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來到臨水鎮,每一次都不一樣,心情也全然不同。
蕭梨月忍不住地便將手裡的絹子給拽緊了。
這一次,她不是來幫忙照顧病人的,而是蕭府大小姐代表蕭府陪同昊王前來訪問災區重建。
身上的衣裳都是用考究且精良的質地裁剪而成,頭上的簪子,腕上的鐲子,耳上的墜子,無一不顯露出蕭府大小姐的氣度和芳華。
韓凌肆向來和蕭梨月沒有什麼交集,一路行來也沒有對話。
對他來說,接受蕭梨月乃是出於無奈,並不是真心接受這麼一個女子。
更何況,她的身份特殊,雖然青兒口中不說,到底還是會有些不平。
他更不能跟這個女子走得過近。
看到韓凌肆和蕭梨月帶着隨從到來,整個臨水鎮的人都表現出極大地熱情。
只是如今臨水鎮的男人們都到江邊去了,剩下在鎮裡的都是些婦孺,幫忙張羅後勤的事兒。
雖是婦孺,但是誰對他們好,難道還能看不出來嗎?
而且聽家裡男人唸叨的多,聽身邊的人談論的多,自然也就知道好壞了。
這位昊王是個辦實事的主兒,這在疫情上面就已經得到體現了。
而且如今,他們也都是切切實實的拿到了撫卹金,切切實實地看到榜上承諾幫助重建,可以分得田地。
這一次重建民居和江堤都是他們自己參與,所有數據,一律透明化。
作爲生活在江邊上,時時受着江水威脅的他們來說,自然是將江堤建得越牢固越好。
此時眼看着兩人走過來,都是一副驚豔的表情。
昊王的俊美自不肖多說,當日看到便感覺如同天神下凡。
而那個一直都在幫助他們的月兒姑娘卻是讓衆人有些驚呆了。
原來,那個穿着粗布衣裳和他們混在一起的靈秀女子還有這樣美的一面。
簡直就像是天上走下來的,讓他們呼吸都不敢重了。
蕭梨月看到這些熟悉的臉孔,倒是先笑了:“李媽,張嬸,小英姐,蘭姑,大家都還好嗎?”
發現還是原來的語氣和笑容,鎮民們立刻便覺得親切了許多,七嘴八舌的說起話來。
“月姑娘好幾天都沒有來啦!又變漂亮了。”
“瞧瞧我們鎮上,是不是都認不出來了?大家都幫忙建房子呢!”
“我家華子現在全部都好全啦!真是感謝你和青姑娘。”
“青姑娘怎麼沒有來啊?她還好嗎?”
“……”
看到這些鎮民質樸的臉龐和關切的話語,蕭梨月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緒一掃而空。
韓凌肆聽到他們提及端木青那樣關心的樣子,心情也不由大好,陰沉的臉色也和緩不少,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
更是讓這些鎮民們感到驚爲天人。
“我們到堤上去看看,你們這兒那個陳芝筠呢?”韓凌肆淡淡開口問道。
立刻就有熱心的鎮民接口道:“陳大人每天一大早就往堤上去了,從工程開始日起,他從來都是去得比別人早,回得比別人晚,我們要找他,去江邊一準沒錯。”
韓凌肆點了點頭:“那正好。”
聽到別人這麼說他,蕭梨月心裡竟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出於這些鎮民的淳樸私心,好容易遇到昊王這尊大佛降臨,自然免不了要替自個兒的鎮長陳芝筠說好話了。
雖然有的地方,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但是韓凌肆也不會惱怒這一點,能叫百姓自發的爲他說好話,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厲害的本事。
“昊王大老爺,您或許都不知道我們這鎮長呢!雖然年輕,可是當真是愛民如子啊!自己的事情從來都是放在後邊兒,先考慮我們的生機。”
“是啊是啊!”聞言一旁的另一個婦人立刻接口,“最近我們陳大人好容易說上了一門親事,都來不及看小媳婦子,天天都往地上跑。
丈人家都不去吶!說什麼什麼……那個叫什麼來着?”婦人說着想不起來,戳了戳一旁的大兒子。
少年一機靈,連忙接口道:“昔年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陳大人說,他應該學習古人。”
大概是上過兩天學的緣故,少年說起話來,還算是利索。
韓凌肆點了點頭,淡淡一笑,算是對這個陳芝筠的一點兒認可。
卻沒有發現一旁的蕭梨月臉上的血色全無。
老遠就看到江邊熱火朝天的樣子,這些鎮裡的漢子們,一個個熱情高漲的忙着不同的事情。
竟還看到幾個穿着比較華麗的,似乎是官員模樣的人。
“那幾個怎麼回事?”
韓凌肆指了指,問道。
一個婦人連忙走上來,撇了撇嘴,到底還是實話實說:“也不知道怎的,這些官老爺們難得的關心起我們的死活來了。
這幾天都過來親自幫忙呢!竟然還是真的動手,不是站在一旁指手畫腳,我家男人說,倒像是轉了性兒一般。”
韓凌肆對此笑而不語。
一開始他就說了,不需要什麼排場,也不要這些官老爺天天護着他來去。
但是他人就在青州,來去總計一打聽一個準兒。
這些人定然是算準了他這個時候會過來,所以纔會做出這幅模樣來。
不過這樣也好,雖然不見得真幫了這些鎮民多少事情,但是至少讓他們感受一下災民的生活。
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另說,潛移默化的作用總該是要有一些的。
就因爲他說不要人跟隨,這些人也就不敢來虛的,想要留下好印象,自然就得要實打實的去做。
一連幾天的在這裡身先士卒,算是磨磨他們的銳氣好了。
再說,他帶蕭梨月出來不就是爲了,讓這些官老爺們看個明白嗎?
韓凌肆帶着蕭梨月一路往江堤邊行來,一路的泥濘難免會將她那雙精緻的繡花緞子鞋給糟蹋了,但是她卻渾然不在意。
“各位大人果然關心民情,倒是本王偷懶了。”
韓凌肆走到那幾個官老爺不遠處,看到他們因爲發現自己而越發勤奮的樣子,也不點破,只是朗聲笑道。
難得的看到昊王如此好臉色,幾個官員頓時在心裡感慨,這樣勞作了幾天,到底也是值得的啊!
“昊王,您怎麼來了?”在故作驚訝之後,難免又是一堆的阿諛奉承。
韓凌肆點頭笑道:“聽這兒的百姓說,各位大人這些天都來災區慰問百姓,本王委實感到十分的欣慰,這件事情一定會上報的。”
“不敢不敢,這是下官等分內應當的事情,倒是昊王和蕭大小姐親臨,着實是讓下官等心生感動啊!”
蕭梨月表情微微的有些不自然,只因爲那位說話的官員,將他們兩個的名字放在一處了。
“你們各自忙各自的吧!不用理會本王,本王只是擔心工程,和百姓的生活狀況,特意前來看一看。”
說着又問道:“陳大人哪裡去了?”
這下這裡的官員都有些面面相覷,他們一心留意着那邊路上的情況,哪裡注意到那個小小鎮長的身影。
“見過昊王!”一個乾淨的聲音從人羣后傳來。
衆人讓開,陳芝筠才走上前來,只是因爲他一直都在江堤最前邊忙着,聽到前來報信的才知道昊王親自過來了。
看到他一身的泥漿依舊不敢眼神中的純粹,韓凌肆倒是對這個端木青多次提起的年輕男子很有些好感。
“辛苦你了,一路走過來,聽到大家都說你身先士卒,披星戴月在堤上忙着,本王代表朝廷感謝你。”
陳芝筠一聽,連忙要行跪拜之禮,雖然他爲人爲官都有些桀驁,但是眼前這個可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他還沒有託大到那樣的程度,更何況,他的桀驁向來都是針對那些不爲百姓做實事,只想着從百姓身上榨取血汗的官員們。
韓凌肆連忙扶住他笑道:“本王今日只是過來看看,你做得很好,當然其他的幾位大人也都做得不錯。
你們還是各自去忙吧!不要因爲本王而耽擱了,百姓的事兒,纔是大事兒。
本王自己隨處走走就是。”
聽到韓凌肆說到這句話,這幾個官員滿心歡喜,也不敢違拗他的意思。
又重新拿起工具開始工作,這一下倒是比方纔更加有勁兒了。
陳芝筠行了個禮,便仍舊退了下去。
蕭梨月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鼻頭酸酸的,這個該死的傢伙,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
她還有些話想說呢!
方纔那大嬸說他已經訂了親了,是真的嗎?
是誰家的小姐?或者,是誰家的女兒?
怎麼都不跟她說一聲呢?
那女孩子漂亮嗎?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們之間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就這麼快呢?
他不是說愛情嗎?爲什麼突然就冒出這麼一個女子來?
他們之間有他所說的愛情嗎?
她和他應該還算得上是朋友啊!爲什麼一句話都不肯單獨跟她說呢?
就算是因爲有這麼多人在場,有昊王,還有這些官員,但是,至少給她一個眼神也好啊!
這樣子,讓她覺得,好像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交集,好像她蕭梨月於他陳芝筠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