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內大會的會場佈置得莊嚴肅穆,看似尋常,代表們紛紛入座,神色各異,私底下議論紛紛,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詭異的味道。
“看看,這真不像話。”一箇中年男子走到喬霏身邊坐下,推給她一份報紙。
喬霏瞥了瞥報紙,上面頭版赫然登着何崇志等人與倭人暗中勾結,企圖賣國的新聞。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真如報上所說,也太讓人失望了。”喬霏搖搖頭,“崇志先生一直都追隨在盧林先生身邊,盧林先生泉下有知的話不知道該有多難過。”
“怎麼不會?這麼多份報紙都登出來了,還會有假?若有假他早就跳出來辯駁了,原以爲他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只是嘴上說得好聽,滿肚子蠅營狗苟。”那中年男子還未答話,又有一個滿頭灰髮男子走過也是一臉憤慨。
喬霏笑了笑,似乎注意力都在報紙上。
走入會場的人幾乎手上都拿着報紙,代表們一個個都在竊竊私語。
最後進場的幾位黨內大佬個個眉頭緊鎖,尤以何崇志爲最,他的臉幾乎變得鐵青,眼神陰沉得簡直要滴出水來,而戴國瑛卻一如既往地不動聲色,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何崇志根本沒有時間召集幕僚商討對策,更沒有辦法及時反擊,只得任由整個會場陷入難以掌控的混亂,那些鄙夷的眼神射得他攥緊了拳頭,戴國瑛果然是一隻老狐狸,這一招突然發難真是夠狠辣。
他本聯絡了不少黨內的反戴人士,準備在今天的這場大會上將戴國瑛一舉推下臺,在這些反戴人士中,大多數是中間派。並不是他的忠實擁躉,被今天早上的報紙這麼一抹黑,他已經名譽掃地,連辯白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這些中間派的注意力還會在倒戴上嗎?現在不僅是倒戴了,說不定被倒的是自己!
議程一項項進行着,看上去就像一次例行的大會,何崇志在臺上糾結萬分,不知道該不該按照原定計劃提出倒戴動議。
“我提議,黨內總裁戴國瑛獨裁專制。有違革命精神,理應罷免其總裁職位。”也許是知道優柔寡斷的何崇志開不了口,方厚志猝不及防地提出了準備已久的動議。他們準備了這麼久,沒道理前功盡棄,何況這些報紙上所登載的並沒有確鑿證據。
會場一片譁然,主持會議的秘書長神色不變,讓方厚志宣讀動議之後。便進入了投票程序。
“此事事關重大,我申請延緩幾日後再行投票。”何崇志開口道,一如既往地溫和,似乎是爲了戴國瑛着想。
在場的政客都是明眼人,有誰不知道何崇志是爲了自己,多了這幾日的時間他便可以佈置反擊了。
“不必了。想必諸位都是有備而來,就在今日投票吧。”戴國瑛冷笑道。
“按照章程,應該立即進入投票程序。”秘書長看似公平嚴謹。實際上卻是戴國瑛的人。
反對的人很少,更多的人沉默不語,可見衆人的天平已經偏向了戴國瑛,何崇志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投票的結果出來了,果真令何崇志一黨失望。戴國瑛以微弱的優勢繼續得以保全總裁的職位。
喬霏挑眉,這個結果連她都有些意外。這個優勢太過微弱了,戴國瑛果然是個膽大的,明知自己身居劣勢,竟然會如此作如此一搏,要知道若不是今天這一場輿論鬧劇,他很有可能會一敗塗地,就算他留有後手,恐怕也會鬧得很難看。
果然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她搖搖頭,優柔寡斷的何崇志註定鬥不過心狠手辣的戴國瑛。
一切結束後,何崇志一黨灰頭土臉地走出會場,戴國瑛一直神色不動的臉上也隱隱有了笑意。
“幹得好!”一向不輕易夸人的戴國瑛特地召見了喬霏。
這一招兵不血刃,他原先並未對此抱有太大的希望,真正的後招還在後頭,只不過沒想到效果如此之好,還潑了何崇志一頭髒水,以至於都用不上那些後招了。
“何崇志一夥人從未放棄過,我擔心這一次失敗他們依然不會死心。”喬霏臉上沒有什麼得意之色。
“自然不會死心,他們是要決意投靠倭人了。”有陸行嚴在,戴國瑛對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可以說是眼看着他們和倭人簽了秘密協定,他要的就是讓何崇志一夥人真正身敗名裂。
這一點果然和喬霏想得一樣,若不是實在鬥不過戴國瑛,何崇志也不會自毀名聲投靠倭人,對於他來說這實在是下策。
“若是他真投靠了倭人,恐怕會對我們不利。”喬霏看似苦惱。
“這你不必擔心,他成不了氣候。”戴國瑛不以爲意地揮揮手。
因爲戴國瑛對待倭國的強硬態度大大激怒了倭人,侵華倭軍強烈的求戰慾望,感染了東京,倭人決定順應倭軍的求戰呼聲,決意要對華夏軍隊發出致命一擊,以使其永遠不得鹹魚翻身。
只不過他們糾結大軍的致命一擊,結果卻在倒在了沈紹雋築起的防線之上。
在第五戰區司令沈紹雋的指揮下,華夏軍隊擊潰了倭軍的兩個精銳師團,也是第一次在大規模戰役中戰勝了對手。
戴國瑛欣喜若狂,興奮得一宿都睡不着覺,如果說之前只是用轉移視線的方法堵住了輿論的嘴,那麼這次就是切切實實地打了那些說三道四之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倭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已經被打破了,如果再集中更多的主力部隊擴大勝利的戰果,應該也不是異想天開,於是戴國瑛又陸續從各戰區調集大批軍隊,將第五戰區的兵力大舉增加到六十四個師又三個旅,總兵力達到了約六十萬人,擺出了要與倭軍一決雌雄的架勢,而第五戰區總司令沈紹雋成了華夏軍方名副其實的第一大將。
倭軍也惱恨在心,糾集了三十萬軍隊,兵分數路對徐州進行大包圍。
沈紹雋用兵如神,見戰局轉爲對我方不利,爲避免被倭軍一鍋端,命令戰區各部按部署分路突圍,倭軍佔領了徐州,卻已經是人去樓空,圍殲華夏大軍的計劃撲了空。
戰場由徐州轉移至豫東,沈紹雋依舊是雙方戰場的中流砥柱,戰場上的屍山血海,有時會令軍人對生死產生職業性的冷感。那些消逝在槍炮下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參謀的筆下化作一連串冰冷抽象的數字,他翻閱着戰鬥的報告,關注的焦點更多地落在戰果上,只要犧牲的是有價值,人命只是數字而已。
這些勝仗沈紹雋居功至偉,他榮獲了聯合政府的最高勳章,而爲他頒發勳章的是特地從重慶坐專機來的特使喬星訶,隨同前來的還有上前線慰問官兵的喬月訶,而作爲機要秘書的喬霏自然也一起去了。
“紹雋到底是個爭氣的,當時你要嫁給他的時候我還猶豫來着,畢竟是個家世不顯的窮小子,沒想到打起仗來竟然如此悍勇,我們華夏全軍竟找不出一個勝得過他的。”喬星訶與有榮焉地笑道。
“我與他相識之初也沒想到,當年他柔柔弱弱的一副書生模樣,竟然還會行軍打仗。”喬霏也笑,現在的沈紹雋凌厲非常,眉宇之間哪有一絲軟弱。
“這一場仗不知要何時才能打完,我華夏滿目瘡痍,多少民衆流離失所,慘痛非常。”喬月訶嘆道,她一向不喜歡戰爭。
爲表示尊重,沈紹雋親自來接機,卻見到喬霏比在家之時還要清瘦幾分,忍不住微微皺眉。
“你怎麼又瘦了這麼多?”私下裡,他捏了捏她的手,“連手都瘦得和雞爪似的。”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她笑着拍掉他的手,“不過是最近有些忙而已,過一陣子就好了。”
他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苦了你了。”她在家中又要帶孩子,又是戴國瑛喬星訶最倚重的幕僚,肩上的擔子未必比他輕。
自從生完孩子,她的身體一直就不算太好,平日裡路大夫常常會到家裡給她開幾帖調理的湯藥,可她成日忙着又常熬夜,生活不規律,便是喝再多的湯藥也無濟於事,人還是一天天瘦了下去,臉色也愈加蒼白。
如今的生活條件着實不算太好,就算她這樣金字塔尖的人物,平日所食用也都是平常的食物,畢竟是戰亂時期,和大多數吃不飽穿不暖的人相比她已經是幸福得不得了了。
“有什麼苦的,你也知道我就是這個性子,根本閒不住,成日呆着倒是要生病的。”她笑道,“本想帶靜兒來見你的,可畢竟是公事……”
“我明白,”他雖然遺憾,可也理解,“何況她還太小,別帶她長途奔波勞累,千萬不能累壞了孩子。”
他成日在前線,一有空閒就惦念的就是嬌妻稚女。
“不過我臨來之前,特地請人來家裡給她拍了幾張照片。”她遞給他一摞照片,喜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竟是比得了最高勳章還要高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