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翊捏着信箋, 手止不住的抖,這是吉達的來信, 隨信附上的還有一塊中衣角,潔白細膩的杭綢繡有牡丹暗花,正是齊韻昨日所穿。齊韻被吉達擄走了, 吉達在信中說,要自己用一份勤王詔換回齊韻,如若不然他便將齊韻充作營妓。
朱成翊長期混跡宮帷爭鬥,最忌受人脅迫, 本就有些猶豫, 此時被吉達一逼,更覺齊韻說得對, 絕不能給吉達他想要的東西,但齊韻又在對方手裡,應該怎麼辦!自己力量不足以強行奪回齊韻, 不知如若尋求青龍會的幫助是否可行……
朱成翊捏着手上的青龍玉牌立在路中間, 他望着眼前氣勢恢宏的玉麒麟鏢局, 躊躇不決。開封攬春院與王鏘結盟時,王鏘曾給自己這塊青龍會的青玉牌,這是青龍會的最高級別信物, 帶着這塊信物,朱成翊可往青龍會任何一個堂口,任何一家店鋪尋找最高管事,可委託管事協助通傳青龍會大當家。青龍會的店鋪都有一個暗藏的八陣圖於店門右側第二根廊柱上, 八陣圖共分九幅對應青龍會不同的九個堂口,每個堂口均在多地開設有多種產業,面前這家玉麒麟鏢局右側第二根廊柱頂端便赫然有個八陣圖的龍飛陣圖案。
朱成翊咬咬牙,下定了決心,邁步走進鏢局大堂,面對迎面走來的小二,他展開右手,一枚青玉玉牌赫然露出。小二神色大變,恭謹的將朱成翊及白音一行人引進內室,稍作安頓後迅速往後堂跑去……
……
樑禛正在與面前案几上一隻燒雞奮戰不休,“子珵,嚴戈嚴守備與你交割的五百軍士可曾安排妥當?咱們最遲明日晚間便要收網,還有明日白日時間可做準備,各項事務務必要快些。”得到馮鈺回覆後,復又轉向右下首,“今日朱成翊與吉達有何異動?”
聽見樑禛問話,右下首一名矮小黑瘦的錦衣衛軍士放下手中的酒盞,他抑制不住眼角曖昧的調笑,“回大人,朱成翊除了昨日去了一趟玉麒麟鏢行外,今日白日倒一直縮在莊子裡未曾出門。至於吉達……剛纔屬下還在與羅成千戶大人說笑呢,那吉達死到臨頭了還抓緊時間去朱成翊住處偷了一名歌妓回營作營妓。昨晚可是熱鬧得緊,吉達與他屬下爭搶這名歌妓爭得面紅耳赤,那下屬也是個不長眼的,怎能與自己長官搶一名營妓,聽跟哨的肖七說,那下屬好似是吉達身邊的女衛侍鳳棲……”
“哈哈,鳳棲不是女人麼,爲何與男人搶女人?莫不是這鳳棲愛好特別?”馮鈺滿面紅光的插進來望着黑瘦軍士,眼放異彩,“你讓肖七多看着那鳳棲,回頭給咱們講點新鮮的……”一干軍士皆興沖沖的望着黑瘦錦衣衛探子,獵奇、嗤笑、興奮,各種眼波震的屋內溫度都上升不少。
樑禛驚訝的望着堂下那羣春情萌動的下屬,手中的雞腿都忘記了啃。歌妓,據自己所知,那朱成翊身邊除了齊韻可沒有旁的女人了,畢竟逃命要緊,女人隨時隨地都可以找,除了有特殊意義的女人,誰會帶個拖油瓶逃難。他只覺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心裡也晃盪的生疼,那歌妓可是齊韻?也不知昨晚齊韻怎麼樣了,現在還好不好……他一點都無被拋棄後見到拋棄自己的人倒黴而產生的幸災樂禍感,而是擔心極了,甚至第一次後悔自己沒有親自去做一名前哨。
營妓……韻兒哪裡受過如此侮辱,饒是她再狡猾,也只是一個姑娘家,那麼多如狼似虎的龍門衛軍士,隨便一個都能把她碾成渣,樑禛擔心的心都揪起來了。韻兒會不會受辱後想不開自尋死路?樑禛的心砰砰砰狂跳起來,他坐不住了,扔開雞腿,噌的一聲站起來,對上黑瘦屬下探究的眼,“你自己去換下肖七,盯着吉達,讓肖七現在來見我!”末了又補充一句,“現在便去!”
書房內,樑禛兀自轉着圈,馮鈺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大人!準備工作尚未完成,咱們不可提前行動,嶽州西南角與北城門的工事尚未完成,不能使用。大人切不可莽撞行事!”
樑禛停下腳步,擡眼看了看馮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我知道,只是想問問肖七,沒旁的意思……”
“大人,只一個女人而已,大人務必要以大局爲重!”馮鈺趁火打鐵。
“嗯,我知曉……”樑禛頹然坐在椅子上,心中如油煎。
肖七很快便來了,他細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那營妓是被吉達抱出來的,到了前院,不肯下地,死死摟着吉達,於是吉達便抱着她走向一旁的樹叢,想就地泄火。可不知怎的那營妓突然掉地上了,然後撲向了鳳棲,也不知鳳棲又受了什麼刺激,便與吉達爭執起來,最後吉達做了讓步,任由鳳棲帶走了那營妓。”
“那營妓什麼模樣?”樑禛覺得自己正在受錦衣衛最常用的“站重枷”之刑,自己肩膀上正放着那兩百多斤的重枷,扔不開,掙不脫,快要被壓的累死了。
“屬下離太遠,看不大清楚,給人感覺模樣挺柔弱的,身材也是玲瓏有致,沒想到這麼小一人兒聲音倒是挺大,哭的一唱三嘆的,從頭哭到尾……”
樑禛心如刀絞,這麼說來一定就是自己的韻兒了,那天殺的朱成翊也不知在做什麼,連個女人都看不好。他也未覺得自己的邏輯有什麼不對,齊韻雖爲掩護朱成翊離開了自己,那也只是暫時的,齊韻依然是自己的,只是暫寄在朱成翊處而已……
樑禛壓下心中痛楚,伸出食指朝肖七勾了勾,讓肖七靠近些,“來!與本官說說,吉達的佈防及周邊環境是怎樣的……”
……
吉達端坐書房內,等着王鏘的回覆,昨日吉達便得知朱成翊去了青龍會在嶽州的堂口。“本將軍就知道,此計定然行得通!那朱成翊何曾受過如此脅迫,他定然會乖乖的匍匐在寧王爺腳下的……哈哈!”
沒聽見那習慣的女中音的附和聲,吉達轉過頭看向鳳棲,突然發現鳳棲今日有些不同尋常,他認真的端詳了一番,對了!今日鳳棲穿了一件正紅色圓領箭袖勁裝,腰間墨青色蹀躞帶,玉框鑲金帶板,額間一抹正紅鑲金邊抹額。襯得人也變得愈發脣紅齒白,英姿颯爽。
“嘖!今日鳳棲小將軍爲何如此好看?”吉達將身體壓向右側手肘,身體前傾,嬉皮笑臉的調笑,“莫不是昨夜太銷魂,今日才顯得特別的不凡?”
“呸,休要混說,我也需要好姐妹拉拉家常,你以爲我跟你們臭男人一樣?時時想着那種齷齪事……”鳳棲啐了一口,惡狠狠的瞪向吉達。
“呦,不想那齷齪事,你留個營妓在屋,折騰一夜,合着都在蓋着棉被聊天?”吉達驚訝不已。
“不可以麼?誰規定了不許與營妓聊天?”鳳棲白了他一眼。
吉達露出一臉佩服的表情,轉瞬又賤兮兮的湊過來,“既然你與那營妓聊過一夜的天了,想來體己話應是早已聊完。今夜該輪到我與那營妓聊天了罷?”言罷還眨眨眼,眼神曖昧又滿含企盼的望向鳳棲。
鳳棲噎住,“將軍,咱們還有重要事尚未完成,應以王爺之事爲先,營妓一事莫要再提!”
“……”吉達張嘴待要反駁,傳令兵高呼聲響起,王鏘已至門前。
吉達坐正身子,狠狠瞪了一眼鳳棲,轉頭等着王鏘進屋。
王鏘滿面紅光,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他一進門便高聲大笑,“賀喜將軍!計策起效啦!朱成翊果然上當了!將軍英明,無人能及啊!”
“唔,你與朱成翊是怎樣商議的?”對此等馬屁,吉達亦甚是受用,靠上椅背,眯着眼,笑嘻嘻的看向王鏘。
“回將軍,小民與朱成翊約定,明日酉時,朱成翊僞作出城,裝作不再理會齊韻,並與小民埋伏於名喚徊馬蕩的蘆葦地,擎等着將軍來追,趁夜色我等再將將軍抓獲!”王鏘口齒伶俐,簡明扼要的將自己與朱成翊計劃的關鍵步驟交待的一清二楚。
“唔,計策不錯!如此欲擒故縱,本將軍定然是會中計的!不錯!王大當家差使辦的好!如若成功,王爺定然不會虧待於你。”吉達以手拂桌,“嗯,你與朱成翊且依計行事,然,你定要使計將朱成翊與那白音分作兩處,本將軍前來捉那朱成翊時,你方能大顯你青龍會神威啊!此事之後,朱成翊定然唯你王大當家馬首是瞻,日後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啊!哈哈哈哈!”
“唔,開封城的樑禛如何了?”吉達轉過頭看向鳳棲。
“回將軍,留開封的李善根幾個回事時說了,今日陸離還往攬春院楊老鴇處遞送過四百兩現銀,想來那樑禛正流連溫柔鄉捨不得走罷。”
“唔,哈哈!樑禛小兒,第一個妾侍被本將軍充爲營妓,這第二個嘛,本將軍也會讓她變成我吉達的玩物……”吉達眼中精光四射,森森寒意令旁觀者亦不寒而慄。
“對了,你青龍會在開封城的事,挽救的怎樣了?”吉達把玩着手中的玉雕核桃,漫不經心的問。
“回將軍,自小民被將軍您奪走後,樑禛倒並未追究小民了,沒了我王三郎,還有王四郎,王六郎……因青龍會現任當家在明面上還是四郎王覓,樑禛追究的是青龍會,自然奔青龍會大當家而去,小民倒是因禍得福了。小民的六弟王衢已將青龍會餘下產業統統轉爲地下暗地進行,青龍會與產業所有人,店鋪大東家皆及時做了分離,樑禛已然無法再捉到青龍會的尾巴了。至於已被錦衣衛查扣下的產業,六弟已通過行會、業界大商戶轉託開封知府,河南及兩廣巡撫大人代爲說項。託王爺的福,現已收回部分鏢局與碼頭。我青龍會不指望全部收回,全部收回反倒落人口實了,這鏢局與碼頭能回一大半,便已然勝利啦,將軍您說是也不是?”
王鏘得意洋洋,滿面春風,最近的好消息不要太多呀!這樑禛小兒果然是個繡花枕頭,羊質虎皮,華而不實,怎比得過吉達將軍的深謀遠慮,運籌帷幄!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的小天使,要是覺得故事還能入眼,也請多留留言~~~給點點動力予第一次發文的橘柑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