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思恭和宗擎尊者正疑惑間,忽覺大殿內一暗,竟似月黑風高的深夜瞬間來臨,四下變得漆黑一片。
此時正是黃昏,夕陽尚未完全落下,晚霞如火,燃燒在天邊,映照得赫圖阿拉城高貴絢麗。從牆壁上八個高高的窗戶中灑進大殿的餘輝給關帝塑像披上了富麗堂皇的光芒,殿內能見度頗高,所以並未掌燈燃燭。
可就在駱思恭等衆人剛衝進大殿,準備喘口氣再思突圍之法時,所有窗戶同時被封死,殿內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駱思恭暗道不妙,掏出隨身攜帶火鐮,打着後便和宗擎尊者一起衝向殿門,駱養性和王睿此刻也覺得不對勁了,連忙將厚重的大門重新打開。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不是門外院子裡的古樹石塔,也不是無數持槍拿刀的女真士卒,而是一張厚厚的鐵板,一張完全將殿門封死了的鐵板!
這塊鐵板周邊灼熱發紅,正極快蔓延開來,炙熱的紅光
越來越亮,照在駱思恭等大驚失色的臉龐上。於此同時,供奉馬良、關平的東次間、供奉于吉、周倉的西次間,以及東側配套的廚房、兩間客房,西側配備的三間講經堂,整個大殿內大大小小所有房間能通向外面的門窗盡皆被鐵板封閉,並且全部開始變得灼熱發紅。
圍着關帝殿巡視了一圈,大家面面相覷,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女真人在搞些什麼名堂。
姬龍峰怪笑一聲,跳到關帝塑像的高臺上坐下,毫不在意地道:“女真人不會真以爲這樣就能把我們困死在裡面嗎?他們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剛說完,他就察覺到王睿、王曦兄弟倆不善的目光,連忙補充道:“二哥三哥你倆不算在內,驢子絕對沒踢你倆的腦袋!”
王曦瞪了姬龍峰一眼,然後沉聲對駱思恭道:“駱大人,事情只怕沒這麼簡單!”
王睿在雄壯的胸膛上一拍,大聲道:“門窗封了,俺直接撞破殿牆就是,這個破殿豈能困住我等!”
駱思恭和宗擎尊者對視一眼,搖頭道:“王曦說的對,只怕沒那麼簡單!看來,爲了今日,努爾哈赤還真是下了大功夫了!”
王睿不解,一邊嘟囔着,一邊走到牆邊,深吸提氣,又高又壯的身軀變得更加龐大有力,隨即便合身向磚石砌就的牆壁撞去。
鑌鐵大刀王劉鋌最有名的功夫,便是家傳的重刀術。修煉重刀術,首先便是打造孔武有力的身體。王睿從小便以秘製藥水浸泡全身,赤身承受風吹、雨淋、日曬、冰凍等嚴苛訓練,深得劉鋌三十六路重刀術的真傳,力大無比,這一撞之下,牆壁果然磚石粉碎,四處飛濺,出現一個大窟窿。
只是,王睿預想中通向外面的通道並未出現,那破損的磚石牆壁內露出的竟然也是黑黝黝的鐵板!
在王睿撞牆時,姬龍峰和駱養性等便縱身來到他的旁邊,準備待牆破之時,一起衝殺而出。可當他們看到厚厚的鐵板,頓時都呆住了。
駱思恭和宗擎尊者雖覺有異,但也沒想到女真人竟然連關帝殿的牆壁內都早早嵌進了鐵板,頓時異口同聲地急呼道:“立刻砸開門窗!”而他倆也同時飛身而起,撲向最近的大門。其他人也立刻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分別施展輕功,竄上牆壁,衝向高高的窗戶。
此刻的門窗,早已通體紅亮,散發出逼人的炙熱之氣。駱思恭和宗擎尊者默運玄功,同時隔空發出強勁的掌力,擊向封閉殿門的鐵板。“咚”地一聲巨響,兩位絕頂高手聯手一擊,其威力可謂山崩地裂,然而,那鐵板不但厚重,而且好似已經和周圍牆壁內的鐵板焊接在了一起,承受了這一擊後,依舊完好無損!
而其他人也同樣無功而返,想用刀劍砍砸門窗的,連手中兵器都立刻變成了火紅炙熱,只能丟棄在地上。
宗擎尊者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閉目道:“阿彌陀佛,好大的手筆,好狠的謀算!”
駱思恭望着通紅的門窗,感受着大殿內越來越熱、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苦笑一聲道:“是啊,一個密不透風的鐵製大殿,加上一衆精於控火的拜火教高手,配合得天衣無縫。看來,我等亦如沙爾大喇嘛等一般,被困住了!而且,情況比他們還要糟糕!”
聽到兩大高手的這番話語,所有人都明白了怎麼回事,也想到了不久後會是怎樣的情況。在殘餘的蒙古人、女真人和身着綠袍白袍的拜月教弟子中,有些人已經開始驚恐萬分,四處砸牆尋找出路,失控的驚叫聲在本來應該莊嚴肅穆的關帝大殿中此起彼伏。
王曦自從決定孤身遠赴遼東,刺殺金國大汗努爾哈赤爲父報仇,早已視死如歸,他一把攬住姬龍峰的肩膀,哈哈笑道:“大頭,你不是最喜歡各式美食嗎?卻不知吃過人肉沒有,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該變成外焦裡嫩的烤肉了,你要不要嚐嚐?!”
姬龍峰素來膽大,但也被王曦這句玩笑話弄得心裡難受,一把推開他道:“三哥,你嚇俺做什麼,還是趕緊想辦法出去纔是,俺可不喜歡吃烤肉!”
王睿作勢打了王曦一下,大聲道:“死便死了,怕個球啊,你別在這胡說八道!”隨即,他轉頭對駱思恭道:“駱大人,還是想想辦法吧!雖然俺不怕死,但也不想被烤死在這!”
駱思恭淡淡道:“世人常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但並不代表我們啥都不做,在此等死!無論如何,咱們都要搏一搏!”
駱養性拍了拍王睿的肩膀,目光堅定地對父親說道:“對!即便身處絕境,也必須搏上一搏!爹,你就說該怎麼辦吧!”
駱思恭先是小聲和宗擎尊者低聲商量了幾句,然後站起身來,指着紅通通的殿門道:“看樣子,整個大殿都是事先鑄造成了一個整體,加上鐵板厚重,想要破開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封閉門窗的鐵板剛剛接上,想來是拜火教高手操控火神功法將其和周圍鐵牆熔鍊在了一起。既然是剛剛熔鍊,必定不如其他地方那般緊實牢固。我和宗擎大師商議之後,決定集合所有人的力量,輪流撞擊大殿門口這塊鐵板。是生是死,在此一舉!如果大家沒有異議,便立刻開始行動,大殿內空氣有限,我們時間不多!”
關帝殿外,德拉格大法師站在烏麥大法師身邊,望着正在不停施展火神功法,給鐵板保持灼熱高溫的拜火教十多位高手,皺眉道:“沒想到大汗在建造普覺寺之時,便深謀遠慮,鑄造了偌大一個鐵房子。本來見沙爾大喇嘛一行人被困入地宮,我就頗爲不忍,如今再看到大明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竟然要被活活憋死烤死在關帝殿內,愈發心有慼慼!”
烏麥大法師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德拉格,你又何必假惺惺呢!你先後在駱思恭、宗擎尊者手下都吃了虧,我這可是在給你復仇,你該興高采烈纔對!”
德拉格大法師臉色一沉道:“武功對決,技不如人並不丟人,老夫倒是覺得像這般暗算武林同道才真正不夠光彩!”
烏麥大法師冷笑道:“要不要老夫在鐵板上悄悄弄出一個窟窿,讓你進去和駱思恭以武會友啊?”
德拉格大法師哼了一聲,岔開話道:“你聽,他們好似在猛攻大殿門口這塊鐵板,會不會破門而出啊!我真擔心,你會落得水中撈月一場空!”
烏麥捂須哈哈大笑道:“僅憑人力,想要破開這般厚重的鐵板,純粹是癡人說夢!他們不過是在垂死掙扎罷了,德拉格,你就不必瞎操心了,好好在此見證大明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變成一具焦屍的場景吧!”
德拉格大法師不再言語,正待尋個地方調養和宗擎尊者對決時的所受的傷勢,就聽一陣喊殺聲傳來,急忙轉頭望去,只見從後院中衝出一羣武功高強的隊伍,與猝不及防的士卒們拼殺在一起。
待德拉格大法師看清楚來人,忍不住驚道:“沙爾大喇嘛?!他們怎麼可能從地宮之中脫困而出了?!”
烏麥大法師聞言,蒼老的臉上皺成一團,臉上陰霾密佈,向激戰處望去。
只見一行十來個人,在一位光頭的胖大老僧的帶領下,個個如狼似虎,武功精湛,瞬間便斬殺了不少士兵,向關帝殿大門處衝來,端的是當着披靡,勢不可擋。最可怕的,是胖大老僧身後凝聚出了一尊四臂神佛的法相,恐怖猙獰,讓女真士卒們未戰先怯,士氣大跌。
眼見局勢急轉直下,烏麥大法師沉聲道:“如果待得他們將我拜火教控火弟子斬殺了,只怕就真的難以將駱思恭等困死在殿內了!德拉格,該我倆出手的時候了!”
德拉格大法師皺眉道:“此前我已經受了傷,對上沙爾老和尚只怕力有未逮,他還是由你來對付吧!其他的交給我!”
烏麥大法師也不反對,淡淡道:“只要你擋住其他人,這一戰後,當居功至偉,大汗那裡必不會少了你拜山教的封賞!”
德拉格哈哈大笑,嘬脣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就見不知從哪裡飛出黑壓壓一片蝙蝠,向沙爾大喇嘛等人的頭頂飛去。同時,從寺院一個偏僻的院落中響起震天虎嘯,一隻毛色斑斕,體積龐大的黃色猛虎咆哮而來,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
烏麥大法師此時已長身而起,輕飄飄向戰團中掠去,留給了德拉格一句話:“今日,總算見到你拿出了真正的實力了!”
德拉格大法師笑了笑,隨即臉色迅速凝重起來,默運拜山教絕學崇山勁,邁開大步,跟在烏麥身後,加入了戰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