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昊王爺!”端木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按照自己所知行了這個禮。
但是韓凌肆並沒有什麼表示,徑自越過她往御書房去了。
“君昊來了,剛剛禮部擇了幾個好日子,你來看看。”
對於韓凌肆,韓淵總是表現出如常人父子間的溫情。
就像是此刻,根本就沒有讓他行君臣之禮,直接招呼他過去。
但是那話落在端木青心裡,卻是鈍鈍的生疼。
“走吧!”直到手上的力度傳過來,端木青纔想起令王妃一直都牽着她的。
“姑姑,你……知道?”
馬車裡,端木青終於忍不住開口。
令王妃從棋子上移開視線,看着她笑了笑。
這個馬車的桌案上放着兩盒棋子,卻並沒有棋盤,她便輕輕地擺弄着這些棋子,似乎在撫摸着一件珍寶。
“陛下一直很重視昊王,他在西岐的消息,這邊一直都有,只是有些人知道得多,有些人知道的少罷了。
而我到底是西岐過來的,知道些家鄉的事情也不奇怪。”
端木青沒有說話,她是韓凌肆從前的王妃,韓凌肆卻因爲她而陷入絕境。
其後他是怎麼逃脫的沒有人知道,但是,她所做的事情到底還是會有些蛛絲馬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端木青其實算得上是東離的敵人。
而令王妃明明知道卻還是大張旗鼓的收留了她,當真有那麼容易嗎?
當然不會,因爲,她只是一個寡居的王妃。
很想問一句,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青兒,我不知道你到東離來的目的是做什麼,”令王妃將棋子收起來,牽過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但是,韓凌肆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聽到這話,端木青有些驚訝-地擡起頭。
“一個能讓皇后都忌憚的人,怎麼可能會很簡單?”
端木青這纔將心裡的疑惑問出口:“皇后……很厲害?”
令王妃眼裡的銳利一閃而過,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沒事,不要去惹這個女人。”
這越發的讓端木青好奇了,通過這兩天的認識,和別人對令王妃的態度來看,她絕對是一個性子溫和的女子。
但是,提起皇后,這樣一個性子溫和的女子竟然會如此認真和嚴肅。
看到端木青的表情,令王妃便知道她心裡並沒有打消對皇后的好奇,輕輕嘆了口氣道:“一個能把陛下捧上皇位的女人,你會簡單嗎?”
這話說得端木青身子一震,韓淵的皇位竟然跟那個女子有關。
回想起見到她那短短的一面,端木青卻發現她根本就發現不了什麼。
“明面上,朝中所有的事情都是陛下在操持着,但是,實際上,每一封奏摺,皇后都清楚的知道內容。”
這讓端木青更加吃驚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令王妃。
如此一個女人,韓淵身爲皇帝如何能夠容忍?!
還是說,他們之間的感情真的就那麼好,韓淵心甘情願與她共享江山?
拍了拍她的手,令王妃恢復到原來的溫和:“但是不管怎樣,她終究與你我無關。”
說着忽又沉默了,就在端木輕爲這沉默有些不適應的時候,她又開口道:“但是昊王那邊……姑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纔是對你好了。”
聞言,端木青松了一口氣,並非是阻止自己。
反手覆上她的手背:“謝謝姑姑。”
昊王回國的消息和封王大婚的消息同時發佈出來,頓時在長京引起熱議。
皇帝這一招,分明就是要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在西岐當了多年質子的皇子迴歸了。
而且他對這個兒子十分看重。
婚禮定在一個月後,十月十五,聽說是極好的日子。
似乎是爲了表示對韓凌肆的重視,四皇子韓凌翔的婚期並沒有排在這一日,而是推到了兩個月後。
這其間的差距,可就不是一點兩點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端木青坐在茶樓的包廂裡,看着賈文柔帶着一堆侍女在對面甄寶齋裡挑選飾品。
臉上的得意掩飾不住,而店裡的掌櫃整個人幾乎都彎成了蝦米。
恨不能將心掏出來給那女子表忠心。
“小姐,韓姑娘來了。”莫忘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端木青的思緒。
一擡眸就看到出現在樓梯口的韓雅芝。
自那次之後,端木青在西岐就再也沒有見過韓雅芝的身影。
思來想去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跟韓凌肆一起回來了。
再讓莫失去打聽,果然如此,不但是回來了,而且還住在如今的昊王府。
“青郡主。”韓雅芝走上前來,依依然行了個禮。
“韓姑娘西岐的禮學得好,東離的禮儀卻也不生疏啊!”端木青笑着起身讓座。
韓雅芝連忙再行了一個禮:“雅芝一介平民,不敢與郡主平坐。”
端木青微微眯了眯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才笑道:“韓姑娘倒是與我生分了許多。”
“郡主許是認錯了人了吧!雅芝身份低微,今日才第一次見郡主,何來生分之說?”
言語間不卑不亢,卻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你當真不願意承認認識我?”
心裡莫名的升起一腔怒火來,端木青冷了聲音。
“整個東離人都知道青郡主本是鎮西王府大小姐,無論怎樣都與平民身份的雅芝毫無關係,雅芝實在不知郡主何出此言。”
一番話不但將兩人曾經在西岐相識之事撇得乾乾淨淨,甚至於還提醒了她如今她的身份。
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
端木青沉默了許久,終於才能帶上笑容:“是我認錯了,真是冒犯韓姑娘了。”
韓雅芝依舊帶着謙遜的笑意:“郡主言重了,雅芝能得見郡主已經是萬分榮幸,想來雅芝並非郡主要找的那個人,便不再打擾郡主了,告辭。”
眼看着她離開,端木青終究沒有再出聲留下她。
“小姐……她……”
莫忘卻是有些難過的,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和采薇卻是明白的。
曾經那樣冷淡的小姐,當真是爲那個男人動了情了。
“她的態度,便是他的態度。”
端木青淡淡的一句話,卻似乎重如千金。
確實是如此,韓雅芝是他的人,若非韓凌肆的命令,她怎麼會這樣對她說話。
他,真的要當做不認識她了。
在令王府的日子過得十分閒適,令王妃從來都不限制她做什麼。
關於她的身世和封印,莫失和莫忘兩個人也都沒有閒着,一直在努力尋找線索。
一晃眼,一個月就過去了。
韓凌肆,要成親了。
這一日,長京無比的熱鬧。
賈文柔是在行館裡出嫁的,河間王親自來了長京,可見對孫女這樁婚事的重視。
迎親的隊伍整整有一條街那麼長,比之於當時他們成親的時候還要熱鬧上三分。
想來也是,東離畢竟是大國,皇子成親跟當時在西岐時候一個質子的婚禮又怎會相同。
此時的茶樓空蕩蕩的,所有的人都跑到街上去看昊王的迎親隊仗去了。
滿目皆是紅色,竟有些刺眼。
她終於看到他,坐在黑色的高頭大馬上,依舊是那般俊美的樣子。
只是眉宇間不再有那樣的笑容,即使是在這樣的日子,也是淡漠冷清的樣子。
如今的韓凌肆,當真讓她覺得好陌生。
花轎是八人擡的,綴滿了珠玉,鞭炮聲中都可以聽到環佩叮噹的聲音。
而他,就如同天神一般,一身大紅的吉服,催着馬緩步走在同樣大紅色的花轎邊。
曾經他們也是這樣。
或許他不知道,期間又一次,被風吹起了蓋頭和轎簾,她一擡眼就看到他刀刻般俊眉的側臉,帶着紅色喜慶的味道。
而如今,這樣的視角,屬於了另一個女人。
熱熱鬧鬧的隊伍很快就過去了,端木青感覺自己眼角酸澀,卻並沒有一絲的淚意。
“小姐,我們回去吧!”
端木青擡起頭,就看到莫忘和采薇帶着擔憂的臉。
而窗外的已經沒有了炮仗的聲音,就連人羣都散得差不多了。
閉了閉眼睛,端木青復又睜開:“莫忘,我要去個地方,你幫我。”
昊王府裡,戲臺上的戲已經唱得差不多了,戲臺下的酒桌上,前來喝喜酒的人也都東倒西歪帶上了醉意。
韓凌肆與這些人並不熟,隨便應付了事,眼看着夜已經深了,才提步往新房走去。
大紅色的喜服融入在黑暗裡,很快便隱去了,只剩下那些半醉着的嚷嚷的人羣。
新房設在昊王府最大的院落邀月閣。
此時,這裡如同被一片紅色的海洋包圍般,說不出的妖冶。
走到門口,腳步卻頓了頓,眉頭幾乎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終於,還是選擇跨進門。
但是一走進來,就立刻停下了腳步,因爲她面前站了一個人。
一個穿着青色衣衫的女子。
一雙如水的眸子在並不明亮的月光下閃爍着,那眸子裡,卻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這一瞬間,兩個人竟都沒有開口說話。
寒意,漸漸侵來,端木青突然想起曾經他擁抱她的溫度,眼眶便先一熱:“韓凌肆。”
不想,三個字說出來,竟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