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嘯天鐵蛋和祥子,按照約定時間,前往雙岔河子看地。
這些日子,祥子盡忙活了秀芝的事情,趙嘯天和鐵蛋卻忙活着拆木料,置辦馬車,準備搬家。
自打拿到縣衙發的赦免文書,寨裡上上下下一片歡喜。按照祥子的意思,除留幾把順手的傢伙外,其他的土炮舊槍一律上繳,並由趙嘯天和鐵蛋二人親自押送到了縣衙。劉縣長倒也沒爲難他們,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交給祥子全權處理。
兄弟三人說說笑笑,不覺已穿過了柳樹河子。
趙嘯天仰天長嘆一聲,笑着說:“哎呀,緣分這檔子事,就是怪。要不是我那不着調的外甥,二弟和孔小姐,還不定能不能見着面哩。”
祥子“嘿嘿”一笑,說:“話的意思,我還要感謝外甥咧?”
趙嘯天暢然一笑,說:“真是一物降一物,我那外甥打小就搗蛋,誰的話都不聽。膽子大得很,有時,我也拿他莫手鬥。可自打被你收拾過,就乖多咧。不但不記恨你,反而打心裡佩服你,還說有機會,要拜你爲師哩。”
祥子淡然一笑,說:“那娃聰明,要是用在正點上,將來會有出息哩。”
趙嘯天欣慰地笑了笑,說:“嗯,他可是我們家,最有學問的人哩。”
頓了一下,趙嘯天又歪過頭,眼神詭秘地笑着說:“你和孔小姐的事,到底咋樣咧?啥時候結婚哩,哥哥我得給你張羅麼。”
祥子輕嘆一聲,悽然一笑,說:“我給你們說實話吧,我和孔小姐沒啥事,也結不了婚。”
趙嘯天和鐵蛋都爲之一驚,雙雙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盯着祥子說:“爲啥哩?不是說就要訂婚麼?”
祥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說:“那丫頭背後有故事哩。”
於是,便將秀芝的想法,和意中人的情況簡要說了說。
鐵蛋聽了,狐疑地瞅着祥子說:“不對呀,自打從水溪溝起,我就見她粘上咧你。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勁哩,還樂呵呵地讓你摟着她。我還當是人家看上你咧,原來是幹騷情哩。”
祥子淡淡一笑,說:“秀芝單純得很,有時候還像個娃娃。高興起來,纔不記得自己是個大姑娘哩。”
趙嘯天沉悶了半天,長嘆一聲,說:“不管咋說,這也太虧欠二弟咧吧?啥沒撈着,倒落個名聲,這得錯過多少好姑娘麼?”
祥子滿不在乎地“呵呵”一笑,說:“怕啥哩,我又不急着結婚。”
趙嘯天把眼一瞪,說:“咋不急哩?都二十好幾的人咧,我都替你着急。”
祥子“嘻嘻”一笑,說:“大哥你都單着,兄弟咋好急哩。”
趙嘯天聽了,喪氣地嘆口氣,說:“我就破罐子破摔咧,都三十好幾的人咧,誰家丫頭還能等你哩。我呀,打算打一輩子光棍哩。”
說着,自嘲般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雙岔河子,是由天山山脈流淌出的一條不大的河水,在此處分成兩條河叉而得名。河水在此地形成一個“人”字形,雙岔河子村,就坐落在“人”字頭上。
祥子,找到了村長王學明。
聽了祥子的來意,王學明二話沒說,備了馬就隨祥子一行出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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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王學明向他們介紹了當地的情況。他指着漸漸分開的河叉,說:“往西北去的河叉,流向北三臺。這條往東北去的,流向破城子。西河叉兩邊的地鹽鹼大,土層薄,栽樹還行,種莊稼要費些功夫。東河叉兩邊,雖說地勢不那麼平展,但土肥。只要挖掉芨芨墩子,和紅柳窩子,種啥長啥。”
說話間,已經站在了“人”字的腿上。
向北望去,清澈的河水,在眼前蜿蜒出一副優美的圖畫。
一窩一窩的芨芨草,翠綠的細條葉,烘托着支支挺拔修長的芨芨梗,搖曳着蘆花般的花穗,猶如一個個,熱情迎客的老人。
一叢叢,一簇簇,婀娜着姿態的紅柳,頭頂着粉紅色的花,羞怯怯地,遮掩出一種少女般的美態。
略微平展開闊些的地方,一些不知名的雜草,爭相結出形態各異的果實,在努力展示着它們的繁衍能力。
不遠處的河段,舒緩的彎出一個優美的半圓。
在那塊半圓形的土地上,梳梳密密生長着一片,幾代相依的榆樹。看樣子,是有些年頭了。
祥子衝那片樹林,凝視了一會,便縱馬朝那邊跑去。遠看樹木茂密,等進了林子,才覺裡面別有洞天。不但空地寬展,而且,榆樹也像是分有許多家族似的。
一窩一窩的,祖宗幾代,簇擁依偎生長着。而將大片的空地,毫不吝嗇地留給了青翠油亮的雜草。穿過幾個家族,眼前豁然一亮。
在靠南邊空地的中央,竟然高高的生長着一窩,像是長勢很好的紅柳。從紅柳的腳下,竟然飄出一條絲帶般,蜿蜒的溪水。
走近細聽,隱隱吟唱的溪水,像位多愁善感的少女,在盡情的抒發着,悄然萌動的情懷。
祥子心頭一喜,躍馬來到樹林西端的一處土丘。
回頭北望,好像一個和諧美麗的村落,正隱沒在雲朵般的樹蔭裡。
樹頂,盤繞着裊裊炊煙,樹下,傳來陣陣孩子們的嬉鬧聲,和零星的狗叫。正當祥子,沉浸在美好的圖畫裡時,趙嘯天他們,也尋了過來。
祥子未等他們走上土丘,便迫不及待地指着樹林,說:“就在這裡建村子。”
未等趙嘯天開口,王學明咧嘴笑着說:“你真是好眼力,我原先也琢磨着這地方。”
走上土丘,他又接着說:“相傳,從前有個寡婦,常和相好的到這裡相會。日子久被人看見咧,就羞得掛到樹丫杈,上了吊。自那以後,就很少有人敢進林子。就是現在,放羊的人,也不敢輕易到裡面。所以,林子裡的草,才長的這麼茂勢。林子中間那眼泉,看似不大,但要是用石頭箍個池子,供幾十人吃喝,莫麻搭。況且,泉水還甜着哩,一絲兒鹼味也莫有。”
頓了一下,他又接着說:“把林子裡的小樹都砍咧,留些老樹乘涼。
好好擺置擺置,蓋上幾十戶人家的房子,莫麻搭。”
說着,又指着東邊說:“望東這把子地,少說也有上百畝。趕天冷前整治好,灌上兩茬水壓壓鹼。趕明年開春,種啥長啥。林子北面那片草皮子地,現在就能種,先種些蔬菜應急。沿河從上游挑個渠溝,修上閘門。這些地,都能澆上水,種啥都長。”
趙嘯天,略微顯得有些興奮的樣子,衝王學明說:“我們初來乍到,往後,還要勞煩老哥指點照應哩。”
王學明,捋着山羊鬍子,笑着說:“你們來咧,就是鄰居麼。再說哩,你們又和郭助理稱兄道弟的,那還有啥說的麼。日後,開荒修房,我有的是人手和農具,你只管把料備齊,就行咧。”
祥子聽說,欣慰地笑道:“他們有二十幾號人哩,大都是年輕力壯的莊家漢子,有的是力氣,就是要靠你給多指點指點。這眼看着天就涼咧,真幹起來,人手是緊巴些。你要是能派些工,就更好咧,我們按行市付工錢。”
王學明樂笑呵呵地說:“錢的事好說,錢的事好說。”
大夥朝四下裡看了一陣,便轉到了那眼泉邊。
趙嘯天樂得手舞足蹈的衝過去,趴在地上,喝了幾口清涼的泉水。翻起身,胡亂抹了把嘴,樂呵呵地說:“這水還真是甜哩。”
於是,大夥都俯身喝了幾口,都對泉水讚不絕口。
祥子順着水流,尋到了源頭。
撥開被紅柳擁抱着的一窩青草,一汪臉盆大小的水坑,便呈現在眼前。那水清澈得,就像眼前的空氣似的,沒有一絲兒雜質。
小坑的底部,鋪着一層細細的黃沙,沙的表面,被水吹起許多歡快跳躍的小鼓包。
祥子歎服地搖了搖頭,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身影,就清晰地壓在如鏡般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