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奏端坐在簾子後頭,也懶得去理外頭是誰來找粉蝶。卻沒想到粉蝶很快就轉過身來找她,“杏花媽媽派人請你。”粉蝶有些狐疑地看着琴奏,明明剛纔開杏花會時,她對這一切都不認識,可杏花媽媽爲什麼會派人來請她?
莫非……是爲了這一籃子的白玉蘭?粉蝶想起這一籃子莫名其妙的蘭花,或許,杏花媽媽是因爲這個而來。
琴奏手放在琴上,稍稍勾出兩股絃音,倒也動聽極了。粉蝶眼眸閃了一下,“你會彈琴,而且彈得很好呢。”琴奏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置可否。倒是粉蝶忍不住嘆了口氣,“你要是真來了杏花樓,只怕這兒也留不住你幾日,真是……太美了。”
粉蝶抿了抿脣,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眉眼處倒是真沒了最初見時的那一抹妖嬈的魅色。“走吧,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客人,杏花媽媽找你過去,我自然也得跟着。”琴奏點點頭,站起身,撈過匣子裡的那一疊銀票,看也不看就踹到懷裡,“那是自然,順道還要同杏花媽媽要回你的賣身契呢。”
粉蝶身爲杏花樓的人,從來沒到過這處杏林深處。
杏林深處是杏花樓後頭的一間清幽小院,是杏花媽媽的住所。除非杏花媽媽請你過去,否則平常時候是不能過去的。粉蝶從進到杏花樓後,從沒有進去過杏花深處。樓裡的人都說,只有八皇子鳳城城主龍天奕進去過杏林深處。她在杏花樓裡這麼久,倒是真沒見過有誰能進去杏林深處。忍不住偏過頭去又看了一眼琴奏,真不知道這姑娘是什麼來頭,生得這麼漂亮,一來便能被請到杏林深處。
琴奏倒是想過很多種可能。來人既然是衝着她來的,琴奏又忍不住想起二樓正中的那間廂房,只是不知道廂房裡的人是誰了。她是帶了面具,但遇上真有本事的人也是認得出來的,如果這樣的話,她倒想知道,這杏花樓究竟是誰的地方了。
寐宇閣還是沈門?寐宇閣應該是不會,公子既然叫她離開,那麼即便這兒是寐宇閣的勢力,他也不會出面的。莫非是沈門?琴奏跟着粉蝶走到杏林深處。
這杏花樓可真是不同於一般的歌舞坊,誰家歌舞坊的媽媽會住在這麼清幽雅緻的地方,而且美豔到動人?琴奏勾了勾嘴,“你在外頭等我,我保證把你的賣身契給要來。”、
到了裡頭,也就沒人引路了。她是真不想粉蝶捲進是非裡。而不捲進是非的唯一辦法就是什麼也不知道。
杏林深處倒真像這個名字起的一般,大片的杏花林。因着是晚上,若不然倒能見着這片林子的全貌了。琴奏慢悠悠地踱步而行,倒是像極了風度翩翩的男人一般。直到林子那邊傳來一陣勾人的酒香。
杏林煮酒,倒真是個風趣秒人!
琴奏腳尖輕點,便移了個方向,朝着酒香散出的方向走去。琴奏不常喝酒,但酒量卻是不錯的。在寐宇閣的時候,琴姑娘爲養身,倒是常會暖些酒來喝。
就因爲這樣,小廚房裡總會弄些頂香的酒來。
而她那時候爲了照顧琴姑娘,也陪着常喝些酒。端上來給琴姑娘喝的,自然都是好酒,甚至連猴兒酒都有。那酒後勁綿密,也就是上來給琴姑娘嚐嚐,欷華公子看到琴姑娘大醉後傷身,倒是再沒弄過了。不過這會兒的酒香,倒是比琴姑娘那兒嘗過的都要醇香,也不知道什麼酒,起碼從未喝過。
光是聞着這酒香,琴奏便覺得身子有些輕悠悠的,像是快醉了一般。這杏花林雖未開花,但酒香透過這朦朧的夜色,潤進了涼寒味兒,倒是愈發香濃起來。繞過這片林子,琴奏便看見了一座涼亭,建在一面盈盈小湖之上。
這開歌舞坊果真是個肥活兒。琴奏想着,若是哪天不用殺人了,她是不是也可以去開個杏花樓,然後給自己弄個這麼清幽雅緻的院落來住。對了,還得帶上蕭逸書那呆子,他愛醫術草藥,那就弄個小山,山上只管給他折騰,愛種什麼都可以。
琴奏想到這兒,便輕輕地抿了下脣角笑了起來,然後就見到了被晚風拂起的紗帳後見到了那人軒昂而立的背影。
“總算是走過來了,奴家早就說要去接你,可爺兒就是不許。”嬌媚到彷彿能滴出蜜兒來的聲音讓琴奏倒是忍不住偏過頭去看那人,可不就是適才臺上才見過的那風華絕代的杏花媽媽嚒?
也是,杏花媽媽派人來請她,她自然也是在的。可背對着她站着的那個黑衣華服男子倒更像是掌控一切的主人。琴奏微微笑了一下,倒也不回杏花媽媽的話,只是掃了一眼爐上熱着的酒壺一眼,然後才淡淡地盯着那人的背影。
好氣勢!
琴奏行走江湖,各樣的人都見過,但不可否認的是,眼前這人有着絕佳的氣度,那是久居上位者纔會養成的一種。只是琴奏慣來不先開口,也是最能沉得住氣的人,這或許跟她寡言的性子有關。任憑誰像她一般經歷,也都不會喜歡說話的。
那人優雅地轉過身,朗目星眉,果真是個相貌極佳的男子。欷華公子是俊美的,沈鍾鉉陰柔無邊,而眼前這個,那便是真的英俊了。
眉眼脣鼻組在一起,整個人便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貴氣味道來。琴奏雖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她曉得,這樣的人會出現在杏花樓裡怎麼也說不過去。不過如果他是杏花樓背後真正的主人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茶肆酒樓都能打探到許多消息,但卻沒有一處比歌舞坊來得更有用。眼前這個人若真是主人的話,那他定是個了不起的人。不曉得怎麼的,琴奏想起了之前粉蝶同她提起過的那個人,八皇子龍天奕。
無風不起浪,龍天奕或許的確來過杏花樓。
那人也不說話,只是眯着眼,那銳利的眸光刷過琴奏全身,讓琴奏有些不悅起來。是的,不悅。這人的眸光實在太過犀利,就像是被剝光了曝露在人前。這種感覺叫琴奏很不自在。這人就像一把劍般讓
人覺得可怕。
琴奏倒也不退縮,剛纔杏花媽媽的話讓琴奏意識到了一點,若沒有那陣酒香,她或許真就在杏花林裡迷路了。這片林子果然存着玄妙,她對奇門遁甲之術沒什麼研究,所以這會兒便是想走也不能夠了。
“瞧,都站着做什麼?爺,讓杏花替你斟酒暖暖身子。”杏花媽媽姿態妖嬈地取下暖爐上的酒壺,清涼的酒液散着熱氣倒入酒杯之中,那股香味更濃。琴奏頗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殷勤的杏花媽媽,只覺得現下真是有意思極了。
這杏花媽媽將一個杏花樓打點得這麼好,又怎麼可能不是個八面玲瓏的人?這麼一個妙人,只說倒酒給這位爺兒暖身,但卻連招呼她一聲都沒有,厚此薄彼得太明顯了。不過那男人倒也什麼也沒說,優雅地坐下後,端起那杯酒抿了一口。
“杏花媽媽,我想同你要個人,粉蝶這姑娘,我喜歡,想替她贖身。”琴奏只覺得那酒香把她的饞蟲給勾出來了,不過她也還算明白,這越是美的香的多是不怎麼好的東西。
杏花媽媽提着酒壺,偏過頭來時候倒是微微呀了一聲。“粉蝶?你看上粉蝶了?”琴奏還沒繼續問杏花媽媽要多少銀子才能替粉蝶贖身時,喝了口酒的男人終於開口了,“把你那臉上的玩意摘了,從沒有人敢當着我的面騙我。”
男人說話的聲音緩緩的,只是言語裡的厭惡口吻卻如同冰錐一般叫人心底生寒。琴奏挑眉,“即便公子真是八皇子龍天奕,我不偷不搶,愛長什麼樣誰也管不着。”
琴奏聽見杏花媽媽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時,她已經肯定眼前這人是誰了,果真是八皇子龍天奕。只是爲什麼龍天奕會在杏花樓?而他找上自己,就僅僅是因爲她是個易了容的女人嗎?打死琴奏她也不信!
“本王就是八皇子龍天奕,你在我鳳城的地上,便只能聽我的!”龍天奕眯着眼說這話時,人已經從亭裡一躍而起,落到琴奏身側,骨節分明的手觸上琴奏臉頰下一側,然後一個用力便將琴奏貼在臉上的人皮面具給撕了下來。
好在琴奏先前用茶水潤過一回,若不是就他這力氣,別說撕下人皮面具了,就她本來的這張臉都要給撕下來了。這人,果真是久居高位,殺伐之間唯我獨尊極了。
琴奏沒去管那人眼眸中微閃的神色,只是從他手上拿過那張人皮面具收到袖子裡後,琴奏冷着臉對上龍天奕,“八皇子殿下找小女子,可有什麼事?”
龍天奕掩下略微的失神,然後背過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冷着張俏臉的琴奏,“你爲何而來?”
琴奏眨了眨眼,看着桌邊站起來還沒放下酒壺的杏花媽媽一眼,“不是說了嘛,替粉蝶姑娘來贖身的。”
龍天奕掩下眼底的一閃而過的失落,又追着問了一句,“我問你,爲何來鳳城,琴奏姑娘?”不曉得爲什麼,琴奏聽着最後琴奏姑娘那四個字,竟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