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竟然『迷』糊起來,眼前的油燈若隱若現。我用手肘支撐着手臂,儘量不讓自己入睡,卻還是控制不住。手中的書自然滑落,然而我卻也懶得去撿,只在心裡默唸,就睡一小會兒!
半睡半醒間,卻聽得外面一陣喧譁,人聲鼎沸,還有不絕於耳的混『亂』腳步聲。我被驚醒,忙扶着桌椅走到營帳外面,一掀簾子,外面的守衛早已不知去向,而混『亂』的腳步聲正是來自外面的士兵。沖天的火光將整個黑夜照得通明,士兵們紛紛提着水桶,手忙腳『亂』的救火。我拉住了一個正在搶險的士兵,但見他的臉上已經爬滿黑『色』,定是被煙燻所致。“這是哪裡着火了?”
被攔着的士兵扭頭看我,恭敬的回答道:“回夫人,是糧倉着火了,我們正在全力營救,外面危險,夫人還是趕緊回去吧!”
糧倉裡放着大軍的口糧,本就不多,如今又着火,還是這麼猛烈的火勢,如果搶救不及時,後果不堪設想。我連忙將士兵放開,“你快去救火吧,不用管我!”士兵匆匆答了一聲是便趕緊跑去救火。
在這個時候,會是誰來縱火?夫君此刻還在前線嗎?他又知不知道糧倉着火的事情?我心急如焚卻怎奈腳傷未好,在這混『亂』的時刻更應保護好自己,不連累大家。想着便重新回到營帳內坐下。
也不知道這場火持續了多久,在天快亮時,大火被撲滅,而參與救援的士兵們也早已累得趴在地上昏昏欲睡。這一夜夫君並未回來,我也沒有聽到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奈何心急如焚卻也只能靜待消息。
這是,從營帳外走進一名士兵,他手裡端着托盤,來到我面前,低着頭,說道:“夫人,這是大帥讓我特意端來爲夫人壓驚的!夫人請用!”
夫君?心下一陣驚喜,他竟然派人來爲我送壓驚湯,看來他是回來了。我伸手接過碗正要喝,卻發覺送湯的人有些不對頭,平日裡都是門口的守衛,除此之外也只有猴兒送過一次,但這次的士兵卻始終低垂着頭,看不清楚長相。我略微疑『惑』,問道:“你是哪支編隊的?以前沒見你送過飯菜!”
他端着托盤的手一抖,緩慢的回答道:“我是,我是來送你上西天的!”後面的幾個字惡狠狠地吐出,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他手裡已經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向我刺來。我一驚慌,一閃躲,手中的碗掉落地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他一下爲刺到,反手又來襲擊。這是我忙將凳子推翻,撞到他的腿上,他一陣吃痛腿打了個閃,卻並未阻止他的前行。本想逃跑卻怎奈腳上一陣痛處,反而跌倒在地。眼看着他就要刺來,慌忙中想起我的匕首,便從懷中掏出,反手迎上他的兇器。這一瞬間,電石火光四濺。
沒有預料到我竟有此神器,他先是一怔,隨後冷笑,“即便你手中的武器再厲害憑你一介弱女子,怎能與我抵抗!受死吧!”
他手上的力量陡然變強,朝我壓下來,又一轉手,在我手腕上劃了一刀,趁我吃痛,將我手中的匕首挑開。
原以爲我真要死在這刺客的手中,卻不料一陣寒光閃過,硬生生的將刺客的手臂整個砍了下來,伴隨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以及刺客殺豬般的嚎叫,這場暗殺暫時制止。
刺客倒在地上,抱着被砍斷的臂膀不斷打滾,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我瞬間驚呆了,愣在原地動彈不得。慌『亂』中感到有人握住了我的胳膊試圖將我拉起,驚魂未定中,卻也顧不得反抗,待站起身子,轉身一瞧,原來是夫君。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緊緊抱着他,渾身抖如篩礫。
過了一會,我逐漸冷靜下來,夫君握着我的手,說道:“感覺好些了沒?我已經吩咐下去爲你準備一些壓驚的湯!大概很快就會送來!”
話音剛落,邊有人端着熱湯走了進來,夫君接過湯碗,用小勺子舀着餵我。我木然的張開嘴喝了一勺,直愣愣的盯着地面。斷臂的刺客早已被拉下去,然而帳內還殘留着濃重的血腥味,地面雖然被清掃過,卻依舊可以看出血跡。不覺間胃裡翻騰蹈海,一陣作嘔。夫君忙爲我順着後背,焦急道:“夫人你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要不要我把湯大哥叫來替你看看?”
我撫着胸口順了順氣,擺擺手,“不用了。我能挺得過去!夫君,方纔是誰及時救了我?”
夫君淡淡一笑,“是藍玉!”
他來得如此及時,若不是他,恐怕我也死在了刺客的手上,只是硬生生的在我面前斷了一條胳膊,回想起來依舊是心有餘悸。想他小小年紀征戰沙場,也殺了不少人,只一個此刻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只是我依舊承受不了他的如此狠戾。
夫君大概猜出來我心中所想,便對此事沒有過多言論,只是告訴我這便是軍營,看似安全實則危機四伏。縱火只是聲東擊西,看着火勢很大然則卻撲救得及時也沒有損失太多,也曾料到他們的目標定在別處,卻沒有料到會是這裡。這也是他一直不願意讓我來此的原因,更不用說元兒。原本還想着有女眷入住就可以將春兒與元兒接來,如今一看這形勢,他們還是待在那邊比較安全,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一折騰,便已經到了晌午,夫君還要忙着整頓大火之後的事情,無暇顧及我,只能交代下去,對我的營帳嚴加看守,無論何事再不能夠出現沒人把守的事故。
這次的行刺事件無論怎麼想都是事先預謀好的,刺客分明就是衝我而來,他想要殺了我以此打擊夫君,卻沒想到計劃會失敗。刺客被拖了下去,不知會關押在何處,若不是我的腳傷還未好我定要親自審問,看看他究竟是何人指使。
夜深了,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依舊可以聽到外面士兵們在忙碌的腳步聲,也可以聽到燃燒的篝火噼裡啪啦的聲響。如今夫君的強敵也只有張士誠和陳友諒,他們二人之中定有一人是幕後主使,他們二人我從未見過,只是道聽途說,但據說張士誠爲人很仗義,也向來是有的打就打,不會暗地裡出損招。陳友諒爲人心黑手辣,極有可能做出這種暗殺的事情,但是他現在還屈居於徐壽輝麾下,應該還不至於就這樣急着下手。若是這樣想,兩個人都有這方面的動機,卻沒有嫌疑。那會是元朝的派兵嗎?元朝如今四分五裂,內部鬥爭不斷,皇帝也已經將主要的目標放在了已經稱王的張士誠身上,豈會如此大費周章跑來殺我?那到底會是誰?會是誰能夠從中獲利?
再也無法入睡,從牀上坐起,如果這件事情不解決,我怎能睡得着?怕我行動不便,夫君也特意爲我做了一個柺杖,拄着它也可以讓我隨地走動,不至於再像以前那樣動彈不得。當我走到營帳外的時候,看守的兩名士兵將我攔住,其中一個說道:“夫人,您這是要去哪裡?”
“你可知昨夜行刺的刺客被關押到了哪裡?”
他拱手恭敬的回答道:“聽說是被關進了牢房,等候大帥親自審問!”
“那好,你爲我帶路,我替大帥親自審問他。”
“這……”士兵面『露』難『色』,“大帥特意交代不能再讓夫人您犯險,您要去那種地方,這不是讓小人爲難嗎?”
我將柺杖猛地敲到地上,由於用力過猛,昨夜被刺客劃傷的手腕處又滲出了血跡,我忍住疼痛,威嚇道:“你看我都被傷成了這個樣子,都不能親自去審問刺傷我的人嗎?再說了,你們這麼多人還保護不了我?大帥要是問起我自會與他交代,不會讓你們爲難!”
我從未利用自己的身份貴身邊的人施威過,這次卻也是出於無奈。士兵見已是阻攔不得,便向另一旁的士兵使了眼『色』,我知道他是想讓那人去稟告夫君。如果夫君來了我是真不能去審問,他是斷不會讓我再次犯險。
我再次將柺杖種種敲擊,怒道:“還不快帶我去!”
“是是是!小的這就帶夫人去!”
軍營暫時駐紮,一切居所都是營帳,所謂的牢房也是單獨騰出的一間營帳。士兵將我帶進去之後,便站在我的身旁,寸步不離。營帳內有些黑,在這個夜裡也有些『潮』溼,沒有點油燈,只是生了一堆篝火,便也足矣對付整個帳內的光線。在篝火的背後,有一個人被架在木製的十字架上。他的雙臂被砍掉了一隻,只有一隻可以被捆綁,另一隻被砍的手臂,只剩了一半,垂在身側。他的腰間也綁着繩索,讓他不至於跌下來。趁着火光可以看到他滿目蒼夷,臉上也有了絲絲血痕,想必剛受過刑罰。
一旁的士兵見我來到便已知曉我的來意,從一旁的水桶中要了一瓢,“唰”一聲潑在了他的臉上。由於涼水的作用,他被驚醒。在看到面前站着的我,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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