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向長江下游拓展勢力的計劃,林純鴻和周望不知道商討了多少次,方纔達成一致。爲了激勵水手,林純鴻決定,林氏集團提供所有的船和裝備,但只拿戰利品的四成,其他的六成由船長分配,並且保證:如果被官府或者其他水匪擒獲,則盡最大的努力去營救。爲了達到積累有經驗水手的目的,規定:每隻船上的水手三個月輪換四分之一,這也有避免船長形成私人勢力的作用。並且林純鴻和周望還認爲待到條件成熟時,要組建強大的本部艦隊,這樣即使船長形成了私人勢力也無所謂。更何況,火藥這個東西還掌握在自己手中。這個計劃林純鴻和周望並沒有透露給任何人,畢竟,最關鍵的船還在船塢裡呢。
至於林純鴻這麼篤定自己能弄到充足的火藥,源於在清江上游的溶洞裡發現了大量的火硝。火硝本身也是一種中藥材,被土人帶到貨棧交易,林純鴻發現後,就不停的高價收購,現在在百里洲囤積了不少的火硝,而且土人尋找火硝的熱情一日*比一日高漲。至於硫黃,就更簡單了,關仁美開發的本身就是硫鐵礦,根本不缺硫黃的。現在最缺乏的反而是有經驗的火藥師,這個難題也被彭新給他解決了,彭新一氣尋找了二十多個經驗豐富的鞭炮師傅,全部帶到了百里洲。林純鴻哭笑不得,他只好將這二十多個鞭炮師傅分成三個組進行火藥研製,並擡來一蹲從大田帶來的小炮,規定:同樣的炮彈,同等份額的火藥,如果誰配的火藥能讓炮彈飛得最遠,組內每人賞銀五百兩。這個規定讓鞭炮師傅們夜以繼日,絲毫不關注自己的身體。一時之間,百里洲這個小島上整日炮聲隆隆,讓居民心驚不已。
在張兆三人看了蜈蚣船之後,林純鴻安排盧詩源和趙和海一同前往廣州,盧詩源的責任就是打探廣州的商業信息,看能否在廣州設立貨棧,而趙和海的任務就是找到一條海上之路,決定林氏集團今後在海上發展的道路。趙和海遠遠沒有認識到他的這一任務的意義,他只是想着自己能夠縱橫大海便足矣。爲了保證兩人的安全,林純鴻將自己的侍衛寧典和於澤派出與二人同行。
同時,林純鴻令澤迪亞等人造三桅的大貨船,這種船適合在長江裡行走運貨。按照林純鴻的計劃,這種船主要用於長途運送貨物,打通和江南的聯繫。現在百里洲的造船廠規模擴大了好幾倍,分成了木材處理、制帆、織繩、造船、油漆……多個部分,原材料除了木頭外,大部分都是採購而來,利潤還沒有見到,銀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以至於讓存有不少現銀的林純鴻都心疼不已。
最讓林純鴻糾結的是,缺乏鋼鐵成了阻礙各項事業發展的瓶頸。林純鴻拼命回想中國境內的著名鐵礦,想來想去,只有大冶離荊州府最近。大冶的鐵礦品味高,而且還伴生着銅礦,令林純鴻垂涎不已。
不過,林純鴻就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大明帝國絕不容許他插手大冶的礦務。萬般無奈之下,林純鴻只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瞄準了清江沿岸的火燒坪。
火燒坪隸屬於夷陵州長陽縣,其礦石品位還不錯,離清江岸邊大約有三十里地,目前有個官辦的小規模採礦場。如何將官辦轉爲民辦呢?林純鴻苦思對策。
夷陵州城。
“都站好了,注意了,蓮娘,你今天要劈完這些柴木,小荷,你今天要將所有的屋子都收拾一遍!要是讓我發現你們偷懶,哼,小心你們的皮!”小鳳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兩個女孩子訓斥道。
兩個小女孩子身材高挑,即便着婢女青衣,也遮掩不住她們令人銷魂的曲線。其中蓮娘鵝蛋臉龐,一雙大眼睛眉目含情,不着妝也顯得甜蜜異常,讓人見之不忍挪開雙眼。小荷生的精緻小巧,見之忘俗,正如出水的荷花一般,一塵不染,清新、秀氣,讓人愛憐不已。兩個小女孩子正低着頭,眉目含淚,靜聽周鳳的吩咐。待周鳳下令後,方一步三搖的走向屋裡,如風中的百合一般,搖曳多姿。
周鳳見了,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好好走路,天生的賤骨頭啊!幹活還顯擺!”
豆大的淚珠從蓮娘和小荷的臉龐滑落,自從來到夷陵後,就被周鳳指使着幹這個幹那個,沒有一刻能夠閒住。本來她們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現在只能乾乾粗活,滑*嫩的雙手已經都出現了厚繭,讓她們委屈不已。原來,彭新本來準備從族裡選兩女子送給林純鴻,後來在嶽州任貨棧總管後,眼界開了,聽說揚州瘦馬天下聞名,便派一心腹至揚州花了二千五百兩銀子買了兩個極品,送到夷陵。林純鴻一直未回夷陵,尚不知道此事。李氏無法,只好將兩個女孩子養在家裡,靜候林純鴻回來處理。
周鳳見了這兩個女孩子後,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連帶着好幾天心情不好,周鳳從李氏那裡要這兩個女孩子服侍自己,李氏二話不說,吩咐兩個女孩子好好服侍周鳳。可兩個女孩子到了周鳳那裡就倒了大黴,周鳳的怒火有了發泄的對象,就不停的讓她們幹粗活,藉此折磨她們。周鳳的一舉一動被李氏和她娘看在眼裡,又不好干涉,只好由得她。倒是陳繼興見兩個新來的姐姐溫柔漂亮,更會琴棋書畫,不停的數落周鳳,更是讓周鳳憤恨不已,直給了陳繼興好幾個爆慄。
直至陳繼興通過書信將此事報於林純鴻,林純鴻才知道彭新送了兩個揚州瘦馬給自己,考慮到彭新送的禮物不好退還,自己手下又缺少能寫字記賬的人,便吩咐將兩人送至百里洲李崇德手下,要他安排別院讓二人居住,並把一些文書上的事情交與兩人。
小鳳兒聽到林純鴻的安排後,直接就將夷陵貨棧的事情撂了桃子,好在規矩運行日久,貨棧纔沒鬧出大亂子。不過周鳳不出去拋頭露面,倒合了她孃的心意,每日盡心盡力的照顧周鳳的生活起居,給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可週鳳是野慣了的丫頭,每天窩在家裡如何受得了?第三日一早,便帶着小婢秀吉出門閒逛。秀吉年方十三四歲,在小鳳兒的影響下,也是風風火火的性格。周鳳說去哪裡,秀吉當然緊跟而上。不知不覺,周鳳二人便轉到了胭脂水粉店。以往,周鳳從不來這些店,素來都是李氏送她這些玩意,教她怎麼用。自從蓮娘和小荷來了後,說起胭脂水粉一套一套的,塗抹在臉上,粉嫩透紅的,還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讓周鳳這個女孩都忍不住心跳。於是,她就有點自慚形穢,這不,現在就來到了水粉店,一則買一點好東西,再則增加點見識。
剛進水粉店,便有一婦人迎上來,臉上掛滿了笑容,口稱:“哎呦,周姑娘光臨小店,不知道要買什麼啊?”
周鳳大奇,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周?你認識我?”
婦人笑道:“夷陵城裡誰不認識周姑娘啊?模樣周整,說話爽快,做事更是讓人豎起大拇指。”
周鳳聽得臉色發燙,不好意思的說道:“哪有那樣的,大娘你好口才。”雖然口裡謙虛,心裡暗自得意。
“周姑娘需要什麼儘管說,我們這裡的胭脂水粉都是上佳的好貨,平常的人家我們還不賣。”婦人沒有忘記她的職責,趁機推銷她的商品。
周鳳瞠目結舌,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買些什麼,只好隨口說道:“把你最好的胭脂水粉拿來我瞧瞧。”
婦人說一聲“好咧”,便拿出一瓷盒,遞給周鳳,說道:“周姑娘看看,這不是鉛粉,是紫茉*莉花,研碎了配上上等香料製作的。”
周鳳接過瓷盒,打開一看,裡面擺着一行十根的玉簪花棒,周鳳拿出一根花棒,粘上一些粉,在那裡看。
水粉店還有幾個客人,婦人忙着照管其他顧客,這時,一女子叫道:“老闆娘,我要清江的胭脂膏,來兩盒。”周鳳忙轉頭看,且見一女子挽着攢珠髮髻,項上帶着一赤金圈,身着大紅小窄襖,外套石青銀鼠褂,下着撒花裙,一雙眉目瞧之含情,一張粉面不笑而甜,雙脣更是紅若桃花。
“哎呦,崔姑娘,不巧,清江的胭脂膏全賣完了,可能要等三天才有貨!”婦人不無可惜的嘆道。
崔姑娘倒不覺得可惜,笑道:“清江的胭脂膏居然賣得這麼好,想那林老闆肯定是賺個體盆鉢滿的。”
旁邊另一女子說道:“可不是,這清江胭脂膏啊不是玫瑰花做的,是上好的胭脂壓出水,去掉渣,用花露蒸制而成。聽說以前清江那裡的土人女子便用這個抹臉,一個個賽若桃花呢。這林老闆也真是厲害,居然把土人的這個東西也弄出來賣。”
“要說這個林老闆啊,不僅會掙錢,還當了典史呢,去年親自帶兵把五千多土匪給剿滅了!據說還沒有定親哦,小夢兒,你有機會拉!”
剛纔那女子嬌笑道:“瞧不撕爛你的嘴,胡說八道,整天在姐妹面前說要嫁就嫁林老闆這樣的人是不是你?”說完,作勢就要去撕小夢兒的嘴。
小夢兒躲閃着剛纔那女子的手,叫道:“別人林老闆怎麼看得上咱們,聽說已經和荊州的守備女兒定親了,馬上就要下聘禮呢。”
周鳳一聽到林老闆,便豎起了耳朵,現在聽聞和荊州的守備定了親,心頭騰起一股無名之火,啪的一聲將瓷盒放在桌子上,問小夢兒道:“你聽誰說的?林純鴻要和守備女兒結親?”
小夢兒和剛纔那女子笑得前俯後仰,說道:“原來小妹妹也想和林老闆結親?晚啦,晚啦!”
周鳳的臉變得通紅,捏着粉拳,就要發作,剛纔的崔玉兒見了,不禁覺得好笑,她是認識周鳳的,連忙拉住周鳳的手,說道:“小妹妹,別聽他們胡說,來,姐姐幫你看看這盒胭脂。這個茉莉粉啊,只需要沾一點點,放在手心裡……”
小夢兒和另外一個女子本是青樓的歌姬,閒來無事,便想逗弄逗弄周鳳,見周鳳被崔玉兒擋住,覺得無趣,買了點水粉便走。崔玉兒是夷陵春香樓的清倌兒,年方十八九歲,是春香樓的頭牌,引起夷陵乃至荊州衆多士子的追捧,名聲遠播。今日見周鳳衝動,差點釀成禍事,便幫了她。
周鳳也感激崔玉兒,辭別後,帶着秀吉在街上東瞅瞅西看看,一路盤算着林純鴻定親之事,不由得心裡發狠:待林純鴻回來後給他好看。哪想到她剛纔在水粉店早就被一人盯上了,那人便是夷陵千戶所千戶白景周。白景周天啓年間接替父親擔任了夷陵州千戶一職,連續娶了六房姨太太,又成年累月的流連於歡場,對平常女子的奉承早就失去了興趣,今日見周鳳一顰一笑、一怒一喜無不大異於平常女子,便起了娶周鳳做第七房姨太太的心思。白景週一路跟隨周鳳,越看越心喜,越看越高興,忍不住向人打聽,得知周鳳乃平民之女,就委託媒婆上門提親。
周望的婆娘聽媒婆說了此事,立即將媒婆轟出家門,並告知周望。周望接到信後,馬上和林純鴻從百里洲趕到夷陵城。周望的意見就是絕不同意,林純鴻當然也堅決反對。可惜現在周鳳躲在自己的房間裡,門也不開,不許任何人進入。
“小鳳兒,你別難過,父親怎麼會同意你去做小妾呢?一定會給你找戶好人家!”周望低聲下氣的在房間門口說道。
“就做小妾好了,反正你們也不管我,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小鳳兒在房間裡叫道。
“誰說不管你了?咱們不是把媒婆轟出門外了嗎?你好歹出來吃點飯,都一天多了,飯也不吃。”周望的婆娘苦口婆心的勸導着。
“不吃,不吃,餓死我算了!”說着說着,小鳳兒大哭起來。
周望婆娘瞪着周望,說道:“都是你慣的,你看都成什麼樣子了!”
周望無可奈何的攤開雙手,表示沒有辦法,示意林純鴻勸解小鳳兒。
林純鴻叫道:“小鳳兒,你想想,你父母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怎麼捨得你去做小妾,至少得讓八擡大轎擡你,嫁個高貴人家,沒準還封還一個誥命夫人給你呢!”
其他人見林純鴻說得猶如玩笑一般,直翻白眼。林純鴻不管不顧,拿起一副碗筷,把裡面的麪條吃得吧砸吧砸的響,這聲音猶如山呼海嘯,讓大家噁心不已。林純鴻邊吃邊說:“小鳳兒,你看,這麪條多香,你三哥我吃完還想再吃三碗!”
“你吃吧,吃十碗,撐死你,看你怎麼娶守備的女兒!”小鳳兒氣極,一時隨口說道,說完就後悔了,忍不住又哭起來。
這話一出,李氏喜形於色,說聲“嬸子,我去準備聘禮。”便立即回屋安排媒婆提親,也不管林純鴻同意不同意了。周望和婆娘相視一笑,也悄悄的走開,只留下林純鴻嘴裡含着麪條傻站着。
小鳳兒哭了一會,見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悄悄的把門打開,露出一條縫往外瞧,結果看見了林純鴻這個傻樣,氣得跺腳道:“都是你這個傻瓜,害的我這樣!”
“什麼守備女兒?你從哪裡聽來的?我怎麼不知道?”林純鴻恢復了活力,問道。
“你看,你看,你還惦記着別人家的女兒,還說不知道,我死也不嫁你!”說完,就躺在牀上,用被子蒙着頭。
這樣一來,林純鴻不好進屋,站在外面,輕輕的說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小鳳兒悶在被子裡,臉漲得通紅,心口跳的厲害,羞道:“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見你!也不聽你胡說八道!”
林純鴻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拒絕不了啦!”說完,便徑直回屋看李氏準備得怎麼樣。
正當林純鴻和李氏風風火火的準備聘禮之時,林純鴻忽然接到報告,稱白景周派兵包圍了夷陵貨棧,聲稱夷陵千戶所失竊了軍國利器,夷陵貨棧有重大嫌疑,要進去檢查,與護衛人員發生了衝突,雙方正對峙着。
原來白景周被嚴詞拒絕,自覺下不了臺,後來聽聞周鳳要嫁給林純鴻,打聽到周望和林純鴻合夥開了夷陵貨棧,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派兵包圍了貨棧。周望和林純鴻這幾天一直小心關注着白景周動向,沒想到白景周直接就撕破了臉皮,弄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林純鴻和周望立即趕往貨棧,處理白景周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