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土匪安穩了,王書記總算是鬆了口氣。這段時間,縣上裡裡外外的事情,都由他一人扛着,真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是鄉村地方上的一些,既關乎政策,又要牽扯一些地方習俗方面的問題,讓他這位,還不太熟悉民情的一把手,着實感到頭痛。
以往這類事情,都是孔縣長主動攬去處理,並且,結果往往令各方都滿意。當時,也沒覺出有多大困難。現如今,落在了自己頭上,才深深感到它的分量。
爲此,王書記也曾到牢房,探望過孔縣長几次。看到孔縣長,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王書記心裡不由的隱隱難受。每次見面,除請教些棘手的事務外,也只能勉強的說些諸如:要相信組織相信黨,事情總會查清楚的之類的話。
由於此案,直接由省調查組審理,王書記根本插不上手。只能以縣委和個人的名譽,向有關部門反映些,自己掌握的實際情況。而給他的回覆,正如他給孔慶文的那些話,要相信組織,相信黨,積極配合調查,真相總會大白的。
令王書記心裡隱隱不安的是,他本人十分相信組織,相信黨。就怕組織和黨都被別有用心的辦事人員給矇蔽,而根本見不到真相。
關於祥子越獄的事,王書記並沒像平常那樣,全城戒嚴搜捕,畫像緝拿,設卡盤查等手段。只是派出幾撥人,到祥子可能藏身的地方,走過場似的詢問了一番,便算了事。其實,王書記隱隱感到,祥子越獄並非是畏罪,而是爲了救人。
因爲在王書記眼裡,祥子是個有擔當,負責任的忠誠義士。所以,他絕對不會丟下孔慶文不管,而一走了之。從和小虎的閒聊中,王書記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推測——祥子上面有人。
王書記剛忙裡偷閒,哼了一段秦腔。通訊員小王,突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說:“趙組長回來了,還帶了兩個班的警衛。”
王書記沒好氣地訓道:“他回來你慌個啥哩?看你那點出息!”
等小王灰不溜秋的出了門,王書記也像是凳子上有刺似的,怎麼坐着也不舒服。
在地上渡了幾圈,隱隱聽到有人和趙組長打招呼,便迅速走到孚遠地圖前,故作認真的查找着什麼。
趙組長滿面春風的進來,見王書記正聚精會神的看地圖。便聲音洪亮地說:“王書記又在研究啥呢?”
王書記故作驚訝地扭頭說:“哎呀,是趙組長啊,這麼快就回來了?真是辛苦你了。”
趙組長一邊用帽子扇着涼風,一邊做出一副革命工作,高於一切的樣子,說:“只要把組織交給的工作做好了,個人辛苦一點,沒什麼。”
王書記故作感慨地說:“還是趙組長的思想覺悟高啊,我得向你學習。”
趙組長欣然一笑,說:“哪裡話,你是老革命,政治基礎紮實,我應該多多向你學習纔對。”
王書記淡然一笑,說:“快說吧!這回帶來了啥好消息。”
趙組長見問,略顯興奮地邊翻騰公文包,邊說:“確實是好消息!孔慶文的死刑判決,省裡批覆了。並且,由於我們辦案迅速,事實證據準備充分,還意外挖出了同夥。不但受到省裡的肯定,而且,還把孔慶文的案子,列入本年度全省典型案例,年底還要通報表揚呢。”
王書記一直沒有說話,四方的秦人臉,漸漸變得鐵青。
趙組長興頭正濃,哪裡顧得上王書記的臉色,他將一摞文件放到王書記的桌上,接着說:“上面的意思是,讓我們儘快落實郭貴祥的反革命罪行,爭取在槍斃孔慶文時,同案宣判。給反革命殘餘,以當頭痛擊和強有力的震懾。”
王書記鐵黑着臉,剛要摔帽子,又像是強忍着什麼似的。輕嘆一聲,沒好氣的說:“我看都是你的意思吧?上面的人兩眼一抹黑,還不是你咋說就咋辦。”
見趙組長目光得意而又狡黠的瞅着自己,王書記略顯痛苦的抹了把臉。聲音低沉而又飄忽的說:“官僚主義作風,真是害死人啊。”
趙組長聽說,一副不滿的神情說:“你說誰是官僚主義?這話要是被上面聽到了,麻煩可就大了。”
王書記一副不屑的樣子說:“聽到咋了?事實如此,我當面都敢說。”
趙組長鼻子冷哼一聲,一副譏笑的樣子說:“也難怪,你是從部隊直接到的地方,沒在**大機關呆過,自然不清楚機關政治的複雜性。”
王書記鼻子輕哼了一下,聲音冰冷的說:“機關咋了?還不照樣是共產***的?我就不信了,有人會一手遮天。”
正說着,只見淑珍匆匆走來。見趙組長也在,微微遲疑了一下,衝王書記說:“王書記,榆樹窩子的兩個傷員能出院咧,看縣上能不能派車送送。”
王書記二話沒說,抓起電話就讓小車班做了安排。並且,再次對淑珍在這次剿匪中所起的作用做了肯定。
見淑珍和王書記你讚我謙的聊上了,趙組長乾咳兩聲,訕笑着湊過去說:“哎呀,早就聽說郭貴祥的參謀長是既漂亮又能幹。今日一見,可真是風采照人啊。”
淑珍倪眼瞅了瞅,聲音冷冷的說:“吆,這不是專門給人安頓罪名的趙大組長麼?我原以爲您是位高大威猛的男子漢哩,沒想到您生的這麼精幹哩。”
趙組長像是強忍下了一股翻滾而上的東西,面顯尷尬而又自信的樣子說:“真是想不到,我以爲一代女俠只會打打殺殺,卻不知還這麼會說話。佩服,佩服。”
淑珍輕微冷笑一聲說:“話都是被人給逼出來的,俠女只會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絕不會幹那種撲風捉影,落井下石,草菅人命的勾當。”
趙組長面顯無奈的嘿嘿一笑,輕輕搖了搖頭說:“我不和你閒扯,只想問你件事情。”
見淑珍專注了起來,趙組長擺出一副官相說:“聽說你和郭貴祥住在一起,你們是夫婦關係麼?”
淑珍微微愣了一下,聲音冰冷的說:“是咋樣?不是又咋樣?”
趙組長腆臉一笑說:“是夫妻你就是問題人員家屬,若不是嘛,情況就有些複雜。”
見趙組長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王書記沒好氣的說:“人家解放前就住在一起,是不是夫妻還用人說麼?這和你有啥關係麼。”
趙組長倪眼瞅了瞅王書記,嘴角掛出一絲狡黠的微笑說:“若是夫妻,我就得問她幾個問題,若不是夫妻,我就得增加郭貴祥新的罪名。”說着,兩眼狡猾的瞅着淑珍。
淑珍略微遲疑了一下,依然昂頭說:“我們是夫妻,有啥你問吧!”
趙組長擺出一副輕鬆的樣子說:“你和郭貴祥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就沒聽說過他與什麼組織有過來往麼?”
淑珍略微愣了一下,淡淡一笑說:“有呀,咋沒有哩。”
趙組長聽說,頓時來了精神。廋小的身子,公鵝般的朝前探了探,神情急切的說:“是啥組織?和啥人來往?”
淑珍神情平淡的說:“祥子接觸的第一個組織,是個叫做共產黨的組織。他和孔縣長一起,領導組織孚遠縣的和平解放,迎接新政人員的到來。忙前跑後的,到頭來倒把自個給弄到咧監獄裡。”說着,目光冰冷的瞅了趙組長一眼。
趙組長像是一臉失望的樣子,乾咳了一聲道:“其實,郭貴祥要是能夠配合組織,積極揭發孔慶文的罪行,勇於和潛藏的反革命分子劃清界限。適時的和人民站在一起,還是個好同志麼。”
淑珍剛要怒目而對,就見王書記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吼道:“那都是屁話!只要祥子應着你陷害好人就成好同志了?你把組織當成個啥了?”
趙組長聽了,一臉怒色的讓道:“不管你咋說,上面的紅頭文件就在這裡!”說着,抓起桌上的文件又重重的摔在了桌上。
王書記沒搭理桌上的公文,“唿”的站起身,鼻子冷哼一聲,便氣呼呼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