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閣擡頭,閃過一絲淡淡的哀傷:“看來皇上對臣還是有所猜忌。”
看着南閣那真誠不做作的眼神,霍淵之反而有點不自在,清咳了兩聲:“你別怪朕,自古帝皇疑心多,你聰慧至此,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絕對的信任。即使你是名將遺孤......”也逃不過帝皇猜忌被滅門之禍。
“皇上此話說錯了。”南閣自嘲一笑,“臣哪裡是什麼名將遺孤,不過是逆賊後人罷了。”
霍淵之思緒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在去給西既帝賀生的途中,機緣巧合下救了被追兵追捕的南閣,那時候南閣還不叫南閣。那時候他從那年僅十一的少年眼中看到了那種強烈的恨意以及對求生的渴望,他便斷定,若是用得好,此人日後必定能成爲他的一把利器。所以他救了他,只因他是西既曾經威震天下的名將蕭慶的後人。那時候的蕭家,因意圖造反而被滿門抄斬,他需要的,便正是那少年對西既的恨意。至於南閣的容貌,便是蕭家被抄家的時候被仇敵毀的。
後來他將少年帶回了庸都皇宮,將他安置在南邊的一個閣樓裡,派人伺候他,讓他專心休養。後來那少年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知道報恩,屢次替他出謀劃策,即使他一直身處幕後,他所提供的奇謀讓許多謀臣都望其項背,名聲也漸漸地傳了出去,他的身份是不能公開的秘密,除了皇帝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因此世人都尊稱他爲“南閣先生”。而這位少年,更是給他帶來了無數的驚喜,通過僅僅五年的謀劃,便助南庸滅了西既,也報了自己的滅門之仇。
這也是爲何旁人都不解,爲何皇帝會如此重用一個來歷不明之人的原因。霍淵之深知,這是南閣不願提及的痛楚,所以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提起過,只是如今南閣的大仇已報,他回報給南庸的已經足夠多。霍淵之怕,南庸沒有什麼資本能繼續留住南閣,所以自從西既被滅後,他就不得不防着南閣,無論在這之前,他多麼的信任他。南閣性子灑脫,除了對滅門之仇,好像對什麼都不甚在意,這樣一個無慾無求的人,纔是帝皇真正擔心之人。若是普通的人,皇帝大可一殺了之,唯獨南閣,殺之不得,更是不捨。
“咳!”霍淵之又重重地咳了一聲,接着深深地嘆了口氣,“你可知道,在這朝廷裡,朕最信任的人便是你。”
南閣心底冷笑,表面卻是一幅寵辱不驚的樣子:“臣之幸也。”
“伊貴妃也不知道,朕心底意屬的儲君人選,始終都是康兒。”
“五皇子品性純孝,敏而好學,堪當大統。”南閣恭敬地與皇帝打着哈哈。
“你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朕再一次問你,若是日後五皇子登上大統,你是否會全心全意輔助於他?絕無半點不臣之心?”霍淵之一臉嚴肅地看着南閣,彷彿若是他說半個“不”字,他便會讓他活不過明天一樣。
南閣擡頭,不卑不亢地與霍淵之對視:“臣的性命是皇上所救,滅門之仇亦是皇上替臣報的,此等大恩,皇上不記得,臣卻是半點亦不敢忘。臣之忠心,乃天地日月可鑑。若是皇上還不相信,臣對天發誓,若是臣日後對新君若有半點不敬之心,必遭五雷轟頂,死無全屍之禍。”
霍淵之見狀,原本緊繃的臉終於鬆開了,笑道:“南閣愛卿此言便重了,你的忠心,朕怎會不相信?只是朕還是有一點放心不下,雖說朕意屬康兒,然泰兒是皇后所出,又比康兒年長,無論是立嫡還是立長,都比康兒有優勢,加之丞相與神木將軍都支持泰兒,若是朕這立儲的詔書一下,怕是會引起朝局的動盪。”
“皇上多慮了,皇上方纔便削了丞相的權,臣如今暫代丞相職務,如此看來,丞相一派的人羣龍無首,已不足爲懼。至於神木大將軍掌握兵權,但朝堂之上並非沒有能與神木將軍在兵權上抗衡之人。”
“你的意思是......明陽王?可朕前些日子纔將倪陽郡主遠嫁,怕是明陽王對朕還是心存不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是皇上您的,明陽王不過是區區的藩王,在您面前他始終是臣,況且明陽王世代忠良,斷然不會有不臣之心,既然是忠臣,便是再不滿亦只會聽命於皇帝。加上明陽姐弟都並非冷血之人,他們的軟肋便是彼此,若是皇上能利用這一點讓他們互相牽制,還怕明陽王不支持五皇子?”
“妙哉!妙哉!南閣愛卿,你果然是朕的解憂人。”
“皇上過獎了,此乃爲臣之本分。”南閣恭敬地低下頭,掩飾了他眼中的諷刺的笑意,他自然是忠於新君的,只是日後新君到底是誰,怕是由不得霍淵之說了算。
“皇上!七皇子求見!”陳公公通傳道。
霍淵之心情頗好,卻是在聽到七皇子之時皺了皺眉,這個兒子自幼病痛多,身子不好,自然學習機敏都比不上老二和老五,加之性格懦弱,十分不得他喜,這時候來求見幹什麼?
南閣似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皇上,七皇子應該是來謝恩的。那臣便先行告退。”
皇帝這時候纔想起方纔朝堂之上自己一氣之下將巡防營交給了老七,原來是這事呢,這麼快就來謝恩了,老七也是個有心的,罷了,便見見吧。
皇帝點了點頭:“傳吧!”
“宣七皇子覲見!”
南閣見狀便恭敬地退下。在步出御書房的時候,剛好與前來覲見的霍明冉擦身而過,南閣看着他微微點了點頭,便離去。那輕微的點頭在外人看來是兩人偶遇禮貌性的見面禮,霍明冉卻知道,這是“死間計劃”最後決定性一步開啓的信號。
終於要來了麼,他都快等不及了,袖中的拳頭微微握緊,霍明冉整理好自己的儀容,才往殿內走去。
南閣府上。
“影一。”
一秒之間,一抹黑影便落到了正靜坐在書桌前的南閣面前。
“通知南若離,可以讓綠冕和孤衡動手了。去吧!”
“是!”話音剛落,那抹黑影便不見了蹤影。
“影二。”
“主子。”又是一名與影一沒太大區別的暗衛。
“你親自去通知顧天語,就說,師傅之前交代她的事,可以開始行動了。還有,你跑一趟蘇府,讓素言盯緊了羽樂宮,別讓那女人在這緊要關頭再生出什麼事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