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儒先生,還是喊我清如吧。”喬霏認真地糾正,有着小革命者的執着,引得盧林和李自儒哈哈大笑。
“好,清如,”李自儒也正色道,“不過編輯校對可是一件苦差事,不僅工作枯燥薪水微薄,而且常常要不分日夜的加班,更會因此得罪當權者,人身受到威脅,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不要薪水,既然要革命,早已將個人得失置之度外,要這些身外之物何用?”喬霏堅定地說。
“好志氣!”盧林和李自儒對視一眼,眼中淨是讚歎和欣賞。
在羣益書社坐了一會兒,大概瞭解了工作內容後,喬霏與盧林打道回府,卻在門外遇見了一位不速之客。
“國瑛,你回來了!”盧林的喜悅之意溢於言表,上前緊緊地握住來人的雙手。
喬霏一臉好奇地看着他,心中卻暗自震驚,好一個器宇軒昂,相貌堂堂的美男子,這個時代即將掀開新的一頁了。
戴國瑛和瘦小的盧林不同,他戴着金絲眼鏡,英姿神采飛揚,既有旭日初昇的勃然生機,又兼文明洗禮的文雅之氣,眼神堅定而銳氣十足,看上去剛直勇毅,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
“盧先生,對不起!”戴國瑛一臉愧色。
“無須自責,只恨這些軍閥不爲民生國計,只知道爭權奪利……”盧林嘆息道,“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與靜泉、立德商量過了,準備合夥在交易所做投機生意,爲革命籌集經費。”
又是交易所!喬霏有些意外地看了戴國瑛一眼,她並不清楚他當初是否有摻和到這堆爛攤子中去,陳靜泉是戴國瑛的至交好友,姚立德則是她的舅舅,他們幾人可都不是什麼有金融嗅覺的人啊,連宣成都躲不過的劫數,他們若是摻和進去定沒有好結果。
“好主意,聽說現在交易所生意十分紅火,這不失爲一條好路子。”盧林讚許道。
“不知星小姐在家麼?”戴國瑛輕咳兩聲,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在的,國瑛,進來喝杯茶吧。”盧林知道他的心思,對他笑着點頭。
“叨擾了。”戴國瑛告了聲罪,毫不推辭地跟了進門。
喬星訶正在樓下大廳練琴,“叮叮咚咚”的樂聲傳來,讓還未進門的戴國瑛臉上浮現了幾分雀躍的神色。
“貝貝,快過來。”聽到動靜擡起頭來的喬星訶朝喬霏招了招手,完全沒注意到盧林身後的男人。
“小姑姑,那個叔叔是誰啊?”喬霏靠在她懷裡小聲問,喬星訶這才注意到戴國瑛的存在,立刻換了一副模樣。
“原來是戴先生。”喬星訶站起身來優雅地微笑,“請坐,江媽,上茶。”
“多謝星小姐。”戴國瑛被喬星訶的女神氣派迷得神魂顛倒。
“貝貝,這是戴國瑛叔叔,戴先生,這是我大哥的女兒喬霏。”喬星訶客氣有禮地牽着喬霏介紹道。
“戴叔叔好。”喬霏乖巧地問好。
“你好。”戴國瑛笑道,“原來是紹曾的女兒。”
“也是立德和立言的外甥女兒。”盧林笑道。
“難怪,難怪,我看着就有些像立德他們兄弟倆。”戴國瑛大笑,“外甥像舅果然不錯啊。”
喬星訶脣畔噙笑,“戴先生和姐夫定有要事相商,我和貝貝就不在這兒添亂了,你們慢聊,我們先上去了。”
喬霏給戴國瑛一個充滿歉意的甜笑,便和喬星訶乖乖地上了樓。
“小姑姑,那個戴叔叔是不是喜歡你啊?”喬霏一臉天真爛漫地問。
“你儘管猜猜看。”喬星訶挑挑眉,坐在梳妝檯前小心地補着妝。
“我想他肯定喜歡你,你沒看他那眼珠子就像粘在你身上似的,都拔不下來了。”
喬星訶哈哈大笑,差點笑岔了氣,“你從哪兒學來這些流氓話?要被你爹地媽咪知道了,肯定要生氣的。”
“我也就在小姑姑面前說說,你可不準出賣我。”喬霏挽着她的手臂撒嬌。
“你這丫頭鬼精鬼精的。”喬星訶點了點她的額頭,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其實瞅喬星訶這神色便知道她根本沒把戴國瑛放在眼裡,雖然已經二十多歲的喬星訶不算年輕,可是她的美貌和家世吸引了大批的愛慕者,比戴國瑛年輕有爲的比比皆是。
革命黨沒有自己的軍隊,一直依賴着思想較爲進步的軍閥,倭國軍校畢業的戴國瑛原來在南方軍閥中擔任將領,此時卻被排擠出了軍隊,只得到上海來做投機生意。
和喬星訶那些風流瀟灑的世家公子追求者相比,失敗者戴國瑛此時正落魄着,就算他再俊美瀟灑,也比不過那些懂得包裝自己,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公子哥兒,更不是做出一番事業的大英雄,又如何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呢?
據說喬星訶在美國讀大學時,每次外出都往往有外國和中國留學生前後數十人,或給她拎包,或爲她持外衣,而她則高傲之極,對那些人不屑一顧。
反觀戴國瑛,如今已經三十好幾了,不僅家中已有妻妾,還有了兒子,雖然長得儀表堂堂,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配不上喬星訶。
喬星訶和她的姐姐喬月訶一樣,有着嚴重的英雄情結,雖然盧林貌不驚人,可她們對他都極爲崇拜,當初喬月訶和盧林私奔,她也是大爲支持的,對她來說,只有英雄人物才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也難怪喬星訶連談論現在的戴國瑛的興趣都沒有。
“貝貝,今晚芳華劇院有美國電影,你去不去?”喬星訶一面梳妝打扮,一面問道。
“我不去了。”喬霏下意識地搖頭,看電影、聽戲這些活動對她來說都太浪費時間。
“你呀,別老像個書呆子!”喬星訶戳了戳她的額頭,“怎麼說也是個小姑娘家家的,穿的這麼素,也不愛打扮了,連以前最喜歡去的劇院都不去了,我看都是讓你爹地嚇的,下次我非得好好說說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