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連心裡幾番糾結,想來想去,終是心灰意冷,自古遠水救不了近火,那位留他也僅僅是因爲他還有用,若是他週三連今日落在了這位敦王殿下手裡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那他就成了一枚棄子,別說京城天高皇帝遠的,就是那位想不想救都是個問題,週三連身爲那人的手下,對於那人的心狠手辣早已經是心知肚明。“敦王殿下不是明白在下所言之意麼?何必裝不懂。”
週三連沒有再自稱本官,而是說在下,因爲他心裡明白,不管今天這件事情最後到底結果怎麼樣,他這頂烏紗帽是肯定保不住了。
穆邵輒沒想到到這個時候這個週三連還敢跟自己拿喬,面色愈來愈冷,"難道周大人真的不覺得有什麼事情需要跟本王交代一二?"
週三連重重的嘆了口氣,啓脣,"若是在下交代了,殿下可否饒了在下家人性命?"
這個週三連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般情況之下心裡竟然還想着護佑自己家人,心知斬草除根之理的穆邵陽心裡微微一動,卻面不改色,"那要看周大人是否足夠誠實了,本王向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週三連苦笑,卻也知道自己當初既然選擇了站位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般速度。混沌的眸子正視穆邵輒的雙眸,"沒錯,在下的任務是要大殿下的命,只是如今在下的人也沒有搜查到大殿下的屍體。"
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穆邵輒雖然心裡焦急,卻也知道他不該將情緒表現在臉上。
於是穆邵輒面無表情的模樣和靜如止水的眸子讓週三連心裡越發不安。就連再次開口的聲音都有些許顫抖,"臣……還扣留了一位想要通風報信的女子,是大殿下身邊的人。"
聽着週三連說扣留了一名女子,並且是他大哥身邊的人的時候,穆邵輒腦海中劃過一抹嫩青色的身影。會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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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連對自己的手下襬了擺手。圍着他們的人自覺的讓出一條路……
當看清週三連的手下攙扶着一個衣衫襤褸血跡斑斑並且頭髮凌亂不堪的女人走近之時。穆邵輒一雙桃花眸好不容易恢復的點點溫度瞬間降到冰點,這是怎麼回事?他心裡在咆哮,"怎麼回事?"
"臣發現這女人時候這女人正在臣書房外偷聽,臣只是怕走漏風聲,便……"
穆邵輒冷聲打斷週三連的解釋,"誰給你的膽子?"是啊,誰給他的膽子,竟然敢對他們身邊的人這般下狠手,要知道,那是一個弱女子啊,他們怎麼忍心下得了手?
"臣……"週三連無力解釋,因爲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那般被鬼迷了心竅了,竟然對一個女人下如此狠手。
"你不必再解釋了,"穆邵輒心裡憤怒之火再也壓抑不住,揮手,"押下去。"
週三連還沒有得到穆邵輒肯饒恕自己家人的答案,自是不想這樣就被押走的,可是任他再怎麼有蠻勁卻也只能在侍衛的手上掙扎着,掙脫不開,片刻,週三連竟發了狂般的大笑,口不擇言,"敦王你這般爲那個大皇子好你可知他已經死了,死了,連屍體都被燒成灰了。"
週三連的話讓穆邵輒的臉愈發陰沉。
縱然渾身是傷的怡人,聽見週三連這番話,也忍不住再去顧忌自己的傷勢,撲倒在地,失聲大哭,"怎麼會?怎麼會?大殿下怎麼會死呢?我們明明還說好一起回京城的?他怎麼會就這般……"
穆邵輒也是滿心的不相信,吩咐周身的人。"給本王找,找不到人,你們也別回來了。"
穆邵輒輕輕的擁住怡人,生怕觸碰到她身上的傷口,滿心憐惜,"你別這樣。"
不知過了幾日,穆邵輒和怡人肩並肩站在庭院裡,看着緩緩上升的太陽,夜不能寐的煎熬滋味讓他們難以如夢,怡人更是一閉眼就能看見穆邵陽渾身是血的狼狽模樣,心情愈發沉寂。
看着怡人悲傷的模樣,雖然眼眶通紅,卻也不似之前那般以淚洗面,倒是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意味。穆邵輒忍不住開口安慰,"沒事的,他沒事的。"
"真的嗎?"
雖然知道穆邵輒的話也不算是打了包票,看着穆邵輒堅定的模樣,怡人七上八下的心竟也稍稍穩定了些許。
穆邵輒輕輕擁住怡人的肩,"會的,我保證。"
他沒有用本王自稱,因爲在穆邵輒心裡,穆邵陽於他而言,是嫡親的大哥。
殊不知一切竟已經似是風景一般落入了他人的眼中。
遠處空曠的圍牆角的那一從綠油油的灌木叢撞入那雙涼薄的眸子,似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提氣,蜻蜓點水般幾步便到了那灌木叢外,心裡不由幾分戰慄。
不知道何時鬆拳的大手扒拉開那擋着眼睛的灌木叢,卻發現那牆根處別有洞天。而招惹得大家找的熱火朝天的主角兒竟然安安穩穩在那裡躺着。那雙時常含着笑意的鳳眸緊閉着,表情卻像逃過一劫般帶着劫後餘生的安逸。
穆邵輒低嘆了口氣,並沒有轉身,就那麼揹着身子,擡手衝身後的幾道視線做了個手勢。
影衛悄然退下,正如他們出現時候一般,退下時候也是那麼悄無聲息,一時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生怕吵醒了那灌木叢深處熟睡的少年郎一般。穆邵輒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
許是因爲感覺到有人看着自己,這時候地上的人兒長長的睫毛微顫,鳳眸慢慢的睜開,似是有些許力不從心一般,又似是不適應這突然的平靜的月光的刺激,他又緩緩閉上了雙眸,穩了穩心神,再次睜開眸子,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那雙鳳眸褪去了原有的清澈,變得深邃難懂更添上了幾分戾氣。
看着這樣的穆邵陽,穆邵輒的心都忘記跳動,心裡卻氾濫着幾分苦澀,生活在帝王家,怎能永遠保持那雙清澈的雙眸呢?太沒有計較是遲早會被人滅口的存在啊。“大哥。”穆邵輒驚訝自己的聲音的沙啞,就像許久沒有說過話的人一般,嗓子乾燥的幾乎冒煙,喉間的絲絲腥甜刺激着穆邵輒的感官,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那般別有氣質的穆邵陽這般狼狽過。
緩過神來的穆邵陽看清了自己身邊的人的面容之時,心底的那幾分戒備卸去,只是眸間的神色仍然渾濁而深邃。看樣子,是有人故意要調開穆邵輒,要自己的命罷,可惜,穆邵陽心裡多了幾分自嘲,可惜他穆邵陽天生命大,從小到大這兩次性命攸關的險情竟都給他逃脫了去。“週三連呢?”
說起週三連,穆邵輒心裡也多了幾分計較,那個週三連那般肥頭大耳的模樣是斷然沒有這種腦子敢算計自己和大哥的,這其中必定有事,只是是那幾位中的哪一個,他就不清楚了,這背後之人手段真真是高。竟能利用自己對仙女姐姐的情誼把自己調度開,只是他們似乎沒有想到他穆邵輒還留了一手,暗地裡在穆邵陽身邊留了人,畢竟從小到大,只有穆邵陽這個大哥敢和自己親近,其他都生怕他與其利益產生衝突,斷然不肯來往。瞅見穆邵陽經過一夜的生死之劫而變得襤褸的衣衫,臉色微微變化,雖然對那些個人的手段他也多少有些許耳聞,只是沒想到會毒辣至此。
穆邵輒眼眸中的凝重讓穆邵陽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所以這件事確實和姓周的有關?”
聞言,穆邵輒眼眸中添了幾分震撼,如此清晰的思緒,看來自己這個大哥真的是有那麼兩把刷子,也不知道那些個人遇上大哥會有幾分勝算。穆邵輒蠕動嘴脣,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說。“週三連還在主院。”
穆邵陽看着眼前的慘慼戚的景象,自嘲的笑了,“也難得他週三連肯爲了我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大皇子賠上一個院落。”穆邵陽終於明白爲什麼週三連要把自己的住處安置在距離主院這麼遠的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