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就是後宮裡的生存法則麼?
佟貴妃道:“這件事情分析來去,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李靜紫所爲。
但是,淑妃的人太過於厲害,要找到證據實在是不容易,我們只能想辦法。”
“不行!”端木青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出言拒絕。
腦子裡第一閃過的並不是因爲此時還沒有確定是李靜紫,就這樣將所有的東西都推到她身上。
她端木青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李靜紫的死活,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所在乎的是,這件事情如果被查出來,就不再光是她一個人的問題了。
欺君之罪加上構陷后妃的罪名,可就算完全的坐實了,那麼,整個永定侯府能夠承受得起麼?
“爲什麼?”
佟貴妃有些不明白,據她所知,端木青和李靜紫之間的關係已經改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纔是。
而她也不是那般心軟之人。
“我不能冒這個險。”
聽到這句話,佟貴妃方纔放下心來,笑容反而更明豔了些:“放心,這絲毫都不會冒險。”
端木青有些不解,看她的眼神帶了些疑惑。
“你當真以爲那天是我救了你?”
她這一句反問讓端木青呆楞住了,一時之間沒有明白過來她這是什麼意思。
勾脣一笑,那笑容在這火光下,深沉的有些愴然:“若不是陛下的心思,誰也救不了你。”
“你的意思是……陛下本就沒有打算殺我?”
這一句,佟貴妃並沒有回答她,而是依舊含笑站在那裡,分明就是默認。
“怎麼可能?!”
那一隻茶杯可不是假的,當時就只有采薇站在她旁邊,按照正常思維推理,一個小丫鬟是不會去出這個手的。
所以,當時皇帝確實是動了殺機的。
“沒錯,陛下剛開始確實是想要殺你,那是人的本性,畢竟死得是他的兒子,而你是當時幾乎可以確定的兇手。”
看到她更加不解的表情,佟貴妃接着道:“但是你命大,沒有死成,讓陛下有了考量的時間。”
“考量?”
“沒錯!”眼睛裡喊了一些冰錐一般,她的聲音陡然間變得有些冷然,“既然孩子已經死了,怎樣才能讓他的死實現最大的價值,就是陛下要考量的地方。”
“什麼?!”端木青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驚呼出聲。
“殺了你,不但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且會讓他損失永定侯府這一個大助力。
而且你的身份還是東離的未來長王妃,如今西岐和東離不管是對於哪一方來說,交戰都沒有好處。
所以,殺你,對他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
說到這裡,她突然間雙手撐着牢門,猛烈的咳嗽起來。
頭上的步搖因爲她的咳嗽也劇烈的抖動着。
就算是在這樣晦暗的燈光下,端木青還是能夠很清楚地看出來她因爲咳嗽而潮紅的臉。
出於大夫的本能,端木青立刻精準地扣上她的脈搏,心裡不免吃了一驚。
咳過去之後,佟貴妃反倒笑看着她:“不過是等時日罷了,習慣了。”
確實如她所說,她的病已然入了膏肓了,想要治癒,只怕也難得很。
原本以爲她會有什麼目的,但是端木青現在卻又開始不明白了。
一個未來毫無希望的人,會有什麼事情讓她這樣操心呢?
佟貴妃並不在乎她心裡所想,接着道:“如今朝堂之上,黨羽林立,衆位皇子和陛下形成對立之勢。
而如今,能被陛下所用之人並不多了。”
她這麼一說,端木青之前一直忽略的事情纔算是明朗起來。
趙御行,趙御玄,趙御風,趙御鴻的羽翼都漸漸地豐滿了,而陛下卻日漸衰老。
而朝堂的官員們站隊也都站得差不多了,如今看來,陛下相對於他的孩子們,不過只是優勝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這一點點,其實就只是那個皇帝的位置。
雖然這些都是他的兒子,可是皇家從來就不講親情。
高處不勝寒,趙鄴,早就已經開始忌憚這些孩子們了。
甚至於,已經開始有了殺意。
“三皇子趙御風雖然年輕有爲,得到很多大臣的認可,但是他母族凋零,相對來說,最不具威脅。
而且,聽說語嫣公主與他感情甚篤,東離帝后對他這個駙馬很是滿意。
相反,驃騎大將軍前些時候在平陽關成功引水,使得那一帶的荒地變成了良田,這本是很大的功勞,可是他卻說是五皇子趙御玄的主意。
此時平陽關的百姓五王爺可是頂禮膜拜呢!
不管是從哪一方面考慮,李靜紫都比韓語嫣更像一個兇手。”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佟貴妃扶着牢門,微微有些氣喘。
端木青卻將心思都放在了她方纔說的話上頭。
這就是帝王之心。
就算死的是自己的孩子,他也可以利用這一點達到自己的目的,所謂舐犢之情,只是在那一隻茶杯而已。
想到這裡,端木青忍不住看向這個突然拜訪天牢的女子。
今天她來,到底是她自己來呢?還是皇帝派他來的。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永遠都會在最短的時間裡,算出最大的利益。”靠在牢門上,佟貴妃的語氣驀然間帶上了些倦意。
可是端木青卻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裡的恨。
“你很瞭解他?”
不過是一句試探式的言語,卻惹來對方的冷笑。
“呵!”佟貴妃點頭,“這瞭解,用了我整整一輩子,若是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又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
這個時候,那股恨意變得十分濃烈,像是恨不能將她心裡怨恨的那個人扒皮拆骨。
不知道爲什麼,端木青心裡有一個感覺,佟貴妃所恨的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皇帝。
“我早就應該明白,他是沒有父子之情的,我早就應該明白,就算是恆兒,也是一樣。”
說到這裡,她緩緩閉了閉眼睛,眼角流下一顆晶瑩的淚來。
恆兒!趙御恆,被送往東離的四皇子。
佟貴妃這些年很少走動,大家幾乎都忘記了這個皇子的存在。
而此時出現在她的嘴裡,也讓端木青反應了一段時間,方纔想起來。
這個人,卻讓端木青立刻聯想到同樣爲質子的韓凌肆。
在東離,是不是也有一個女人,如佟貴妃這般想念趙御恆一樣想念他呢?
關於他的母妃,韓凌肆從來都沒有提過。
突然間發現,她對這個名義上快要成爲自己丈夫的男人十分的不瞭解。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幫我?”
既然她恨着皇帝,又爲什麼要幫助皇帝?
雖然也是在幫她,但是她們的交情實在是不深。
佟貴妃看着她的臉,火光中的笑容有些模糊:“因爲你很像我年輕時候的一個朋友,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朋友?”
點了點頭,佟貴妃有些傷感道:“可惜他已經死了多年了,如今我都已經快要記不清他長什麼樣子了,但是那天你跟陛下對峙的時候,真的很像他。”
這樣的解釋,夠麼?
端木青也不知道。
“我該走了,明天,最遲後天,你一定能夠出去的。”
佟貴妃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笑道。
端木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從明亮走向黑暗。
陡然間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個女子,回到了她無邊無際黑暗的生活裡。
涼亭裡,李靜紫將一隻精美的盒子遞到姜側妃面前。
“妹妹,這條鮫珠項鍊是我外祖母送給我當嫁妝的,我一直都沒有捨得帶,妹妹膚白如雪,戴上一定好看,送給妹妹好了。”
通過姜側妃的關係,她動用從李彥俞那裡要來的銀子,成功的將查出來的幾個宮女的口供改了。
這一次,她就好好看看端木青是怎麼死的。
這個姜側妃,雖然她不喜歡,可這一次畢竟幫了大忙。
同時也讓她看出來,這個女子以後說不定還會有大用處。
反正她們之間的矛盾也不過就是因爲一個趙御玄。
如今趙御玄對她的興趣早就沒有了,加之她畢竟是和之墨發生了關係,甚至於還有些反感她。
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好爭的,跟姜側妃搞好關係,她還能夠依舊坐在她的王妃之位上。
其他的,她也都不在乎。
姜側妃笑吟吟地將盒子打開,一瞬間就晃花了眼,暗道:“怪不得別人說齊國公府有錢,這樣好的東西,我在趙御玄這裡見都沒有見過。
而她一個外姓女出嫁,竟然拿這麼好的東西陪嫁,指不定還有什麼更好的呢!”
慮及此處,便也笑靨如花:“姐姐真是心疼妹妹,這兒熱得很,不如我們去姐姐那裡坐吧!妹妹還從來沒有去過呢!”
聽到這話,李靜紫巴不得,更想讓全府的人都知道,整個五王府地位最高的兩個女子結成了一夥。
回到李靜紫的住處,她便開始吩咐起屋裡的丫鬟們收拾東西出來招待。
姜側妃一面四處打量着,一面讚不絕口,稱李靜紫是齊國公府老夫人的掌上明珠。
雖然心裡已經對趙氏心懷怨恨,但是此時聽到這樣誇讚的話,李靜紫還是免不了飄飄然起來。
然而,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姜側妃卻向自己的一個丫鬟偷偷使了一個眼色。
丫鬟會意,立刻就悄悄地隱藏到了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