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的讓人心寒,本是溫煦的天氣愈漸轉涼,隊伍一路向北。
“停車。”轎子中女聲響起。
“停。”在轎前騎馬的亦城揮手指揮隊伍停下來,轉身望向轎子。
念雨從轎子中走出來,說:“公主說:近日趕路深感疲乏,加之天氣轉涼稍有不適,即將踏入北域,望先稍作休息些時日,再做上路。”
“那好,我們今日就先在驛站休息,擇日再行上路。”亦城說道。
念雨將慕鸞從轎中攙扶出來走下轎子,從亦城身邊走過,慕鸞腳步一滯,看向亦城,卻沒有說什麼,又重新擡起步伐,向驛館中走去。亦城察覺到了慕鸞的目光,但他自始至終低着眼,雖行動與常人並無大異,表情卻總是呆呆的,目光中的傻氣將他眉宇間的英利隱藏的剛剛好。多年來的假裝早已熟練如常,要不是這精心塑造的形象——既不至於傻到日日闖禍不能自理的讓人深深厭恨,又能愚到不出風頭能成大器的讓人放鬆戒備。又何能平安的活到今天,成爲凌皇宮中唯一還在人世的庶出皇子?
皇家驛館
走廊裡,亦城在慕鸞的門外來回踱步,心心念唸的人即將嫁作他人婦,即便再理智、再善於僞裝,此時此刻都無法平復心緒,恨不得踹門而入。忽然門內傳出聲響。
“公主,電護法已帶人到達涼國,潛入涼國軍隊,打探消息。”
“咳咳,很好。這次好不容易費心佈局,才嫁到涼國,定要借涼國之力打回凌國。”
“可是……”
“可是什麼?我被當做棄子一樣利用過後就丟掉,大半生都將被葬送在異國他鄉,念雨啊,這個世界上沒有權利,就只能如螻蟻般任人踩踏,永遠沒有資格主宰自己的命運,更沒有資格談其他,這樣的命運只能讓我不斷的找尋出路向上爬,甚至不惜一切代價!”
“奴婢明白,奴婢只是想勸公主保重身體……”
門外的亦城聽到這些嘴角不禁泛起苦笑,憤然離去,自己還想不顧一切傻傻的帶她走,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安排的,她與父皇關係非比尋常,她渴望的一直都是權力,多年來她有多努力,自己早就知道的不是嗎!自己喜歡的怕就是這份與衆不同讓人心疼的堅強嗎!只是親耳聽到這樣的話竟會這樣刺耳,心裡難受的程度也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屋內。念雨看見門外那個匆匆離去的身影,說道:“公主,看來我們這場戲演得很成功。”
“是啊。”只是慕鸞臉上並沒有因計謀成功而得意的神色,反而的,很哀傷。
“公主,念雨有一事不明。”
“你說。”
“公主演這齣戲的目的只是爲了讓他死心嗎?可是這樣一來就有可能將我們暴露,萬一二皇子將這些告訴皇上,可如何是好?”
“讓他死心的前提是他要動心。若他未曾動心,聽到後心中會震驚,但以他滴水不漏的性格就不會表現出來,就不會像剛纔那般失控的離去,這樣我就可以拋除雜念,與他進行交易,畢竟我身處涼國定無暇顧及凌國,而他是唯一與凌皇凌後都要利益衝突,位置又最夠高的人,那麼他便是代替我在凌國積攢勢力的最佳聯手對象。若他真的對我有些異樣的感情,聽到後的表現大概就會像剛纔那樣失控,而這樣我就更有把握與他聯手,讓他在凌國助我。”說完這些,慕鸞依舊沒有那種運籌帷幄的神采,也沒有因加大了把握或者發現亦城真的有所心動而感到快樂,只是化不開的憂愁。
“可是,也許理論上如此,二皇子這般失控的表現真的會加大公主的把握嗎?”
“既然理論上如此,實際上又爲什麼不會如此?”慕鸞的聲音中有些虛張聲勢的味道。
“公主能將旁人的心看的如此清楚,那麼自己的心呢?念雨只怕公主考慮了天下,卻不爲自己考慮。”
爲自己考慮?從小到大,得到的愛從來不多,如今又偏偏是他,讓這一切更顯得珍貴起來。的確會不忍心去利用這樣的珍貴,的確如念雨所說,是更沒把握了吧。可是,懷疑堅硬的一貫秉性讓慕鸞不敢去依賴這樣不切實際的怦然心動。亦城心動的樣子縱然讓慕鸞歡喜不已,可同樣的把她推入矛盾的深淵。他能讓慕鸞知道這世界上有感情這回事,慕鸞已覺得不可思議,倍受感動。可是,慕鸞沒辦法相信的,就像泡沫可以折射出繁多絢爛的光芒,可終究易碎。所以,慕鸞只能選擇自己相信的,並一直走下去。
入夜,驛館外的桃林。
亦城負手而立,望着月亮。慕鸞從他身後走近,並肩站在亦城的身旁,這樣的場景,似乎有些熟悉,只是那時他們倆需要位置對調。
“月亮一直是圓的,只是人們大多
欣賞不到,只能看見它會發光的部分。”慕鸞開口,學着那日亦城的語氣。
“呵呵,是啊,我總以爲自己可以是那個會欣賞旁人看不到的美景的那個,到頭來發現不過是自作聰明。”亦城的神色有些悽苦。
“表哥何出此言?那些看不見的地方,是要用心去感受的。”慕鸞說着便面向月亮,閉上雙眸。
亦城看着她的樣子,不禁學起,兩人就這樣合着雙眼面向月亮的站着。良久,亦城開口道:“鸞兒,你願意去涼國和親嗎?”
“你不是說過嗎?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真的是身不由己?”
鸞兒睜開眼,將頭轉向亦城:“身不由己不僅僅是被強迫去做什麼,我們所處的位置,所遇到的事情,所擁有的經歷,都決定了我們的觀念與選擇結果。只要我們不是站在規則制定者的那一方,在遊戲中即便表面上也許會有選擇的權利,實際上不過是更無奈的身不由己罷了。”
聽到這些,亦城也睜開眼“所以,你的選擇是身不由己的往上爬?不顧要嫁的人是不是真正所愛,不顧這一切的終點是不是幸福?”
“擁有權力,才能擁有權力愛人。我不知道這終點是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得到幸福這樣飄渺的東西,我只知道,那裡是我想去的地方,到達不了我就會不幸福。”
“是啊,只有走過去看看才能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東西。”
“那你,願不願意陪我走過去看看?”一直對什麼都很淡定冷靜的慕鸞,此刻竟像是有萬蟻噬心般糾結緊張。一息的瞬間沉默,好像有上百年那樣漫長。
亦城裝過身,面向慕鸞,雙手扶住慕鸞的肩膀,將慕鸞扭轉過來,面向自己,扯出一抹溫暖的笑:“好,我願意。”四個字,彷彿勝過這世間最溫暖的情話。說完亦城鬆開雙手,轉身離去,收起笑容中的溫暖,換上了無奈與堅定。因爲那是你想去的地方,哪怕被利用也沒用關係,只要能陪着你,陪着你成長,做你想做的事……
慕鸞看着亦城離去的背影,這樣的想讓人衝上去抱住,可是她沒有,只是遠遠的望着,她猜到了亦城動了情,卻猜不到那是怎樣的深情。那樣站在慕鸞面前,笑的暖暖的說願意的亦城,美好的讓自己愈加羞愧,不能說“我愛你”,只能默默的說前面那三個字了……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