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垣抱着劍,身形隱在黑暗的長廊,看到與平日不同的帝君,也是十分詫異。
天方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昏暗的夜色漸漸褪去,空氣瀰漫着淡淡的泥土的氣息。
一夜不知疲倦。
一盤真龍棋局,只差最後幾步。
姜珞胭收了手,看向對面的墨修,沒有了夜的隱藏,他的真容融入了她的視線,清冷,絕塵,帶着孤傲。
“不下了?”放下手的黑子,墨修心暗暗驚歎,世間竟然有如此驚才豔豔的女子,是百里清幽,與他過不了幾招,她竟能與他博弈一夜。
“公子棋藝精湛,只可惜時辰已過,恐怕不能繼續下去了。”姜珞胭擡頭看着遠方那淡淡的橘色,輕靈的容顏,在明滅的晨曦,顯得那麼不真實。
“這局棋,我留着。”墨修擡手,幫她拂去肩的落葉,聲音低沉黯啞,“等你。”
姜珞胭後退一步,微微福身,轉身離去。
“你是誰?”
小橋,姜珞胭回頭,清晨的風吹起她的裙角,彷彿遺落人間的仙子,似乎要乘風而去。
“不必了。”
轉身,青絲飛揚,濃墨淡染。她的身影定格在木橋,重鎖深宮。
墨修目送她離開,似乎連空氣也靜了下來,清芫宮依舊,深藏着他心裡最難忘的記憶,轉眼看向那盤棋,昨夜的她似乎還是那麼清晰地印在腦海,她走了,卻留下了淡淡的冷香,墨修在想,她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帝君。”莨垣走了過來,等待君王的指示。
拂去衣角的褶皺,墨修迎着天聖的晨光,眸褪去了昨夜的溫情,染了孤寂的冷傲,他還是他,天聖的君王。
“朝。”
他踏步離去,一片葉子從樹旋落,落在那黑白縱橫的棋盤。
姜珞胭匆匆回宮,出了清芫宮,她心底陣陣後怕,昨夜之事想來應是陰謀,她卻因爲一盤棋而逗留在清芫宮,還與一名身份未明的男子博弈一夜,她是待選秀女,若是讓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只怕是活不成了。
儲秀宮的人這會應該還在睡,姜珞胭小心翼翼地回房,卻見趙玉笙趴在桌子休息,牀兩牀被褥都好好的未動,想來應該是她離開後,趙玉笙回來了,見她不在,又不敢出去找她。
“玉笙……”
姜珞胭伸手推她,趙玉笙身子一動,睜開朦朧的雙眼,待看見姜珞胭時,差點沒跳起來。
“你去哪裡了?”趙玉笙把她下打量了遍,她昨夜被景姑姑叫去,差不多戌時纔回來,可是屋內卻一個人都沒有,她又擔心姜珞胭像次那樣擅自跑出去,不敢聲張,只好等了她一晚,後來實在是忍不住趴在桌子睡過去了。
姜珞胭搖搖頭,昨夜的事不能讓旁人知曉。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我們都在房休息。”
趙玉笙雖然不知道內情,但還是點了點頭。
莊夢雅看見姜珞胭的時候,跟見了鬼一樣,眼睛瞪得老大。
伸手扯了扯旁邊的秀女,聲音帶了幾分怒氣,“你不是說,只要她進了清芫宮,不會活着出來嗎?”
那秀女正是那日給莊夢雅出主意的人,看見姜珞胭她也是嚇了一跳,“不可能啊,我聽宮裡的老人說,那清芫宮是宮的禁宮,除非帝君允許,擅闖清芫宮是死罪。”
莊夢雅暗暗瞪了她一眼,她也知道清芫宮,那是帝君的母妃容妃的住所,墨修十歲之前都是在清芫宮度過的,曾經有一個宮女不懂事,擅自闖了進去,結果血濺當場,雖然沒有御林軍守着,但是墨修派了人看守清芫宮,不可能讓姜珞胭活着回來的。
姜珞胭還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是她幸運,昨夜墨修去了清芫宮,守宮的暗衛沒有帝君的指示不敢私自動手,這才留了姜珞胭一命。
“命這麼大。”莊夢雅咬咬牙。
祭神大典的事沒人再提起,清芫宮的事也在悄悄發生,儲秀宮難得平靜了幾日,轉眼,選妃之日,便也來了。
宮的秀女們忙着描眉畫砂,梳妝打扮,宮外的大臣們也忙着爲自己的女兒牽線,希望能得帝君垂憐。
墨修一邊走,一邊聽着莨垣說着:“百里丞相派人送來信說不日將回京,容將軍在邊關已經解決了叛軍,整頓軍隊之後,應該也要回京城了。”
墨修微微詫異,“容澈什麼時候那麼積極了?”
轉了個彎,前面是校場,也是選秀的地方。
“容將軍把所有與叛亂有關的官員都關押起來,審都不審,直接斬首示衆,那些軍隊容將軍說殺不得,卻是把他們丟給了容家軍。”
“殺伐果斷,以往倒是小看他了。”
“帝君駕到……”門口時侍監高聲喊着,墨修大步跨入,莨垣沒有進去,孟諸跟。
“恭候帝君……”莊、寧兩位貴妃齊齊跪下。
“恭候帝君……”秀女們隨後跪下。
“起吧。”毫無溫度的聲音讓秀女們微微一顫,她們跪着,只能看見他墨色的衣角。
墨修坐在主位,一身墨色的金絲繡龍錦袍,起明黃色的龍袍,他更愛這件,兩鬢各取一縷,綰在腦後,用一個墨色的玉冠冠着,那張俊美邪肆的臉,偏偏帶着幾分拒人千里的疏離,深邃的眼眸,似乎不帶一點溫度,讓人寒顫。
“帝君……”孟諸把名單呈,退至一旁。
墨修隨意翻看兩眼,目光在趙玉笙那三個字頓了頓。
“開始吧。”
景姑姑前一步,福身,恭敬說道:“江州知府之女徐婉,益州府臺之女肖蘭月,都察院副使之女林馨竹,太常寺卿之女魏雲眉,前一步。”
四名秀女站前,慢慢擡起頭,卻不敢與帝君對視,只能隱約看見他的容顏,卻不真切。
墨修掃了一眼,示意了下孟諸,只一個眼神,孟諸懂他的意思。
“賜花,退……”
四名秀女的心如同沉到了谷底,但禮數還是得周全,福身,退下,結束了帝宮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