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略使大人果然記憶力超乎常人。”一直沒有說話的韓凌肆此時突然開口,不鹹不淡地拋出一句話,頓時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經略使一聽,原本就微微彎着的腰此時陡然間又降了幾度:“昊王不要見怪,下官也只是就事論事,委實是當日的事情有些玄怪之處,這是百姓和同僚們都有目共睹的。
若是不給出一個說法,只怕是對百姓也不好交代啊!”
他說話不急不緩,但是言語懇切,加上他的姿態,果真如同一個耿直的父母官。
只是端木青清楚地注意到蕭啟文花白鬍子下的嘴角微微地翹起了一個弧度。
“好一個有目共睹,那麼本王倒是想要問問,到底大家是看到了蕭梨月在本王手裡斷氣呢?還是看到本王使出妖法?”韓凌肆臉色頓時更黑了些,森冷的語氣讓一些膽子小些的官員們生生打了個寒戰。
“昊王這話未免……”蕭啟文看似苦着一張臉,似乎對此話十分不服氣卻又不敢全然對面相抗的樣子。
但是實際上他眼睛裡閃過的一絲得意卻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韓凌肆越是這樣理由自己手裡的權力和他身爲皇子的地位來強硬鎮壓,那麼對他來說就越是有利。
民心盡失的韓凌肆就是回到了長京,也註定難以向陛下叫上滿意的答卷。
只是他踟躕的話說到一半,就有人接過了他的話頭。
開口的依舊是端木青,語氣中竟然帶了一絲絲淡淡的笑意。
“未免有些蠻不講理了。”
韓凌肆皺眉看向她,她去含着笑搖頭對他道:“總是王爺你再不耐煩解釋,也該給百姓們一個說法纔是。
諸如蕭大人等自然是能夠明辨是非,但是這青州的百姓們卻並不一定都能夠明白啊!”
這話似乎有些嗔怪的意思,意思是韓凌肆說出這麼一番話完全是因爲他的性子的緣故,根本就不喜歡向別人解釋什麼。
說完話,端木青看向這裡的百姓:“其實我也聽說了關於有人說昊王是妖邪之物的傳言。
我想大家之所有會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應該是當日月兒被他推入水中的時候看到的那突然揚起來的綠色火焰吧?”
這場上的人,都是些有名望、有地位,百姓們高攀不起,平日裡連見上一面都難的人物。
這其中端木青算得上是他們最爲熟悉的一個了,也就只有在她開口的時候,臨水鎮的百姓們才覺得這件事情當真也有向他們解釋的成分在裡頭。
所以,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下面也有人敢插嘴:“那是鬼火,鬼火都是綠色的。”
說話的是一個五十多歲頭髮斑白的老嫗,端木青看着眼熟便知道她也一定是臨水鎮的鎮民。
端木青對於她這樣的出聲辯駁並沒有不快,笑着對下面的人羣道:“關於鬼火的說法,我想都是來自於一些傳說,而有這樣的傳說也是因爲鬼火多處於墓地。
但是其實,所謂的鬼火是一種磷的燃燒,而人體死後,屍體腐爛,骨骼中含有這種磷,它與空氣摩擦便會自然。
若是能夠收集到足夠多的磷,再加一些輔料,同樣可以製造出鬼火。”
說這話的時候,她帶着十分的自信,讓人看着不由得不信。
“真的假的?”果然立刻便有人疑問,“我聽說鬼火可是閻王爺路過打燈籠呢!”
端木青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兩個人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擡來一包東西,外面包着的東西看上去也有些奇怪,裡面更加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現在,我就要當着所有人的面,讓大家看到所謂的鬼火,但是這東西很輕,待會兒大家不要跑,不然帶動空氣的流動,那火焰就會跟着你了。”
她說完話,便讓那兩個人準備,兩人點頭領命,小心翼翼地揭開包袱,才發現那包着的是不透水的油布。
而油布的中間竟然放了一塊不厚不薄的冰塊。
此時正是大上午的時候,雖然太陽還不大,但是已經有人開始用衣袖撣着風。
他們站的這個地方在一棵大樹的樹蔭下,所以沒有外面那羣百姓那麼熱。
衆人只看到打開的包袱裡一堆白色的粉末。
然後其中一個護衛走上前去,拿出兩塊鵝卵石,蹲在那堆東西旁邊,只是輕輕地敲了一下,陡然間那一堆東西就着了起來。
那護衛竟然也不急,慢悠悠地走開,儘管那些火焰就在他身旁燃着。
然後,在場的所有人就看到了一幕驚奇的畫面。
雖然是白天,但是那邊的火焰燃起來幾乎有人高,這樣大的火焰,足夠讓做所有人看得清楚明白。
不同於平日裡見過的黃色火焰,這火焰是淡綠色的,這是在白天,若是在晚上還不將人嚇壞了。
更加驚奇的是那個護衛,他從那火焰旁邊離開,竟然還帶走了一些。
而他好像一點兒都感覺不到燙一般,隨手揮了揮手,如同撣去身上的塵土般,將黏在身上的“鬼火”給撣掉了。
由於事先端木青已經跟大家打過招呼了,所以儘管這個時候很多人都感到害怕,卻還是努力保持鎮定站在原地。
只是一個個的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端木青轉過臉超韓凌肆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有一些狡黠。
韓凌肆不由失笑,當時她在搗鼓這些東西的時候,他也問過,只是她根本就不肯說,只說是要亮瞎那些人的眼睛。
誰知道竟然她還有這本事,在這之前就連他也不知道這鬼火到底是怎麼回事。
端木青在心裡默默地感謝雲千,他果然又救了自己一回,這也是他告訴自己的。
說是跟人骨頭打交道打多了發現的。
那一堆綠色的火焰漸漸地熄滅,百姓們由最開始的驚恐變成了震驚然後再到驚奇。
“若是有人故意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臺上的時候,在江那邊做什麼手腳,就如同我方纔這樣點起一團這樣的火,又有誰能夠發現呢?”
端木青淡淡地反問笑道。
“這真的不是鬼火,我聽說鬼火是閻王爺的燈籠呢!如果是真的話,青姑娘怎麼可能能夠招來鬼火嘛!”老田想起那日聽到關於韓凌肆的傳言拉住端木青說的話,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第一個跳出來贊同道。
方纔的場面,大多數的百姓都沒有看到過,但是端木青這麼一動手,卻讓他們如同解開了一個他們一直害怕的東西的面紗,讓之前對於鬼火的恐懼頓時沒有了。
所以,在老田的聲音落下之後,立刻就有好幾個百姓跟着附和。
“青郡主果然博學多才,下官受教了。”蕭啟文走過來,對端木青抱了抱拳,“只是聽青姑娘的意思,那日晚上的火焰是有人故意而爲,那麼意圖何在呢?”
端木青冷笑一聲道:“蕭大人問得好奇怪,這意圖不是很明顯嗎?
在此之前,青州百姓可都是傳言昊王乃妖邪附身之人呢!”
“郡主的意思是,有人要針對昊王?那我家月兒……”
這一次蕭啟文改了口,不再如開始那般帶着公事公辦的味道稱呼爲“蕭梨月”,而是說“我家月兒”,這便是以蕭梨月祖父的身份在向韓凌肆討要說法了。
端木青道:“蕭大人還是沒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跟月兒沒有什麼關係。
是有人要針對昊王,那綠色火焰一方面讓人覺得昊王乃是妖邪附身,但是這個說法還是要建立在另一件事情上,那就是昊王打死了月兒。
同時,它還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讓大家都沒有辦法看到昊王和月兒之間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青郡主這話是什麼意思?”經略使上前一步,“難道是有人設計昊王殺死蕭小姐?”
“經略使大人果然聰明,正是這樣,我之前就說過,人在藥物情況下是會做出一些出乎他自己意識的事情的。
當晚上月兒就是在迷香的作用下而首先對昊王出手,而昊王同樣身處迷香當中,出於本能地就對月兒出了一掌。
昊王當時意識不是十分清楚,那一掌自然無法控制輕重,也就導致了月兒的落水。衆人看到的也就只是他出手擊向月兒的那一幕。”
“這話沒憑沒據的,未免讓人有些難以信服,那火焰不是鬼火,昊王不是什麼妖邪附身,這自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這跟我家月兒被昊王擊落水中致死,完全是就是兩碼事,還請郡主不要混淆視聽。”
韓凌肆頓時冷哼道:“本王若是要一個弱女子的命,神不知鬼不覺的法子多了去了,何必來此一招,簡直愚昧。”
他和端木青兩個人簡直就是站在那裡的一對絕佳搭檔,一個曉之以理,一個壓之以威。
冷冷的兩句話立刻就讓他一個硬漢不屑解釋的形象深入所有人心裡。
端木青沒有理會他的話帶來的影響,而是轉而對蕭啟文道:“我之所以這麼認爲,是因爲還有一個重要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