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黑下來,端木青便帶着百媚前往皇宮。
往年的時候,端木蘭是必定跟着的,畢竟她對於宮裡的種種規矩比百媚還是更懂一些的,但是如今她的身份已然變了,不再是她的貼身丫鬟,而是令王府的二小姐。
雖然皇宮裡沒有冊封郡主的旨意下來,但是在令王府的地位,跟端木青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這也是端木青和一干人早就定好的規矩。
她就是端木蘭,從那時候開始是,從那時候開始過去也是。
向令王府的那一羣可愛的人,完全都不用吩咐便自覺地如此認爲了,端木青心裡也很是欣慰。
只是這樣就讓百媚這樣一個人跟着前往皇宮,端木蘭卻是不放心的,畢竟她原是江湖兒女。
足足在家裡教導了好久,纔算是勉強放心讓她出來了。
“小姐,我這頭髮對不對啊!”馬車裡,百媚渾身不自在一般的動來動去問道。
“你別聽蘭兒的,她本就是細緻入微的人,自然是會將這樣的事情做到極好,這一次雖然是韓淵的壽宴,但是來的人那麼多,我們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客人,只要做到不失禮就行了。”
看她還是有些緊張的樣子,端木青補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是打算在這壽宴上找到一位如意郎君,那就另說了。”
百媚果然不再撥弄她頭上的髮釵,而是拋了個媚眼過來:“要說如意郎君,論家世,論相貌,論人品,輪才幹,這偌大的東離還有誰能夠敵得過昊王啊!”
端木青自找沒趣,原本是調侃她,結果竟然變成她調侃自己了。
“你呀!”百媚點了點她的腦袋,“跟這那韓凌肆在一塊兒,別的沒看你有什麼變化,這張嘴倒是變得像他了。”
端木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淺笑。
這段時間,她和韓凌肆雖然並沒有像真正的夫妻一般同牀共枕,但是白日裡,他幾乎都是在令王府的,所以兩個人的生活到是跟在青州的時候有些像。
生活得輕鬆,平日裡說起話來自然也就隨意了,不知不覺就將他隨意的語氣學了幾分過來。
心裡正亂七八糟的想着的時候,馬車就到了皇宮的二門。
來這東離皇宮,也來得不少,尤其是郭嘉書懷孕的時候,根本就是每天都要過來,對於這裡還真是十分的熟悉。
只是這一次跟平日裡又有許多不同。
接待的人多了很多,都是爲了接待各誥命夫人所用。
馬車被人趕到一邊去了,自然就有兩個姑姑上前來替端木青引路。
百媚果然學着端木蘭所教的規矩,偷偷地塞了錠銀子,說笑道:“給兩位姑姑喝茶。”
果然,兩位上了年紀的宮廷女官立刻便眉開眼笑,那常年都是彎着的背脊似乎也更加彎了幾分。
壽宴設在了含儀殿,說起來,這個地方對於端木青來說還真是頗有幾分特別。
當時來到東離之後,第一次看見韓凌肆就是在這裡。
也是在這裡,被狠狠地傷了一次心。
只是現在回頭想,當是那個讓自己心生妒忌的女子都已經化作了累累白骨,果真是往事隨風了。
心裡,難免略過意思物是人飛的感慨。
一擡頭,就對上遠處一雙鳳眼,正站在那邊和大臣寒暄,卻還不忘記跟自己眨了眨眼睛。
端木青回了一個笑,才揚了揚下巴,示意他不要管自己。
到底他是皇子,她只是一個郡主,這宴會這樣的隆重,登記尊卑自然是十分嚴格的。
他們的座位不會靠的太近。
事實上,正是如端木青所想,她如往年一般,被安排在一羣女眷中間,都是一些郡主郡君縣主之類的。
她端木青跟這些空有稱號頭銜的女子又不一樣,看到她來,不管是位份比她高的,還是比她低的都站了起來。
位份低的自然是要行禮的,位份比她高的也會上前來寒暄兩句。
好容易一會兒才坐下來,端木青就當做什麼都沒有注意,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裡,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等待結束了。
當然,也不可能什麼都不管,既然來了這裡,自然還是要看一看,只是排解無聊罷了。
說起來,說些意外,畢竟這一次她是聽到消息說韓淵親口說得讓周虞來操辦這一次的壽宴。
原以爲會跟往年的有很大的差別,但是誰知道除了加了個幾個人的作爲之外還真是什麼差別都沒有看出來。
從衆人走進大殿的表情看來,端木青知道,有她這樣的想法的人不少。
過了一會兒,韓淵才攜手后妃入座。
雖然聽說近段時間韓淵臨幸了許多年輕而又位份低的女子,但是這一次的壽宴他並沒有將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帶出來。
仍就只有那幾個人:皇后,蕭貴妃,淑妃和嘉妃。
郭嘉書大概現在都是深居簡出了,端木青自她的孩子出生之後基本上就沒有見過她了,孩子週歲的時候她還讓端木蘭找了幾件小玩意送進宮去,只是沒有聽到裡頭有什麼話傳出來。
不過想也可以想得到,她雖然是淮南王的嫡女,但是淮南王一脈和蕭家一直以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蕭府因爲上一次戶部的事情而一落千丈,蕭貴妃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這對於淮南王府裡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按照郭嘉書在後宮裡的立場來看,她也確實不應該多走動,最好還是呆在深宮逗弄公主,如此,她怎麼樣也還是一個育有龍嗣的后妃。
蕭貴此時看上去十分的疲倦,似乎是很久都沒有休息好,整個人看上都老了好些。
韓凌翔此時還沒有出四王府,不過也快了,可就算是如此又能如何?母家的勢力倒了,前朝又被韓凌肆佔盡了先機。
說句難聽的,他們母子其實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
端木青心裡雖然是這樣分析着,但是一點兒同情的意思都沒有。
她不是聖母,不可能什麼樣的人都懷着同情心,她可是完全沒有忘記當時他們對她和韓凌肆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就當是上天給他們的報應吧!
就在她這樣悶悶的想着的時候,壽宴算是開始了,隨着大殿裡各式各樣的人行過禮之後,就開始了所謂的表演。
皇后這一次還真是草率,這是端木青心裡的第一個想法,這場演出實在是有些敷衍了事的味道。
歌舞並沒有什麼新意,就像是每年都跳的一樣,估計也就是從司樂局裡拉出來的一些人,讓她們揀拿手的表演了。
其他的一些節目也是一樣,看上去和往年實在是沒有太大的差別。
韓淵看着下面扭動着柔軟腰肢的舞女,眉頭跟着皺了起來,正要轉臉問一旁的皇后,卻發現她帶着萬年不變的端莊的笑容,一動不動地坐在旁邊,好像無比認真地在欣賞着這裡的歌舞。
韓淵氣得不輕,偏偏有說不得什麼,他幾乎都可以想象,要是自己問她爲什麼就是這些讓人爛熟於心的節目,她的回答一定是:“歌舞是用來怡情的,沒必要浪費國家的財力搞得太過奢華。”
就像是一個賢惠的皇后,她原本就是。
坐在一旁的周虞如果不知道此事韓淵的想法,她還就真不配是周虞了。
她相信,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她更加了解這個坐在她身旁的男人。
只是那又如何?她瞭解他,爲什麼他就不瞭解她呢?既然他不瞭解,現在不滿又怪得了誰。
倒是一旁的文若有些緊張,別人都不知道,其實這一場宴會都是她一個人全權代理操辦起來的,只是當別人問起的時候,就說一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而已。
韓淵極力的呼吸了幾口,然後賭氣一般轉到另一邊,自顧自地看下面的表演。
“小姐,這些東西真是無聊,還不如潛湖畫舫裡的姑娘們呢!就算是唱支曲兒,自怕也比他們唱的好聽。”
端木青笑着搖了搖頭,不置可否:“你喜歡看,你就看,不喜歡看就當是陪我在這裡罰站就是了,別在那裡多說,這個地方多說多錯。”
這纔想起來出門的時候端木蘭跟自己說的話來,吐了吐舌頭,百媚連忙掩住了口。
“這位妹妹,可知道哪裡可以換衣裳?我坐在這裡都悶出一背的汗來了。”一旁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的女子聽到端木青和百媚說話,知道她們大概也沒有什麼心思在前面的表演上,便詢問道。
將她隨意地打量了一下,端木青頓時看出來了,這個女子並不是長京這邊的人,不光是口音不一樣,就是穿着打扮也有些不同。
端木青原本看這個看得也有些乏味了,笑着道:“這天氣原本呢就還沒有涼下來,做在這裡會出汗也是正常的,更何況我看姐姐的料子也容易讓人出汗。”
“可不是,幸好出門的時候多帶了一套衣裳,不然可真是要丟臉了。”婦人一臉的笑意,說出來之後就有幾分不好意思。
“我帶你過去吧!剛好我也想要洗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