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她仰頭,看着他,聲音帶着幾分顫抖,“爲什麼要來救我?”
百里清幽的手原本受了傷,血一直流,現在還攀着樹枝,更是疼痛不已,他卻不敢鬆手,下面是萬丈懸崖,面的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是宮妃,不能讓你死。”
即使在這樣的關頭,他還是這樣說。
趙玉笙的心忽然涼了下來。
“只是……因爲這樣嗎?”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他。
百里清幽微微垂眸,看着她蒼白的小臉,“不然你以爲呢?”
趙玉笙忽而一笑,“如果我不是帝君的妃子,你會救我嗎?”
百里清幽沉默了。
風刺骨的冷,刺骨的疼。
面的樹枝似乎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根鬚拔了出來了一點,重重地垂下一些。
百里清幽瞳孔一縮,卻還是死攥着不放手。
趙玉笙眷戀地看着他的容顏,旁邊是呼嘯的冷風,她的聲音幾乎都被風吹散了。
百里清幽知道她在說話,卻沒聽清她在說什麼,正想要問,她突然撤了力,身的重量一輕,趙玉笙竟然撤開了手,直直向後倒去。
她說:“活下去……”
百里清幽瞪大眼睛,眼前是散開的白衣,她的身下是一片恐怖的黑暗,像是巨大的猛獸一樣漸漸把她吞沒,風揚起她的衣裳,揚起她的墨發,他似乎還能看到她眼角的淚,帶着無限的眷戀與不捨。
趙玉笙最後再看他一眼,待看到他臉的驚惶,她淺淺一笑,釋然地閉了雙眼,腦海閃過的,是他們過往的一幕幕。
那年黃沙散道之,他朝自己伸出的手,那年花紅柳綠,她遇他那驚慌的雙眸,那年煙火盛宴,頭頂是盛開的煙花,身旁是他淡漠的容顏……
即使知道,她的身份註定了他們再無可能,即使知道,他的心裡,裝得是另一個人,即使知道,他對她始終保持着冷漠的疏離,可是她還是沒辦法忘記他,沒辦法放下他。
他在她的腦海是那樣清晰,她把他烙印在心,但願來世,還能相見……
解決了最後一個,孟諸眼前一片昏厥,還好身後的人扶住了他。
孟諸的冷眸掃着地的那些人,除了那個黑衣男子重傷跑了,其他人一個不留,他們這邊雖然沒死人,但是亦是一身傷,而且墨修現在下落不明,趙玉笙也是生死不明,孟諸掩下心的擔憂,道:“我們先去找帝君。”
“那丞相呢?”
孟諸搖搖頭,“丞相去救趙小主了,我們得先找到帝君,有丞相在,趙小主不會有事的。”
說着,他們便朝着暗衛離開的方向而去。
再說那名暗衛玄七,揹着墨修一直往西跑,他不敢停下,生怕身後的人追來,他身也受了不輕的傷,仍保護着墨修,不讓他傷着。
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身後始終沒有動靜,玄七才找了一塊大石頭,把墨修平穩地放了下來。
墨修的衣裳亂了,玄七朝他拱手賠罪,伸手幫他整理好。
這裡似乎是在一處樹林,有些偏僻,夜裡的昆蟲不知疲憊地叫着,玄七左右回望,也不見哪裡有路。
只得揹着墨修繼續前行。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樹林裡的景象也漸漸清晰起來,玄七這才發現,他們差不多都要走出了森林,山下,是一處小村落。
玄七看着身後的墨修,躊躇片刻,咬咬牙,還是走了下去。
他不敢驚擾別人,畢竟他們現在正在被人追殺,要是連累到別人不好了,但是墨修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他現在昏迷着,而且身體很虛,沒辦法跟着他奔波。
玄七揹着墨修悄悄潛進了一處山腳邊的人家,這裡與其他人家隔着有些距離,四間茅草屋,玄七便躲在那間柴房內,還去這戶人家的廚房裡找了些水,餵給墨修喝。
雞叫了三遍,村民們都醒了,外面也熱鬧起來,幾戶人扛着鋤頭去田裡幹活,還有一些獵戶打算山去打獵,女人們則是挑着木桶去村頭挑水,還有的捧着木盆去河邊洗衣服。
玄七慶幸,他們這邊較偏僻,沒有什麼人過來。
這戶人家的主人似乎也醒了,外面都響起了腳步聲,還有喝雞的聲音。
玄七把墨修扶着朝裡挪了挪,用高高的柴堆擋住兩人的身影。
洛霜照慣例起牀,先去爲了雞,撿了雞蛋,把廚房裡的昨夜留下的飯熱了熱,打水去院梳洗。
十七歲的洛霜已經出落得嫋嫋婷婷,她的父母死得早,家裡只剩她一人,村裡的人向來和善,見她成了孤兒,倒是時常幫助她,洛霜也都大方地接受了,長到了十七歲,倒也平靜。
用水梳直自己有些乾枯毛躁的頭髮,再插一根樸素的雕花木簪,洛霜看着水的倒影,淺淺一笑,對自己的容貌甚是滿意,整個村裡,還找不出皮膚她更白,長得她更漂亮的。
廚房裡水燒開了,洛霜忙起身走進去,從快要見底的米缸裡倒出一點米,放進鍋,想要燒火,這才發現柴沒了。
她倒也不擔心,村頭的牛二哥山砍柴的時候總是會順便幫她砍一些,柴房裡還多着呢。
聽着腳步聲漸進,玄七伸手握緊腰間的刀,遲疑了一下,又放下,他現在算是私闖民宅,哪裡還有衝主人動手的道理?
洛霜有些吃力地搬起一捆乾柴,冷不防地看到地一片墨色的衣角,嚇得她尖叫一聲,手的柴掉在了地。
洛霜一把抄起一旁的柴刀,顫抖着聲音大喝道:“是誰?”
玄七走出來,那一身血讓洛霜又是尖叫不停。
玄七皺了皺眉,不知爲何,想起了昨夜的趙玉笙,面對死亡她都沒這樣大喊大叫。
但他還是恭恭敬敬地朝她拱手,道:“姑娘,我們並無惡意,只是在你的柴房裡暫住一宿。”
洛霜握緊手的柴刀,任誰一覺醒來,發現家裡多了陌生人都會害怕吧。
“你……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