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回答,不在端木青的意料之內。
或者說,曾經有想過,卻又很快的否定了。
此刻他認真的眼,讓她有一瞬間的晃神。
這樣的表白,也曾經經歷過,那樣美好的年歲裡,那樣美好的風景,那樣溫情的話。
但是韓凌肆不是趙御風。
這一雙眼睛也跟那一雙不一樣。
趙御風的眼睛是充滿了溫情的,似乎已不經意就會被融化掉,就那樣的溫暖,輕而易舉地就讓前世的她淪陷。
可以這雙鳳眼不一樣,狹長的眼眸中,透出來的,只有認真,還有一絲絲的不確定。
不是在試圖感化她,而是在說明一件事情。
突然間,事情變得有些措手不及起來。
而他就近在咫尺,彼此間呼吸可聞。
還是她先打破沉默,伸手格開他的桎梏,乾脆轉過身去:“什麼是喜歡?你覺得我應該相信麼?”
說出來的話,終究還是冷酷的,就算是在這樣美好的時光裡。
聽到這話,感覺不死心,韓凌肆又重新走到她面前:“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擡起眼眸,她的眼中驀然間冰封一片:“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一句話問得他啞口無言,千萬種所料想的回答裡,沒有這一種。
“如果是這一種,那我沒有任何意見,只是我想問清楚,你當真想要娶我麼?就只有這個原因?還有別的麼?”
一句話說出來,那樣的冰冷,她卻絲毫不覺,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的變化,好像再平常不過。
“還不夠麼?”好半天,韓凌肆方纔開口反問。
端木青卻聳了聳肩:“夠不夠我不知道,這是你的事情,若是你覺得夠,那就夠了,但是我想勸你一句。”
“什麼?”
再一次看向他的臉,端木青臉上帶着淡淡的笑,輕得如同浮在臉上的一般:“最好不愛。”
四個字就像從樹枝上落下來的積雪打到了心上,冰冷的沉重感,呼吸被壓得有些紊亂。
韓凌肆這個人,他的感情,或者想法,她不懂,也不想懂。
其他的事情,要想弄清楚,他不想說,問也白問,該查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好。
“不管這話你信不信,我都只是奉勸你一句,最好不愛,不然,傷的只會是自己。”
有那麼一剎那,他從她的眼裡看到一晃而逝的怔忪,像是被某個記憶打動。
爲什麼?她是在說她自己麼?她受過傷?
可是下一刻,那清明的眼眸,又讓剛纔那一瞬間如幻覺般變得不真實。
兩個人再一次靜默無言,再一次萬籟寂靜。
傍晚的夕陽折射過來,打在已經沉寂的白雪上,折射出來的色彩,有些萬丈光芒的耀眼,卻冰冷的沒有氣息。
而此刻,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如此。
好像共同進退的默契,偏偏又無法靠近的疏離。
端木青看着遠方的太陽,一點一點,色彩沉澱,逐漸變紅,“我會嫁給你,但,僅此而已。”
“是不是換做別人也一樣?”
這句話問出來兩個人都有些驚訝。
韓凌肆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其實早就知道她是這樣的人。
他們之間的婚約,不夠是因爲她覺得不算麻煩罷了。
可是在剛剛那一剎那,他還是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端木青卻將這句話聽了進去。
若是換個人呢?她是不是也會這樣答應?
會嗎?
背對着他,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裡,好半天才才轉過身搖了搖頭:“不是。”
儘管是這兩個字的回答,但是韓凌肆已經知道,她的“不是”並不是他心裡想要的那個答案。
可是他不預備再問,有些事情,太清楚了反而不美。
勾起脣,又恢復到平日裡的樣子:“看來,還是我們兩個最相配嘛!”
說完大踏步走到她旁邊:“走吧!媳婦兒,咱該回去了。”
端木青也帶着淡淡的笑容,點頭往前走。
“誒!等一下!”
“嗯?”不解地擡起頭,就看到他戲謔的目光,“這樣不安全嘛!”
說完就徑自摟過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圈在右邊肘彎裡,方纔帶着她往前走:“待會兒又摔了可怎麼好,對吧?”
不得不說,他的手很有力,儘管隔着厚厚的衣裳,還是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那種躲在一個人懷裡的安全感。
趙御行的及冠禮十分的隆重,王公大臣全部參加了。
這其中,最讓人矚目的當然還是皇帝放出來的那句話。
要在大臣們府裡適齡的女子中間,選一名作爲二王妃。
此話一出來,頓時在天京掀起不小的風浪。
不光是讓家裡的女子嫁入皇室的考量,更是對於皇位繼承人的擁護問題。
重點是,還看不出來皇帝對於二皇子趙御行究竟有沒有想法。
加之,齊國公府近段時間似乎並沒有特別的受到重視,反倒是驃騎大將軍最近新組織出一支英勇善戰的軍隊,讓皇帝特別的高興。
那麼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其實對五皇子趙御行更加重視一些呢?
考慮雖然是如此考慮的。
可若是僅僅爲了身份地位來看的話,將女兒嫁給二皇子還是十分榮耀的一件事情。
所以,天京那些有名的胭脂成衣鋪,從皇帝說要給趙御行大辦及冠禮開始就生意火爆。
永定侯府相對來說,可以算是最爲安靜的地方了。
端木青是排行第一的女子,已經是許了人家的。
端木紫已經不算是端木家的人了。
端木碧卻只是一個庶女,登不得檯面,這件事情基本上跟她沒有什麼關係。
至於端木素,不過十二歲,年紀太小了。
就是這樣一份安靜,偏偏讓皇帝什麼時候都記得,竟在朝堂上親開聖口,讓端木竣主持趙御行的及冠禮。
到那一日,自然是說不盡的富貴風流了,但是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晚宴上。
寬大的宮殿裡,按照品級早就擺放好了席位。
作爲女賓,端木青算是品級較高者,所以,坐在比較靠近大堂的地方。
而其他貴女,一方面因爲她的身份,另一方面更是因爲她不是今晚的競爭對手,所以都顯得十分友善。
當然,除去那邊齊國公府的李靜茹和端木紫。
不,她現在已經改名叫李靜紫,竟隨了她們靜字輩的名,這倒是讓端木青十分訝異。
也說明了,李老夫人對她還是比較重視的。
趙御行作爲今天的主角兒,就坐在帝后的下首。
身穿着銀白色蟒袍,頭戴紫金冠,代表着他正式封王。
比平日裡更多了幾分威風。
“行兒是朕的諸多皇兒當中第一個及冠者,這分殊榮,實乃天賜,朕今日十分高興,衆卿舉杯。”
趙鄴看上去確實是十分高興,雖然說是君臣同樂,竟自斟自飲了好幾杯,還是一旁的皇后低聲勸慰,方笑着停下了。
“行兒性子沉穩內斂,倒頗有朕年少時的風範,朕心甚喜,子正年少,當娶賢妻,今日來賀者,諸多窈窕淑女,可有中意者?”
皇帝這話一說,下面的氣氛陡然就不一樣了。
剛纔那句話,大家可都沒有漏聽,什麼叫做頗有他年少時的風範?
叫人,如何不仔細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就連上面的皇后,眼中也忍不住露出激動的神色來。
淑妃臉上的笑意卻是再也支撐不出了,好像一塊麪具似的將落未落。
德妃還猶自保持着鎮定,只是眼眸中多多少少也有些黯然。
“兒臣但憑父皇做主。”
趙御行卻顯得出奇的平靜,儼然一個孝子模樣。
“好,好,好,哈哈哈哈……”趙鄴笑哈哈接着道,“好在朕早有安排。”
說完,只見就有一羣宮人小碎步上來飛快地將大殿中央整理出來。
“我們西岐女子以靜爲美,平日裡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來皇兒也不知道到底誰更合適。
所以,朕便早早吩咐下去,今晚便讓諸位閨秀一展所長。”
又是這樣的戲碼,端木青不由覺得有些沒趣,正好迎上不遠處羅琪瑕的目光。
實現相對,羅琪瑕聳了聳肩,一臉無奈。
忍不住失笑,她同自己是一樣的,對於這樣的宴會總是覺得無聊的多。
天京的閨秀們,都是金針銀珠地在深閨中打造出來的,爲的就是最後被擷取的那一天。
每一個都是花容月貌,氣質如蘭。
所謂特長,那更是從小就練的,根本就不會有畏手畏腳的時候。
琴棋書畫,絲竹管絃,哪一樣不是信手拈來。
看着這些千遍一律的表演,端木青實在是覺得無趣極了。
直到李靜紫也就是端木紫出現的時候,嘴角才浮現出一絲笑意。
果然如此,齊國公府根本就是將她當做棋子。
若是趙御行果然當了皇帝,到時候再娶一位李家女兒就是了,一個沒有背-景的王妃被封爲后妃,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若是趙御行當不了皇帝,就算是牽連,到時候就將李靜紫推出去,跟她齊國公府沒有什麼很大的關係。
看來在齊國公府的日子過得還好,這個時候的李靜紫臉色還不錯,情緒看上去也可以。
她的舞向來可以被稱爲是西岐第一的,而且看得出來,又苦練過了。
所以,一時間讓所有人迷了眼睛。
趙御行並不是沒有見過李靜紫,也見過她跳舞的樣子,只是都沒有這一次讓人驚豔。
有了她的珠玉在前,後面的表演雖然好看,到底少了幾分精緻。
只是看到羅琪瑕的表演時,端木青差點兒忍不住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