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江抿一口茶,續道:“龍霖的目標本來就是斬殺匈奴人,與你爺爺相同,所以此事過後,在你爺爺一再挽留下,龍霖也就留在了軍中,不過並未列入軍中名冊。經過一段時間相處,你爺爺體恤軍士、愛護百姓、驍勇善戰、一心報國、清正廉潔的品格深深打動了龍霖,因此與你爺爺結爲異姓兄弟,並自願擔任起了你爺爺的貼身侍衛。再後來,你爺爺遭奸人殺害,你爹爹亡命天涯,不知所蹤。龍霖至此心灰意冷,從此避世隱居。沒想到,他的隱居地,竟然就是鷹崖。”
“此人心高氣傲,除了你爺爺,對其他人絲毫不加辭色。因此那時,餘叔叔雖也常見到他,可說實在的,並沒多少交情。”
“仇九賢侄,關於你張家的冤案,背後都是誰人指使,餘叔叔所知並不多。那龍霖與你爺爺朝夕相處,估計應知道一些,再見到此人時,你可當面向其詢問。還有,再見到龍前輩時,別忘了替餘叔叔向他問個好,這人一貫心高氣傲,孤芳自賞,估計並不願意餘叔叔前去打擾。”
“侄兒記下了。餘叔叔,您此來所爲何事?山下沒什麼消息嗎?”
“都是餘童這個孽障把叔叔氣糊塗了,竟忘了說正事。”
餘童在一旁又是瞪眼又是呲牙,嘴上雖不敢反駁,心裡卻委屈至極!
“叔叔這次來,一方面想看看你們在山裡住的慣不慣,給你們帶了些米麪糧油。另一方面也給你們帶來了山下的消息。這都幾個月了,官府的人絲毫也沒放鬆對你們幾個的搜捕,聽說京裡也來人了。不僅是碼頭,各個路口也安排了衙役,排查過往行人。就在前幾天,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官府,說曾在餘家村附近見到三個陌生人,官府因此幾次派人進村搜查。我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們,安心在山中住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後,餘叔叔會來接你們下山。在此期間,叔叔卻不便再進山了,以免引起官府懷疑。”
“還有,餘叔叔連夜就要下山,叔叔擔心若明天他們進村搜查,發現餘某不見了,會有麻煩。”
“餘叔叔,那餘童弟在這裡,他們不會懷疑嗎?”
“這個無妨,餘叔叔祖籍汴京,離此千萬裡之遙。餘叔叔推說餘童回鄉探親了,他們若想證實,卻不容易。”
餘江連夜返回了餘家村,三人休息一晚,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攜帶食盒前往鷹崖赴期月之約。
見到龍霖後,龍霖提議先考較三人修煉的成果。此提議正中仇九等人下懷,三人自覺功力精進良多,也想親耳聽到龍霖的肯定之詞,一個個躍躍欲試。
仇九先來。仇九的柔身大法和凝氣訣,已有小成。爲修煉《天龍劍譜》打下了根基,因而,早在十天前,仇九已經突破了第一層《物》篇最後兩式。
錚的一聲,天龍劍出鞘。驅虎逐狼深難測,螻蟻低伏出奇兵……。《天龍劍譜》第一層《物》篇八式沛然而出,一氣呵成。至最後兩式“東風尚未出深谷,西山鸞鶴已染金”時,劍身光華氤氳,劍尖劍氣如虹,已有寸來長短,隱隱有風雷之聲。劍氣所及,一棵手臂粗的樹,直接被劍氣貫穿。
龍霖點頭稱許:“天龍劍果然不是凡品,區區第一層,便有如斯威力,不錯不錯。”
餘童的霸王錘使出來,前擊後杵,上擋下撩,至剛至猛,威勢逼人。招式慢時,雙錘如山壓下,力愈千鈞,概莫能當。招式快時,狂風捲起,只見錘影不見人,三丈之內,尋常人根本無法近身。餘童收勢,氣息平穩,並無乏力之兆。
龍霖微微點頭:“不愧是將門之後,又是一員虎將。這若是在千軍萬馬之中,定然所向披靡,莫可抵敵。”
兩位哥哥都得到肯定,茵兒按捺不住,說一句“該我了”,施展開輕功,一個提縱,輕飄飄到了場子裡。輕功和暗器,正合茵兒的體質,因而學的很快。輕功施展出來,就見一道小小的白色影子,飛崖走壁,過溝越壑,如履平地。一手暗器,更是出神入化,每次八梭齊發,指哪打哪,方圓十丈範圍都成了打擊範圍。更加令人叫絕的是,茵兒換梭奇快,前一輪玉女梭尚未擊中目標,茵兒手中已經又扣上了八枚。
從茵兒入場開始,龍霖就手撫頜下三綹長髯,清癯的臉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眼中的欣賞意味越來越濃。等茵兒一收勢,忍不住輕輕鼓了三下掌,稱許道:“好好好!好徒兒,輕盈靈動,美不勝收。《摘葉飛花》尤其了得,別說尋常武者,就是高手也要疲於應付了。”
茵兒小臉紅紅的,微微**,聞言興奮地向兩個哥哥示威性地聳聳翹鼻,清澈明亮的眼睛熠熠發光。
“你們三個,都很好,也不枉了老夫一番心思。這樣,你們幾個可願意隨老夫上鷹崖坐一坐?”
那鷹崖頂上之神秘,一直讓三個孩子心向望之,聞聽可以上去一看究竟,皆是歡呼雀躍,忙不迭表示願意。
“既如此,你們三個乘御風上去,老夫自個攀上去。”
仇九和茵兒,輕輕一縱,上了鷹背。只有餘童,身形笨重,仇九搭了把手,借力上了鷹背。
龍霖口中一聲清嘯,向崖壁掠去,灰袍迎風鼓盪,像壁虎一般附着在墨綠的石壁上。並不見有何動作,身子便向一片乘風的灰色樹葉,快速向上升去。茵兒相信,即便是遺留在鎖龍谷的猿猴老白,也絕趕不上老人的速度。
與此同時,御風長翅一展,騰空而起,一雙巨大的翅膀上下翻飛,坐在鷹背上,只略微有些起起伏伏,卻並不給人顛簸之感,平衡至極。
也就是二三十息的功夫,御風已經落了下來。落身之處,是一處三丈方圓,向內凹的平臺,離崖頂尚有十餘丈遠近。
高臺之上宜觀景,果然不假!放眼遠眺,只見千溝萬壑,林木蒼蒼,像波濤起伏的綠色大海,蔚爲壯觀。更遠處的金沙江宛若玉帶,波光粼粼,在單調的綠海中勾勒出一條彎彎曲曲的神來之筆,分外出彩。向下看,奶白色的山嵐翻翻滾滾,崖壁上茂密的植物若隱若現,如夢似幻。
一聲清嘯,一道灰影,龍霖從山嵐中破霧而出,飄然落在平臺上。臉不發紅,氣不長喘,攀爬幾百丈的高崖,當真如履平地。
“跟我來吧!”老人也不多言,率先向平臺上的一處洞口當先而行。
一進石洞,入眼像是一個竈房,擺着鍋碗等簡單的竈具,竈房石壁上有一道纖細的山泉滲出,不斷注入下方一處石池中。前行丈餘,出現兩個六尺見方的洞口。其中一間無門無簾,一眼可見裡面擺放在箱櫃等物,像是雜物間。另一間洞口上掛着一道門簾,似是臥房。
老人取了杯盞、碗筷、幾壇酒,招呼三人來到平臺上,分坐在石桌旁。
茵兒把食物從籃中取出,盛放在食盤中。老人直接伸手,從籃中拽過一條鹿腿,大嚼起來。
又自斟了一杯酒,仰頭一口而盡,這纔來得及說話:“好好好,好徒兒!好手藝!好味道!”
說了一連串“好”後,又是一口酒一口肉,自顧自吃喝,轉眼一條足有三斤重的鹿腿就只剩下了骨頭。
仇九等雖不是第一次見識,但仍瞠目結舌!這狼吞虎嚥的吃像,這風捲殘雲的氣勢,這旁若無人的作派,哪像是前輩高手,簡單就是餓鬼再生,饕餮轉世。
“咳咳,嗯啊。你們吃啊,這麼多好吃的,先吃飽了再說話。”
餘童本來規規矩矩坐着,一聽老人放話,頓時屁股下彷彿安着彈簧一樣,騰的欠起身子,抓了塊鹿脯,“吭哧”就是一口,自顧自吃起來。半響功夫,籃子裡,桌子上,除了一堆像刀剔過一般乾淨的骨頭,什麼也沒剩下。
老人瞪了餘童一眼:“餓鬼轉生的?老夫的徒兒做的這些吃食,到底是孝敬我老人家的,還是孝敬你小子的?”
餘童用油汪汪的大手摸着頭髮,訕訕憨笑與對。
“小子,你到底姓什麼,叫什麼?”老人衝仇九突兀問道。
仇九起身,走到龍霖面前,恭恭敬敬給龍霖磕了三個頭,龍霖也不攔着,聽仇九起身說到:“還請前輩寬恕晚輩先前不告之罪,晚輩本姓張,張達是我爺爺,張世卿是我先父。仇九這個名字是爹爹取的,便是爲讓晚輩記着張家的血仇。”
仇九已知龍霖與自己爺爺頗有淵源,是友非敵,自然和盤托出。
“果然是我那義兄的後人,小子,其實你不說,我也早知道了。”見仇九表情訝意,龍霖接着道,“你的眉眼與你爺爺和你爹實在是太像了,初見你是,我便有所懷疑。昨晚餘江進山,卻瞞不過我,我便過去暗暗偷聽了你們的談話,果然證實了我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