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下班回家的喬紹曾聽到了這番話,只是神色淡淡地朝喬霏點了點頭,“你的事我聽說了,爸爸媽媽是不會干涉你的戀愛婚姻自由的,沈紹雋這個孩子,我們也認識他多年了,倒是個沉穩可靠的。不過我們家向來自由民主,你和誰談戀愛,和誰結婚,嫁或不嫁,什麼時候嫁,全都隨你,我們不會有意見的。”
一家之主的及時出現,瞬間讓這件事一錘定音了,喬新偉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哥,好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
“可是爸爸,小五年紀還小,”喬新傑急道,“在婚姻大事上並不成熟,我們不能這麼草率……”
“也不小了,都二十幾歲的人了,何況小五自幼就比你們幾個做哥哥的成熟懂事,我相信她能夠對自己的感情和婚姻負責,自己的人生本來就該由自己負責,就算跌倒了,也是個教訓。倒是你們兩個爲人兄長的,又未曾有過感情經歷,在妹妹面前好爲人師,倒是笑話一樁。”喬紹曾半開玩笑道。
話已至此,喬新傑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不會得到衆人的重視,有了父母的一錘定音,他這個做哥哥的說的話又算得了什麼,何況喬霏語氣中明擺着維護沈紹雋。
“小五,大哥不是要干涉你什麼,”飯後,喬新傑還是忍不住找到了喬霏,“大哥覺得你值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子,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始終覺得不應該是沈紹雋。你是個獨立自主的女孩子,他性格也強勢霸道,雙方都互不相讓,這樣的婚姻恐怕遲早要出問題。他才華橫溢,是炙手可熱的新貴,這固然不錯。可你擁有不遜於他甚至比他還強的才華,難道你甘心婚後一輩子躲在他的身後做一名‘賢內助’?”
“大哥覺得我應該找一個什麼樣子的男人最合適?”喬霏這回完全是好奇了,前世她曾經差點經歷了政治聯姻,純粹的政治聯姻通常是爲了雙方家族的利益而結合的,根本顧不上兩個人的性格是否般配,而喬新傑提到的考慮自身發展所需的理性婚姻也讓她大爲好奇。
“如果找不到比你還強,但又能縱容着你的男子,你就應該找一個在各方面能夠幫到你的男人,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肯處處以你爲主。給你自由發揮的舞臺,讓你在臺上發光發熱,而他甘於從旁輔助。甚至做一個臺下的觀衆。”喬新傑也是個理性勝過感性的人,但是他這個做大哥的自幼就聽話懂事,懂得照顧弟妹,事事都想爲弟妹們考慮周全。
“大哥的意思是讓我找個‘賢內助’?”喬霏隱約明白了他的想法,莫非她真有這麼爺們?
喬新傑皺了皺眉。顯然是覺得“賢內助”這個詞用來形容男人有些難聽,“總之你應該找個縱容你,肯爲你付出的人,兩個人不能都太強勢。而從做哥哥的私心出發,我不希望你處於弱勢,爲他人去無私奉獻。你應該要有自己的事業和將來!”
他始終認爲這個妹妹的優秀遠勝男子,潛意識裡也真沒把她當做女人來看,他所接受的西方教育中。也不乏一些剛剛興起的女權主義思想元素,骨子裡對女子也並無輕視之意,但是一想到她要嫁入尋常百姓家,今後可能要做一個洗手作羹湯的主婦,他就覺得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大哥。你怎麼知道沈紹雋做不到這一點呢?”喬霏挑眉。
“他?怎麼可能!他是個冷硬鐵血的軍人,難免會有大男子主義。怎麼會任由你揮灑自己的才華,如今你們在熱戀中,尚不覺得,久而久之,尤其是結婚之後,矛盾就出來了,你是願意躲在家中爲他操持家務,還是願意出來做自己的事業?”喬新傑並不是沒有頭腦的人,他所說的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雖然他和沈紹雋並不相熟,卻報紙上對他的報道中感覺到他的絕對強勢。
“那我們就來賭一把,我賭他不是一個會把我禁錮在後院的人。”喬霏笑道,“你別忘了小姑父也是軍人出身,可從未束縛住小姑姑,反而給了小姑姑一個發揮的舞臺。”
“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拿來賭?”喬新傑大駭。
“就是覺得值得啊。”喬霏笑眯眯地看着他。
喬新傑怔愣了半晌,才緩緩說道,“看來你是已經着了魔,這個時候恐怕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了,你知道你讓我想起了誰麼?”
“誰?”喬霏好奇地看着他。
“大姑姑,”喬新傑苦笑,“當年的大姑姑也是這麼堅決,爺爺從未發過那麼大的脾氣,可無論家裡人怎麼勸怎麼罵,她始終堅持,半點都不妥協,真是想不出來平日裡那麼溫柔婉約的女子,怎麼會有那麼堅定的意志,爲了愛情可以絲毫不顧及自己家人的感受……”
當初喬月訶鬧家庭革命的時候,喬霏尚小,可是喬新傑卻已經懂事了,對那段往事是刻骨銘心。
“但是她最後還是爲自己爭取到了幸福啊。”喬霏笑道。
“幸福?”喬新傑驚訝地看着她,“你覺得她幸福嗎?”
將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奉獻給一個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如今青春未逝,伴侶已逝,只留她一個人來面對今後淒涼冷清的未來,恐怕任誰都不會覺得她幸福。
“至少她從未後悔過,”喬霏笑了笑,“與其讓她一輩子錦衣玉食,兒孫滿堂,卻在心底永留遺憾,倒不如這樣轟轟烈烈愛過一場,雖然之後的日子孤獨,可也有永遠值得銘記的歲月和值得想念的人。”
“你在兩個姑姑身邊長大,果然連脾性都被影響了。”喬新傑失望道,他始終不能理解喬霏的幸福觀。
“大少爺,那位孫小姐又來找您了。”幫傭宋媽笑嘻嘻地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甚至還曖昧地朝喬新傑眨了眨眼。
喬新傑臉上僵了僵,“說我在忙,不便見客。”
“孫小姐說若您在忙,不便見客的話,她便要來拜訪五小姐。”宋媽拼命忍着眼底促狹的笑意。
喬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哪家的孫小姐真是有趣。”
“小五也忙,沒空見她!”喬新傑氣急。
“誰說我沒空的,”喬霏立刻攔住了喬新傑,“我倒是對這位孫小姐很感興趣呢。”
“這女人根本就是個不可理喻的,”喬新傑急了,“你要是被她纏上,今後可沒有安生的日子。”
“大哥,你被她纏上了?”喬霏促狹地笑道。
喬新傑的臉馬上漲得通紅,“你莫要胡說!”
“那你和我說說這孫小姐是個什麼來歷嘛。”離開華夏五年,對華夏社交圈子裡的人也生疏了許多,不少千金名媛在她出國前還是小孩兒,社交圈的變動很大,新人來舊人去,就沒消停過。
“是杭州一個富商的女兒,在上海讀書,年紀很小,卻有些傻乎乎的。”喬新傑皺了皺眉,顯然對那個女孩兒不待見。
“傻乎乎的?”喬霏奇怪地看着喬新傑,一向紳士的大哥怎麼會給女士這樣一個評價?
“你若非要見,去見見就知道了。”喬新傑一臉已然放棄的無奈,“你見了就知道她有多蠢了。”
“喬五小姐,你好,我是孫靜園,”宋媽領着一個圓臉姑娘進來了,那姑娘一見喬霏就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問好,“真是久仰啦。”
“孫小姐,請坐。”喬霏笑着拉她坐下,“今天有些熱,家裡正好做了冰淇淋,孫小姐嚐嚐可好?”
“好呀,好呀,我最喜歡吃冰淇淋了!”孫靜園拍手笑道,倒是一點兒都不拘束。
喬新傑立刻在一旁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見喬霏瞥了他一眼,就連忙埋首進手中的報紙裝聾作啞。
孫靜園卻不依了,“新傑哥哥,你不是說忙嗎?怎麼這會兒倒有空坐在這兒聽我們女兒家講話?”
“你要講什麼見不得的話?怎麼我就不能在這兒?這是我家,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我正‘忙着’讀報,你別打擾我!”喬新傑傲慢地斜睨了她一眼。
“你!”小姑娘瞪大雙眼,小臉就如蘋果一般紅撲撲的,嘟着嘴的樣子實在萌得可愛,完全不同於一般名媛淑女的高貴優雅,果真是與衆不同,而喬新傑的反應更是與衆不同,喬霏玩味地笑了。
“孫小姐今年多大啦?”這位留着短髮,穿着淺藍色洋裝的女孩兒看上去一臉天真浪漫的稚氣。
“我今年十六啦。”孫靜園仰着頭望着喬霏甜甜笑道,“我常聽新傑哥哥說起喬五小姐,聽說你回來啦,我便迫不及待地上門想要見見你。”
“我以爲你是來找我大哥的。”喬霏戲謔地看着她,才十六歲的女孩兒難怪周身透着青春的味道。
被說破的孫靜園也不臉紅,嘟着嘴哀怨地說道,“我是想來見他呀,可是他根本不想見我,今晚要不是你,我肯定連喬家的門都進不了。”
“我大哥一向紳士,怎麼會做這樣不禮貌的事呢?”雖然話是對孫靜園說的,喬霏的眼睛卻帶笑看着喬新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