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氣,早晚還顯得有些冷清。就連歸巢的鳥兒,都不肯多叫一聲。
鐵蛋吃過晚飯,披了件外衣,便信步來到了南面的土山。
西邊的太陽,早被青黑色的山體,壓得沒了蹤影。朝東望去,遠遠的雪峰頂上,還依稀閃爍着夕陽的光芒。
不知啥時候,賈彪也悄然的來到了鐵蛋身旁。
見鐵蛋仰天冥想,便“嘿嘿”的笑着說:“初來山上,不習慣吧?當土匪,好在快活自在,最大的難處,就是晚上寂寞缺女人。”
鐵蛋淡然一笑,說:“這不,尋思着上山也有些日子咧,總得乾點啥,不能就這麼吃白飯麼。”
賈彪不以爲然的說:“哎呀,你就放心吃吧!光靠關卡收費,就能養活弟兄們。再說,天冷還有拉炭的車,吃不窮的。”
鐵蛋若有所思的搖頭說:“光靠這些還不成,聽說,這方圓幾十裡,都讓你們打掃幹盡咧,也榨不出啥油水咧。雖說山上的弟兄有幾十個,可我沒看見多少趁手的傢伙。得想法子置辦些,萬一哪天有人找上茬,咱心裡也不虛麼。”
賈彪欣然一笑,拍着鐵蛋的肩膀說:“行啊兄弟,有遠見。不瞞你說,我這也是麻桿子打狼,全憑聲勢嚇唬人。要真碰上硬茬,可就不好說了。”
鐵蛋悵然一笑,說:“所以,我這幾天就琢磨着,想幹票大的。”
賈彪聽說,眼睛突然像風吹火炭似的閃了一下,有些迫不及待地說:“瞅準窩子了?”
鐵蛋略顯興奮的樣子說:“孫家在小龍口有座水磨,是他家的搖錢樹。孫明志隔幾天,就要上去對賬收錢。那裡地形複雜,離城又遠,附近也沒幾戶人家。我打算等月底,給大當家的張羅完壽宴,就帶人過去。從小龍口,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孫明志給綁來。不怕他家,不出個萬兒八千的贖人。”
賈彪喜得一拍巴掌,嚷嚷道:“這法子好!即弄到了錢,也不用打家劫舍的張揚。”
頓了一下,賈彪似有感慨的輕嘆一聲,說:“我手下那幾個營長,都是跟我在隊伍裡,槍林彈雨的混出來的生死兄弟。爲我赴湯蹈火,都沒二話。可惜,都是些豬腦子,你說東,他們絕不朝西,你讓宰羊,他們絕不敢殺雞。除了打打殺殺,就儘想些賭牌女人的事。要有一個像你這麼用心有腦子的,也不會教我這麼操勞。讓你幹個連長,真是委屈你了。”
鐵蛋滿不在乎地說:“能在大當家的手下幹,就不覺得委曲。既然進了門,就是一家人。要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山寨的日子,才能越來越紅火。”
賈彪欣慰而又親切的,笑着拍了拍鐵蛋的肩膀,頗具豪情地說:“好兄弟!先委屈些日子,等幹了那票買賣,我重新安排你的位子。”
賈彪,雖說只有四十多歲,可總愛張羅着給自己過生日。
今年有了鐵蛋的熱心張羅,場面氣氛自比往年喜慶熱鬧了許多。
鐵蛋安排自己帶來的三人,和十幾個平時就不愛喝酒的弟兄,滴酒不沾,準備夜裡輪流站崗。讓其餘的人,敞開肚子,盡興吃喝,這一番狼吃虎灌,直從下午,鬧騰到半夜,才東倒西歪,扶牆摸地的散去。
空曠寬敞的屋子裡,只剩下桌上被啃光的骨頭,和碗底的殘湯。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像是燒酒坊裡,打翻了羊肉鍋似的,那種酒羶味。
賈彪是每年此日,必醉一回。只是今年,比往年醉的快了些。兄弟們纔剛剛硬着舌頭,開始日娘搗老子的說酒話。
賈彪便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嚕。
鐵蛋招呼兩個能站直的兄弟,架着賈彪像是抽了骨頭般綿軟的身子,送進了套間的臥室。安頓好賈彪,吹滅了燈,鐵蛋便走出屋子同幾個眼直舌硬的兄弟,吆三呵四的喝上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鐵蛋見同桌的幾個,都翻起了白眼。便起身倒了碗水,帶着幾分醉態的嘟囔道:“我給大當家的送碗水,你們等我啊。”
說着,便一搖三晃,漾漾灑灑的朝套間走去。
黑灰的屋子裡,只有一束從門外竄進的光線,斜鋪在炕上。讓人能夠依稀的看清,物件的輪廓。捲縮在被子裡的賈彪,鼾聲如雷,肥壯的身子,像頭睡豬般的一動也不動。
鐵蛋湊近,輕聲喚了兩聲,見全無反應。便放下碗,從腰間抽出匕首,伸手將被子捂在賈彪頭上。同時,鋒利的刀刃,閃電般的從他的脖子劃過。
賈彪肥碩的身子,痙攣般的抖動了幾下,就再也沒了聲氣。
鐵蛋從容的掖好被子,潑了水,拎着空碗搖搖晃晃的出了門。見廳堂已空無一人,便故作酒態的,在幾間營房門口聽了聽。此起彼伏的酣睡聲,讓他感到無比的欣慰,甚至興奮。
於是,他便趁着夜色,抖擻精神,朝北門急急奔來。
站崗的幾個,正蜷縮在寨門旁烤火打盹,見鐵蛋風風火火走來,便有些惶恐的站起身。
鐵蛋腳跟未穩,便急衝衝的指着幾個說:“你們幾個,來快去南門,那邊有動靜。我叫起兄弟們,就過去。你們三個,留在這裡。把眼睛給我睜大咧,不許睡覺!”
幾個黑影,貓跳鼠竄的朝南而去。鐵蛋馬上點亮火把,打開寨門輪了幾個火圈。不大工夫,就見祥子帶着一彪人馬,悄然的摸到了寨門。
鐵蛋欣喜地拽住祥子的胳膊說:“一切順利,賈彪宰咧,那幫孫子都睡咧。”
說着,引着衆人一路朝營房奔來。
剛剛能看清營房的門窗,突聽南邊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一時間,營房裡騷亂了起來,緊跟着,有人探頭探腦的嚷嚷道:“啥情況?像是南面出了事。”
此時,南面又“噼噼啪啪”響起一陣雜亂的槍聲。聽到雜貨老槍的聲音,祥子心裡有了數。
他招呼後面的人馬隱蔽,朝鐵蛋擺擺手,鐵蛋會意的點了點頭,便直起身大大方方的朝營房走去。
嘴裡大聲嚷道:“南面有人攻寨咧,還蹴着等死麼?帶着傢伙,來快走。”
這纔有幾個腿腳能站穩的,拎着槍慌慌張張的朝南而去。
鐵蛋見門口沒人,便迅速折回頭,衝祥子低聲說:“留幾個人收拾屋裡的醉鬼,其他人跟上去。”
說着,便擰身消失在夜色裡。
祥子衝身邊的趙嘯天指了指營房,便自己帶着大隊人馬,尾隨鐵蛋而去。
南面的槍聲,純實是個意外。
行動開始後,祥子讓神槍手杜生仁,帶着大有新地和大東溝的自衛隊共計二十多人,埋伏在寨子的南面,防止匪徒南竄。事先說好了,不見土匪出門,不許開槍。哪知,其中有個叫二娃子的慫貨,在杜生仁發出檢查彈藥的命令時,一時緊張弄響了槍。
寨子裡的崗哨,以爲有人劫寨,便朝槍響的方向開了槍。這邊以爲寨子裡的人發現了自己,不等杜生仁發出命令,便慌忙還擊。
杜生仁氣惱的罵了幾句髒話,便無奈的拿出自己看家的本事,順着對方槍口發出的火光,幹掉了兩個。寨子上的槍聲,才稀落了下來。
鐵蛋帶着人馬,隨在那羣土匪的身後。土匪們還以爲,是自己的大隊人馬跟了上來。頓時精神大振,撲到寨牆,便朝外瘋狂的開起了槍。
祥子帶人摸上去,幾乎每個土匪身後,都頂着一杆槍。
只見鐵蛋大喊一聲,道:“都別打咧!放下槍投降吧。”
衆土匪先是一愣,驚恐的扭頭一看,幾十條槍口對着自己,便哆嗦着,紛紛把槍丟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