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嬪略微晃神,卻還是聽清如妃在與她說話,不免致歉:“臣妾失儀了。並非儲秀宮的茶不不合的胃口,而是臣妾在想在想方纔從宮外聽來的閒話,到底是不是實情。”
皇后微有些不悅,垂下眼瞼道:“皇上不喜歡在背後嚼舌根的奴才,怎麼還有這樣不知進退的奴才呢!定嬪你也是的,如今貴爲一宮主位了,怎麼還將這樣衆口鑠金的細碎話掛在嘴上,失了端莊。”
“臣妾知錯。”定嬪愧疚一笑,忙而有備的垂下頭去:“倒也並非臣妾是那搬弄是非之人,只是這話與咱們如妃娘娘有關,臣妾一時憋不住話罷了。”
皇帝本是不預備理會這些瑣碎事兒的,這會兒聽着與如妃有關聯,少不得關懷細問:“究竟說了什麼,叢雲你不妨直說。”
“臣妾不敢。”定嬪起身施禮,猶豫道:“無非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兒,臣妾哪裡敢當着皇上的面兒來說。回去了必定教訓那些多口多舌的奴才,以儆效尤。何況是非曲直,本就在人心,倒是臣妾不好了。”
越是這樣以退爲進,若是弄得人人心癢。明知道不是好話,卻就連如玥自己也想一探究竟了。“姐姐這樣說,越發的叫如玥好奇了,究竟是說了些什麼是非話,能讓姐姐你聽了如斯難受?”
“越發的無趣了。”誠妃搖了搖頭,不緊不慢道:“奴才們成日裡清閒了,難免是要嚼舌打發光景的。倒是咱們,放着好好的體己話不說,講這些無用的做什麼。”
“這麼說來,誠妃也有所耳聞嘍?”皇后蹙了眉,略微有些躊躇:“皇上,可見是臣妾管治無方,倒攪擾了說話的興致,不如讓臣妾細細追問清楚可好。也免得定嬪一直擱在自己個兒心上難以消受。”
皇帝微微一嘆,與如玥目光相投,無謂道:“皇后方纔不是也說了,衆口鑠金,必然是知其深意。何況,朕一直信從謠言止於智者,不提也就罷了。”皇帝敏感的覺察到,定嬪口中的謠言,一定是衝着如玥去的,若此,他反而不想聽了。
“臣妾遵旨。”皇后盈盈的垂下頭去,欣然道:“那咱們就說點別的吧,眼看着如妃的龍胎也快四個月了,皇上合該想個好聽的名諱了。若是個小阿哥,從綿字,若是個小公主,便從了靜字。皇上與如妃妹妹可有打算麼?”
“若是個小公主,朕便封爲固倫公主,名諱卻不從靜字,只得笑薇二字即可。”皇帝不覺挑了眉,朗目含笑:“如玥你可喜歡?”
“笑薇?”如玥不由一愣,皇上竟要冊封自己的女兒爲固倫公主,且還不必從靜字。可當真是莫大的恩寵與榮耀,畢竟唯有皇后誕下的女兒,才能封爲固倫公主。心裡甜美,如玥不覺漾出溫和的笑容:“笑薇,臣妾喜歡這個名字。多謝皇上。”
皇后的心,猶如被投進了一塊巨石,好不容易沉澱清澈了的湖水,有因爲震盪而渾濁泛黃,看不清顏色了。皇上要賜如妃的女兒爲固倫公主,這說明什麼?說明在皇上心中,如妃與皇后無異。又或者,即便沒有自己這個皇后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越是想,越是心痛,臉上的顏色也越是難看。儘管理智告訴自己,必須要微笑必須要端莊,可要真的做起來,怎麼會這麼難?
誠妃見皇后臉色不好,心中已知她的不快。正預備開口說點什麼緩解氣氛,卻被定嬪搶先拆穿了。“皇后娘娘,您沒事兒吧?怎麼看着臉色不如方纔那麼好了?”
這一問,令皇后尷尬不已,忙道:“哪裡會不好,不過是想起了本宮的靜兒罷了。”如玥側過頭去,淡漠的凝視了皇后一眼,才道:“臣妾很能體會皇后娘娘的心情,最痛莫過於此。”
這一語雙關的話着實令皇后有些吃不消。如妃到底是說沒有了皇上的恩寵最痛,還是說失去了骨肉最痛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明瞭。可面上,她緩和了些,和顏悅色道:“不提也罷,往事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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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妃也忙打圓場道:“臣妾這麼聽着,可有些糊塗了。皇上與如妃似乎更盼望着能添一位小公主呢!尋常人心心念唸的,可都是小阿哥纔好呢!”
皇帝眉眼帶笑,坦然道:“若是如妃能爲朕誕下一位小公主,如她這般光彩照人,傾城傾國,那才真是朕的福氣。那些毛頭小子,怎麼能比。”
皇后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皇帝故意氣自己才說的,怪自己沒有母儀天下的氣度麼?怎的自己誕育的兩個皇子,就活脫脫的比不上如妃生的女兒了?好似一記耳光抽過來,頭昏眼花,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臣妾沒有這樣的福氣,如妃卻有,真是羨煞旁人。”
“這還沒生呢,瞧皇上您說的,就跟看見了定是爲小公主一樣。”誠妃嬌嗔的玩笑兩句,不過是爲了沖淡劍拔弩張的氣氛,憑藉她對皇后的瞭解,再說下去,必然沒有好話了。
“朕有預感,一定是位小公主。”皇帝玩味一笑:“索性同玉琳你打個賭好了,若是你輸了,可要親手製兩件小衣給朕的小公主來穿。”
難得皇上有這樣爽利的心情,誠妃也很感動,必然是歡快的附和道:“好麼,那若是皇上輸了,可要許臣妾一樁心願。”
“好!朕依你。”皇帝不覺伸手握住瞭如玥的手,略微孩子氣似的:“如玥你可聽見了,朕與誠妃已經打了賭的。無論如何,咱們可不能輸。”
如玥撲哧笑了出來,嬌嗔道:“皇上您貴爲九五之尊,還會怕賭輸啊。不過是誠妃姐姐的一樁心願罷了,哪裡有輸不起的道理。只不過,臣妾是真想有個女兒呢!誠妃姐姐,恕妹妹不能令你如願了。”
誠妃笑得前仰後合,忽然又正經了臉色道:“我可事先聲明啊妹妹,若論手工,我那兩下子可比不上宮裡的繡娘們,更別說是你這個當額孃的了。可不許嫌棄!”
“哪裡會呢,如玥求之不得,想來小公主也是喜歡的。”如玥掩着口鼻笑道:“姐姐你這可算是要認輸了呢!”
誠妃與皇上對了一眼,不覺歡愉的笑了起來。
儲秀宮的大典之上,這充滿溫馨的一幕許久不見。喜笑顏開的幾個人,幾分真幾分假更沒人能說清。
定嬪的心在顫抖,這是她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身旁的誠妃雖然也不再得寵,可到底誕育過皇長子。而爲首的皇后雖然蠢笨,可至少此時還有三阿哥、四阿哥相依爲命。如妃就更是不用說了,雖然失了女兒,卻有滿滿的恩寵。就連上天都可憐她,如今又得了龍裔。
可到頭來自己有什麼?定嬪的心猶如穿在一根冰冷的箭上,翻來覆去的被火烤,滋滋作響。當真不是滋味。
自己有什麼?自己還能有什麼?有什麼辦法才能將權勢攥在自己的手心。
看着笑顏如花的皇后,滿面春風的如妃,定嬪忽然又生一計。不錯,還有四阿哥,只要從玉嬪那裡,將四阿哥奪過來,撫育在自己膝下,那麼她就真正有了能與如妃抗衡的能力。
到時候,害怕皇后會不隨自己的心麼?
作此想,定嬪更是打定了主意,心裡掂量着接下來該先走哪一步。
又說了一會兒話,如玥覺得有些疲乏,遂請示皇帝:“臣妾有些疲倦,想先回宮歇着。就不陪皇上與皇后說話了。”
“也好,朕送你回去歇息,也該回養心殿看摺子了。”皇帝先一步起身,上前去扶如玥。“當心身子。”這樣親暱的話,不似皇帝與妃嬪間該有的關詢。
皇帝失落的眸子,閃爍着些許淚意:“臣妾恭送皇上。”誠妃與定嬪也一併起身跪安,待到皇帝與如妃步出正殿,才扶着皇后起了。
皇后原本面色上算平靜,卻猛然甩開誠妃的手:“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拉了你一把,將你扶到了這個恩耀的位置上。今日,你竟敢背信棄義,學起了腌臢貨拜高踩低,更紅頂白的那一套。你們劉佳氏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皇后息怒。”定嬪少不得勸上一句:“身子可是自己的,犯不上。”
誠妃倒是沒有回皇后的話,卻一把拉過定嬪的手,呵斥道:“你最近是怎麼了,越發的陰陽怪氣。方纔當着皇上,好說不說,偏要提宮中以訛傳訛的虛妄之言,你是要幹什麼?”
定嬪身子一聳甩開了誠妃的手,如同往昔一般淡泊一笑:“誠妃多心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哪裡是要幹什麼?何況當着皇上的面兒,也輪不到我來說什麼,這你是最知道的。”
皇后氣惱的不行,冷斥無情:“這裡是本宮的儲秀宮,還當是你們廢話的地方麼。還不通通給我滾出去。劉佳玉琳,你給記住了,背叛本宮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
“是,皇后娘娘,臣妾必然銘記於心。”誠妃也懶得跟她分辯,畢竟皇后也不是頭一次這樣給自己氣受。反而是如妃的處境,纔是此時最牽動她心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