得空落落的。沒事,過陣子就好咧。再說,虎子和蘭花就夠我忙活咧。”
聽說祥子他們要騎馬回迪化,趙嘯天把嘴撇到一邊,嘲笑般的說:“虧你們想得出,放下汽車舒舒服服的坐着不好,偏找那份罪受。路上還不得個十天半個月的,真是的!也不知是咋想的。”
祥子見他那副不屑而又帶點嘲笑的表情,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說:“主要是我舍不下菊花青,再說,那邊也要用馬哩。”
趙嘯天依然一副不屑的樣子嘟囔道:“有錢啥樣的馬沒有,受那份罪哩。”
祥子暢然一笑說:“就算是再看看沿途的風光麼,我還想看看我當年救的狼娃子哩。”
趙嘯天鼻子哼着冷氣嘟囔道:“怕是早都老死咧。”
趙嘯天嘴裡不贊成祥子他們騎馬走,可還是把自己最好的棗溜馬,涮洗的油光發亮,備了新鞍具讓娟子騎。又準備了皮衣乾糧,和路上用的一應物品。
祥子二人縱馬跑一陣,又卿卿我我的說笑一陣,不知不覺已經過了甘河子,拐進一條几乎絕跡的古道上。
青山依舊,綠草長青。路邊的各色石頭,仍舊襯托着原野的荒涼。所不同的是,同樣的景色同樣的人,但此時祥子的心裡,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情切。
在一條小河邊祥子下了馬,他神情興奮而又複雜的瞅着河邊的大楊樹,凝視了一陣。自嘲般的衝正在水裡盡情戲耍的娟子說:“我當年就是被四匹狼給圍在了這棵樹下,可以說是九死一生。當被我救過的母狼解圍後,突然感到萬物是這麼的美好,世界就是個大家庭,有愛就有回報。”
看着祥子夢囈般的表情,娟子溫婉一笑說:“動物都是有靈性的,那年寨子里老是丟雞蛋,後來發現是條大青蛇在搗鬼。當時,弟兄們拿着鐵杴鋤頭要弄死,不知咋的,我就是不忍心。就勸說大家放咧。奇怪的是,自那以後,就再也沒丟過雞蛋。”
祥子揚起清涼的河水洗了把臉,擡頭看了看已經紅軟的壓在樹梢上的太陽,嘟囔般的說:“看來,今晚要在這裡過夜咧,再往前走一天的路程也沒人家。”
娟子滿不在乎的嘻笑說:“好呀,正好領略一下你當年的感覺。”
祥子側臉疼愛的瞅了娟子一眼,戲虐道:“就不怕被狼吃咧。”
娟子略顯天真的撇嘴一笑說:“你有母狼朋友哩,我怕個啥哩。”
祥子悵然一笑說:“你還別說,要不是那隻母狼及時救我,恐怕我現在早成一堆白骨哩。世間的事,就是這麼滑稽無常。”
見祥子一副感嘆唏噓的樣子,娟子溫婉一笑說:“萬法緣生麼,也許你和那隻狼前世就結咧善緣,這世又重新演繹咧一番。總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法則是不會變的。”
祥子暖暖的瞅了娟子一眼,伸手掖了掖娟子肩上的皮襖,輕聲道:“這幾年你在寺院住,可是明白咧不少佛理。個人修爲也和從前大不相同咧。”
娟子輕鬆一笑,面顯得意的說:“那是,俗話說:環境改變人麼。更何況整天都被佛法薰洗哩。”
夜幕降臨,遠處的青山更加顯得高遠。幾隻晚歸的麻雀躲在楊樹深處,發出試探般的竊竊私語。
娟子被裹在暖暖的皮襖裡,聽着樹葉的沙沙聲和偶爾的鳥鳴,倒有一種甜美的愜意感。
祥子緊偎着娟子,腦海裡卻縈繞着那晚的情景,深藍幽幻的眼睛,依然像夢寐般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