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是誰家的小娘子,長得還挺好看的嘛,擡起頭來給爺笑一個。”幾個衣冠不整的兵痞一搖三擺地晃了過來,爲首的一個顯然喝了點酒,伸手就要挑起喬霏的下巴調戲。
樑叔利落地擋在了喬霏身前,賠笑道,“這位大爺,小女得了肝病正要去城裡醫治,小心過了病氣。”
“你個死老頭,給我閃開。”那軍服都沒扣上的兵士顯然不吃他這一套,惡狠狠地推了樑叔一把。
可樑叔到底是練家子,怎麼會是這種喝了酒的普通兵士動得了的,巋然不動地擋在喬霏身前,臉色也冷了下來,這些兵痞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
“喲,死老頭還挺倔,不給你點厲害嚐嚐,你就不知道老子是誰……”那兵士氣紅了眼,把袖子一卷,一拳揍向樑叔,身後那幾個兵士也摩拳擦掌地要上前助陣。
樑叔一手接住他的拳頭,另一隻手掏出槍頂在了兵士的腹部,冷冷地在他耳邊低語,“識相的就快滾!”
“你,你們是誰?”那兵士被冰冷的槍管一頂,一個激靈就酒醒了,看他們的裝束打扮絕對不像是能帶槍出門的人,除非······是土匪!或者是特務處的特務……
無論是土匪還是特務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這老頭的力氣很大,擰得他的拳頭都快斷了,疼得他冷汗直冒,若真是土匪還好,他大聲叫喚幾聲,乾脆就把他給斃了,反正就當是剿匪了,可若是特務處的怎麼辦?誰不知道特務處的向來心狠手辣,睚眥必報,若真殺了他們的人,恐怕他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他正猶疑不定。
“我們的身份你沒資格知道,快滾!”樑叔低聲喝道。
“是是是。”那兵士忙不迭往後退·一臉誠惶誠恐,身後幾個同夥正不明所以,他在他們中低聲說了句什麼,幾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看他們的眼神充滿了試探。
“等一下,”一直低頭沉默的喬霏突然擡起頭,“你們的長官是誰?”
雖然她打扮得土氣,可坐在那兒自有一股清靈的氣質在,才引得這幾人上前調戲,她這一擡頭更讓幾人一驚,一股冷漠高傲的清貴之氣撲面而來·這種久居上位之人才具有的威壓,讓幾人剛纔的酒氣都散得一乾二淨,不由自主顫着腿肚子求饒。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長官,還望長官饒了小人們這一回罷……”
這些兵痞都是下層士兵,一沒有勢力靠山,二沒有真本事,憑的不過就是這一身虎皮和腰間的槍·恃強凌弱,橫行鄉里的事兒也都是做慣了的,他們雖然橫·但知道輕重好歹,普通人家會隨身帶槍的麼?就算真是帶槍的匪人,他們幾個也絕不是人家的對手,先暫時低頭探探情況再作計較。
這個時候楊天凡和一個身穿軍官服飾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麼?”楊天凡立刻關注地問道。
“那幾個兵痞衝撞了小姐。”樑叔冷冷地看着他們,就如在看死人一般。
楊天凡身後的軍官皺眉,嚴肅冷冽地看着他們,“你們的長官是誰?”
那幾個兵痞本還想要誣賴樑叔和喬霏是攜槍的匪人,見這個營長級別的軍官都對喬霏畢恭畢敬,心裡登時涼透了·心想這定是特務處的特務頭子了。
“我們······”那幾個兵士嚇得更厲害了,在軍隊之中等級制度森嚴,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軍官這個級別的,甚至可以隨意掏槍出來斃了他們,到時候再用個違反軍紀的理由的報上去·誰也不會真和他計較。
見這幾個兵痞支支吾吾的,那軍官乾脆就掏出槍來指着他們的腦袋,“說!”
被槍一指,幾人立刻就癱軟下來,跪在地上不住求饒,“我們的長官是許多得,他是我們的排長。”
“你們的團長是誰?”小小一個排長自然不會有人認識。
“是,是劉木仁。”幾人幾乎都要哭出聲來了,附近偶有路過的兵士也都紛紛投來了好奇的眼神,不知道這幾個兵士犯了什麼大罪,竟會惹得長官拔槍相向。
“劉木仁,軍校第二期畢業生,能這麼快做到團長的位子,本以爲也算有點本事,沒想到帶出來的兵竟然與土匪軍閥無疑。”喬霏的聲音冷冰冰的,毫無感情,可聽上去偏偏帶了那麼一絲冷嘲,就連那軍官聽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寒。
雖然不知道喬霏的真實身份,但能這麼隨意說出劉木仁底細的,地位絕對要比他高得多,那軍官有些同情地看着那幾個兵士,也算是他們倒黴,平日橫慣了卻沒想到會撞到這位小姐手裡。
“小姐,他們幾個怎麼處理?”軍官恭敬地請示道。
“讓他們走罷。”喬霏倒也乾脆利落,“劉木仁的兵自然應該由他自己管束,這裡是車站,就不在這裡多生是非了。”
那幾個兵士一聽此言,如蒙大赦,磕了幾個頭便連滾帶爬地跑了。
“卑職湯同見過小姐。”那軍官恭敬地向喬霏行了個禮,他也是嚴亞灣的門生,嚴亞灣特地交代了他會有一位上海來的貴人途經此地,讓他幫忙打點好一切,至於這位貴人有多貴,嚴亞灣卻是沒有細說,他向其他幾個師兄弟打聽,只知道貴人是位千金小姐,來前線有機密要事,他們只需要把事情做好即可,其他的不必多加打聽。
“一切有勞你了。”喬霏衝他點點頭。
“卑職已經安排了熱飯菜和房間,小姐在這裡休息一宿再趕路也不遲。”
“不必了,我們趕時間,坐最近的一班車走。”喬霏心懸沈紹雋,眼看離前線越來越近了,哪裡有心思在這裡耽擱。
“好,卑職立刻着人去安排。”這湯同十分上道,見喬霏堅決便也不勉強,對身邊的副官叮囑了幾句。
“這幾日可有第一師的消息?”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幽幽問道。
“沈將軍的第一師?”湯同微微皺眉,“尚未有確切的情報傳來,只是聽說第十一師也被包圍了,如今情勢危急,極有可能陷入第一師的險境。”
這消息已經算不得什麼機密情報了,所有人都知道革命軍這回在隴海線上吃了大虧,這援軍源源不斷地送到前線,但全部都被牽制住了。
“多謝!”喬霏道過謝後,便不發一言,胸口那漸漸瀰漫開的鈍疼讓她呼吸困難。
謝英和洪梅買好了路上需要的東西,也一臉沉重地回來了,顯然在外打探到的消息並不讓人滿意。
“小姐,你說沈將軍會在哪兒呢?”終於到了開封,幾人住進客棧,因爲沈紹雋的音訊全無,幾人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是啊,會在哪兒呢——”喬霏緊鎖着眉頭,望着眼前這幅最新的軍事地圖,雖然她對軍事沒有太大的研究,但這幾年跟着沈紹雋也漸漸學會了看軍事地圖,甚至可以憑藉印象立刻畫出一幅簡略的地圖。
“當時他是在這座山附近失蹤的,”喬霏趴在桌子上冥思苦想,“有什麼辦法能讓一支軍隊銷聲匿跡?”
“躲進山裡?”
“裝成平民?”
“都不可能,那麼龐大的一支軍隊不可能就躲起來的。”喬霏搖搖頭,沈紹雋打戰悍如虎,狡如狐,若是這麼容易猜透,就配不上他的威名了。
“小姐,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軍情未必就是真的?”樑叔大膽地猜測道。
喬霏眼睛一亮,“不錯,當初第一師、第三師和第十一師已經被打散了,首尾不能相顧,只有胡杰和唐峙說他們圍滅了紹雋,總統府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失聯,聽了胡杰的話才相信他兵敗身死,而實際上則是第一師大部失去蹤跡,說明他們當初根本沒有圍滅第一師,只不過是故意爲自己造聲勢的,藉此讓姑父自亂陣腳,而紹雋早就已經突圍而去
“可是以沈將軍的爲人不至於這麼久不和總統聯繫吧······”
“或許是唐峙的事讓他不敢輕易信任通訊渠道,畢竟唐峙有密電碼,可以輕易截獲他的電報,知道他的動向,所以他一直不敢對外聯繫……”重新燃起的希望,讓喬霏興奮地握緊了拳頭。
“那沈將軍到底在哪兒呢?”謝英問了第二遍,分析了大半天還是不知道人在哪兒。
“以他的性格定然是要反攻的,第三師和第十一師都陷入苦戰,第三師還好,有後援持續不斷地補上,而第十一師則被圍困,處境與當初的第一師相似,這段時間,他應該就在這附近。”喬霏興奮地用筆在地圖上圈了一片區域。
“既然知道他在哪兒了,那就快去吧!”謝英迫不及待地說。
“怎麼去?那裡可是前線。
”尋常人誰會吃飽撐着往前線跑,前線炮火連天,子彈不長眼,去找一個人簡直難如登天,何況遇上敵軍的機率很大,聽起來簡直就是找死。
“既然來了,就是要去找沈將軍,否則我們來這一趟做什麼?”樑叔正色道,“小姐放心,老樑拼上這條命也會護你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