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大哥,你是怎麼從弱沙中脫身出來的?”范進每一個汗毛都是空的,豈肯引火燒身,輕輕一句就將話題重新引到了仇九身上。
“大哥,什麼是弱水弱沙?快說說!”王土被調起了興趣,早就忘了剛纔爲什麼鬱悶。
仇九探手從口袋中捏出一撮色澤奶黃,細膩潤滑的沙子,攤在右掌心,衆人圍攏過來細看,皆嘖嘖稱奇不已。
衆人研究弱沙的時候,仇九道:“我失陷沙坑時,坑壁被天龍劍刺了個洞,從那個洞裡流出的就是弱沙。大哥爲了抓住三弟扔下來的樹樁,只得從弱沙形成的流瀑下越過。估計這些沙子,就是那會兒灌進了大哥的口袋。”
“我來瞧瞧……”苒果好奇地用手指搓了搓弱沙,“真細膩啊,就像油脂,還多虧了這些弱沙,不然臭小子困在弱水裡,還不知結局如何呢!”
王木也伸指摸了摸,道:“嗯,果然,都趕上苒姑娘的皮膚了。”
“去!不用你拍馬屁。”苒果不想領教五兄弟的馬屁功夫,閃身躲到了隊尾。
王水求知慾強,問道:“弱沙克弱水嗎?”
仇九道:“從五行關係來講,弱沙屬土性,而土克水,應該是吧!”
“啊哈,六哥,我克着你,你以後得聽八弟的了。”出生不過相隔幾個時辰,卻敬陪末座,王土對此時不時就介懷那麼一下,此時終於見到了曙光,未免有些小得意。
“八弟這話就不對了,你們五兄弟一枝五葉,同氣連枝,共生共榮,不存在誰克誰。”范進適時打擊。
王土好沒意思,擡腳將路上一枚石子踢飛有七八丈遠。
“要我說,八弟雖然排行最末,功勞卻是最大,我們兄弟幾個南北穿梭,萬里躍進,若沒有王土兄弟引路,還真是寸步難行。”王土多少還有點孩子脾性,仇九趕緊給點鼓勵。
老話說,孩子的臉,伏夏的天,說變就變。說到底,王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聽大哥表揚自己,果然立馬眉飛色舞起來,又訕訕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別光誇小弟了,你怎麼從弱水中脫身的,還沒說呢!”
“大哥從陷坑中出來後,三弟曾說過一句話,叫‘弱沙入水而不沉,弱水遇沙則不流’,說的就是弱沙弱水相生相剋的關係。當時大哥被秦嶺五虎困在弱水裡,無處着力,正焦急間,突然發現弱水漫到口袋處就繞了開去,大哥探手進去,就發現了口袋裡的弱沙,想到三弟的話,我就用弱沙在水面上撒了一小塊,以此爲着力點,脫出了弱水的圍困。”
“大哥洪福齊天!”
“大哥英明神武!”
……
又來了!仇九大感頭痛,伸臂隨便指了一處:“哎呀,好大的一隻狍子!夠我們兄弟幾個美美吃一頓了。”
五兄弟果然中計,躥身而出,眨眼跑的沒了影子。
“三弟,果果,咱們繼續趕路,別理他們。”仇九笑道。
半個月後,兄弟七人和苒果出現在京師街頭。經過連續幾天的打聽和實地查看,將三皇叔劉摯的府邸所在地,附近街巷商鋪佈局摸了個清楚。
按范進的計劃,仇九先設法面見三皇叔,將汪品浩罪證告知三皇叔,再由三皇叔將仇九帶進末央宮,當堂揭露汪品浩勾結匈奴,陷害忠良的罪證。
但事有不遂,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煩,連續幾天,竟連三皇叔的影子也沒見着。無名分,無拜帖,無由頭,想要從王府正門堂而皇之進去自然不行。仇九一開始是在出入王府的街巷口守株待兔,但可能是三皇叔年事已高,深居簡出,連續三天都不見老人外出。
明的不行,轉而求其次,仇九想到了夜闖王府。但讓仇九極爲惱火也極爲不安的是:連續兩晚,都被一個黑衣蒙面人攪了局。黑衣蒙面人躲在暗處,也不和仇九正面衝突,只在仇九越過王府高大的院牆時,便高喊“有刺客!”此種情況下,仇九自然不便再強闖王府,先不說京師戒備森嚴,偶有風吹草動便會引來大批官兵,即便是進了王府,三皇叔隨便一躲,仇九想要找到,也無疑於大海撈針。
不安的是,此人目的好像只是阻止仇九與三皇叔見面,一旦示警後,便抽身而退。但那聲刮骨般尖銳的“有刺客”,和那似曾相識的輕身功夫卻讓仇九怒火中燒。
“趙能!站住!”第二次追趕黑衣人時,仇九喊出了聲,恍惚中,那人身形似乎頓了頓,又似乎並不爲所動,眨眼便消失在了暗夜裡。
此外,還有一件事困擾着仇九,入京以來,一直察覺出有人在暗暗跟蹤,因爲京師繁勝,人聲嘈雜,跟蹤的人又很小心謹慎,始終若即若離,仇九試了好幾回,都無法鎖定目標。
這天,一行八人在酒館團團圍坐。苒果不好飲,又不願與衆人一碟取食,獨自另桌踞坐。今天已經是進京後的第三天了,手握汪品浩作奸犯科的鐵證,卻投送無門,氣氛不免有些低沉,大家都不說話,默默喝酒吃菜。
王火最耐不住性子,見人人都是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好生寂寞,擡頭見房樑上正正爬着一隻壁虎,似乎正在嗅吸雞湯蒸騰而上的香氣。王火從懷中掏出塊碎銀子,拇指彈出,“當”一聲輕響,那隻壁虎掉在了桌子上,那塊碎銀子反彈下來,“噗”的落入了湯盤中。
“七弟,你幹什麼?能不能安生會兒!”王金擡頭訓斥。
仇九伸筷,想要撈出那塊銀子,手伸至半途,卻怔怔停了下來。此時湯盤已快見底,那塊銀子的一小半凸出在湯汁表面。
“怎麼了?”五兄弟吵鬧不休,范進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仇九怪異的表情。
“三弟,看那塊銀子!”這句話,仇九用了傳音入秘功夫,范進等內功修爲雖也很高,但因任督二脈未通,還不能用這個功法。
范進拿眼掃了一下,眼睛立馬轉向別處,小聲道:“大哥,這道雞湯端上來也有時候了,我們似乎該中毒了。”
仇九會意,向五兄弟傳音入秘道:“別鬧了,這道雞湯有毒,我們要假裝中毒,引出躲在暗處的敵人來。”
五兄弟先是一愣,王金、王水、王火最先反應過來,就地躺倒。最可惡的就是王火,眼睛上翻進眼簾,只露出眼白,手指湯盤,補了句臺詞:“哎呀!大哥,湯裡……湯裡有毒!小弟先去了!”
這還不是最可惡的,最可惡的是王木和王土二人,王木怔忡不動,王木則納罕不已,居然很不合時宜地問了句:“大哥,演習嗎?”
范進假裝毒發,側身便倒,將不知如何的王木一併砸倒,同時附在其耳旁輕“噓”一聲,制止了土木的發問。仇九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可急的像油烹似的,再度傳音道:“不是演習,趕緊倒下!”
“哦……”王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倒了下去。
仇九心裡恨聲道:“除非對方是笨蛋中的笨蛋,不然多好的戲也讓你們幾個演砸了!”
嘴上可還得配合着演下去:“三弟,怎麼了?五弟怎麼了?你們這是怎麼了?”一邊問一邊假裝挨個查看兄弟們的情況。末了似乎意識到飯菜中有毒,高聲道:“店家!店家!快來人啊!你這飯菜中有……有……”
然後仇九也仰面倒了下去,暗暗祈禱笨蛋中的笨蛋能夠出現。仇九內功最高,因此最後毒發倒地符合邏輯。不過除了這唯一的亮點,整齣戲應該說很失敗,因此仇九也只能寄望於奇蹟的出現了。
這一路走來,幾兄弟在一塊時不時就鬧得雞飛狗跳的,苒果見怪不怪。初始見幾人紛紛倒地,還不以爲意,再後來見仇九也仰面跌倒,而且話中似乎在暗示菜中有毒,才覺得大事不妙,忙過來查看狀況。
事出突然,倒忘了囑咐苒果,仇九醒悟,傳音入秘道:“果果,你沒喝雞湯麼?湯裡有毒,趕緊假裝昏迷,誘那個暗中下毒的人出來。”
因爲在雞湯中發現一小根雞毛,苒果嫌髒,還真沒喝湯。若不然,她可不像仇九等人一樣,是百毒不侵之軀,定會最先被毒倒。不過苒果可比五兄弟機警多了,馬上領會了仇九的意圖,一邊問:“怎麼了?你們怎麼……哎呀!”然後就假裝癱軟在地上。
仇九盼望的奇蹟很快出現了!就在八人倒下不到半盞茶的工夫,門“吱呀”聲被打開,給衆人上菜的店小二走了進來。口中兀自驚道:“客官,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怎麼都躺地上了?”
“起來,起來,快起來!你倒是起來呀!起來!你給爺起來!”說到“快起來”三個字,店小二直接在幾人身上上了腳。
仇九手搭在王火身上,當店小二擡腳踢在王火身上時,仇九感覺王火就欲起身,忙暗暗用力下壓,同時傳音入秘道:“別動,正主還沒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