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幾乎所有人都明白,皇帝所指的。
向皇帝行了一禮,陳劍南便帶着人再一次開始搜查。
而這一次,正是墨園。
端木竣的所居。
靜,比剛纔的等待更加寧靜。
不知道這樣的氣氛因何而來,好像出了胸腔裡的心跳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端木竣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好像無意之間自己忽略了什麼,但是到底忽略了什麼?
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而端木赫和端木蒼一樣,心裡明知道這裡根本就不可能搜得出什麼東西。
偏偏那種緊張感揮之不去。
“陛下!”
陳劍南的聲音,像是一道強烈的光線,打破這裡的黑暗和凝滯。
衆人在這道陽光下得以喘息,但是下一刻,卻又跌入到了更黑暗的恐懼中。
因爲他的手上分明是一個兩尺長的盒子。
既然是在搜查證據,那麼他手上的東西,自然就是那所謂的證據了。
端木竣感覺到端木赫兄弟兩投過來的視線,只好看着他們搖了搖頭。
對於這個東西的出現,他確實如同他們一般,感到十分奇怪。
光是那個盒子,他便從來都沒有見過。
“不會的!”端木竚臉色陡然間變得十分難看,好像在掙扎着。
可是皇帝沒有看她一眼,而是在端木竣的臉上停下視線:“愛卿可知道這裡面是什麼?”
額頭上有汗水涔涔而落,但是他來不及拂拭:“回陛下,這個盒子,臣……從未見過!”
“從未見過麼?!”
皇帝點頭,聲音裡有一種讓人恐懼的低沉的力量。
打開盒子,裡面都是些文件書信類的材料,隨便展開兩件,果然都是和遠國叛逆的書信來往。
而有些東西,竟然還有端木竣的落款,那些字跡,他在摺子上見過不少次了。
“將永定侯府所有人,暫行關押!”
皇帝似乎一下子疲倦了,淡淡地說了一句,便閉上了眼睛。
端木竚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血色全無,癱倒在地。
皇帝看了一眼她,終究還是伸手將她扶了起來:“你就先呆在永和宮吧!暫時哪裡也不要去。”
“陛下!”
看樣子,端木竚還想要求情,然而皇帝已經擺了擺手:“不必多言。”
說着便往外走去,突然又看向韓凌肆:“君昊,回府去吧!”
頓時,整個永定侯府亂成一團,哭聲震天。
韓凌肆將端木竣扶起來:“岳父,你放心,我一定救大家出來。”
端木竣還有些發愣,聽到這話,回過神,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君昊,一定要保護好青兒,我就將她託付給你了。”
韓凌肆這才驚覺,此時已經快四更天了,端木青還沒有回來。
重重地點了點頭:“你放心。”
“我對你很放心!”端木竣點頭道。
突然間想到一事,撥開身前的韓凌肆,對還沒有走出門的端木竚道:“那屏風只是個幌子是不是?是你把東西放在我書房的?”
端木竚停下腳步,聞言轉過臉看向端木竣:“兄長在說什麼?爲何我聽不懂?”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臉上卻帶着盈盈笑意,答案,不言而喻。
“爲什麼?”
端木竚沒有回答她,而是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作別。
端木蒼幾乎快要撲上去,儘管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個跟他一樣,姓端木的女人,會突然對家裡人這樣發難。
而就在端木赫拉住他的時候,陳劍南的手下已經走了過來。
“走吧!”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膀,端木竣此時臉上倒是平靜了許多。
端木赫驀然回首,便看到楚研,站在他旁邊。
頭上的朱釵因爲方纔的混亂而變得有些凌亂,而雙手卻還是小心翼翼地護着小腹。
五個月的肚子,此時已經十分明顯了。
靜靜地走上前,將她的髮釵扶好,輕輕牽起她的手:“研兒,你怕麼?”
楚研擡起頭,眼睛裡是亮晶晶的淚水,卻始終倔強得不肯落下來。
搖了搖頭,終於露出淡淡的笑意:“有相公和孩子在我身邊,到哪裡都不會害怕。”
“對不起,都怪我……”
“噓!”楚研卻伸出手指,阻止了他要說的話,“我們之間,不說這些,總之,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這是在西北那場戰亂中,她被困,而他孤身返回去救她的時候,他說的話。
沒想到此刻,她卻在這樣的場合下,對他說出來。
端木赫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很多話,真的不必說。
韓凌肆知道此地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了,當即再不停留,直接往小兒衚衕趕過去。
“青兒呢?!”
顯然雲千已經睡下了,聽到他的話,顯得有些訝異:“她不是早就回去了嗎?”
“沒有啊!”
“她只說有一味藥材不太懂,便往書房去查閱去了。”
“後來呢?”
“她查了好半天,結果說沒有找到,就回去了,天太晚,連露稀都沒有去看一眼。”
聽到他這話,韓凌肆心裡“咯噔”一聲,隨即便想到她渾身浴血的模樣。
當下也來不及跟雲千細說,自己飛快地跑了。
連他在後面連叫了幾聲都不願意理會。
搖了搖頭,雲千終究還是自己進了院子,往房間裡去了。
但是關上門之後,立刻走到一旁的多寶格前,移動了一個小小的花瓶。
只聽得一絲微微地響動,多寶格後面露出一個石門來。
從石門進去,沒一會兒,就到了盡頭,是一面牆壁。
牆壁上有一個小小的燈盞,雲千將那燈盞移動了一些。
那牆壁便往兩邊移開,出現的便是一副卷軸。
撥開卷軸,就看到了屋子裡的情況。
端木青還是坐在桌子前,桌上點了一盞燈。
燈下放着幾樣精緻的點心。
“怎麼還不吃?”
看到是他過來,端木青搖了搖頭:“我吃不下。”
聽到她這麼說,雲千也不強迫什麼,只是淡淡地點頭道:“我能理解。”
“師父,我真的很擔心,你讓我回去好不好?”
這樣的話,端木青說了很多遍了,儘管知道結果是什麼,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
“青兒,我沒辦法。”
“要怎樣你才肯放我走?”
擡頭看了看外面的星辰,雲千淡淡道:“怎麼樣都不可能,直到這件事情塵埃落定。”
“什麼事情,永定侯府出事了是不是?”
將目光移到她臉上,最終還是開口道:“在墨園搜出了與遠國勾結的證據,此時永定侯府所有人都已經被關押起來了。”
“什麼?”端木青心裡一痛,忍不住捂上了左胸口。
難道……
難道還是要重演前世的悲劇麼?!
不……
心裡這樣想着,眼前就好像看到了那血流成河的場面。
似乎又看到父兄在自己面前身首異處的樣子,端木青頓時頭暈目眩,差點兒支撐不住自己。
“青兒!”眼看着她要暈倒,雲千連忙上前扶住她,“你還好吧!”
“師父!”端木青一邊流着眼淚,一邊拼命地搖着他的胳膊,“師父,我求你,我求求你。”
然而,雲千隻是將她扶到座位上做好:“你好好休息。”
說完就往那幅卷軸走去。
“師父!”
身後隨着她的聲音傳來的,卻是雙膝着地的聲音。
“我求求你了,我端木青沒有這樣求過人,但是這一次,我求你,求你放我出去,即使我救不了他們,也別讓我一個人在這個地方等待。”
心下驀然間一痛,這樣的感覺讓雲千覺得很奇怪。
因爲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痛覺了。
再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女子。
單薄的身子此時不能抑制地顫抖着,帶着些恐懼。
讓人……心疼!
但是,這是他發誓,唯一堅持的一件事情。
卷軸落下,室內又恢復一片如死般的寧靜。
只聽得燈花突然“嗶啵”地爆了一下。
從前總聽人說,燈花爆了,是意味着有好事情要發生。
但是現在,她才知道,這樣的說法是這樣的荒謬。
牀上的露稀翻了個身,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喃喃了幾句,接着又沉沉地睡去。
端木青癡癡地坐着,眼看着外面一點點地放量,卻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查出來沒有?!”同樣一宿無眠的還有另一個人。
暗影依舊站在黑暗裡,臉上還是毫無表情,答案卻還是相同的。
“因爲當時天色已晚,並沒有人看到王妃的馬車有沒有駛出小兒衚衕,無從查起。”
“繼續查!必須給我找到她!”
韓凌肆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點點的變冷。
冷到讓他忍不住想要打寒顫。
腦袋裡全是上一次找到她的時候,她渾身傷痕的模樣。
到底是誰?是誰將她帶走了?她到底在哪裡?
可是沒有人告訴她。
“也許,這件事情,我們不該參與。”
女子淡淡的聲音傳過來,帶着清晨的霧氣上的涼意。
“你什麼意思?”
“那邊的事情,差不多了。”
韓凌肆眼中陡然間一滯。
“還有多少時間?”
“不多了,越快越好!”
“不行,這件事情必須了結!”
“西岐如今一灘渾水,我們不好涉足,而且,他,也快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