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靠過來的時候,琴奏已經放下手頭的書,然後朝着他站着的那邊輕輕點了點頭,來得倒也挺快,只是不知道爲何而來。
“有事便說,只要不是殺了我就好。”琴奏的聲音止不住暗衛靠過來的腳步,只是依然收斂着氣息,身影從背光處走了出來,“老夫人要你離開寐宇閣,今生今世不得再踏此地半步,否則,殺無赦。若是答應,便拿瞭解藥,隨我離開。”暗影說話的聲音很是暗啞,惹得琴奏不由多看了兩眼。
琴奏當然記不得這人了,畢竟當時情形下,她拿着劍只想走過去罷了,更何況暗影通都是長相普通的人。但琴奏對他來說卻是太特別了,而他也是真真將琴奏記下了,即便他什麼都不能做。
琴奏仔細將暗影傳來的話琢磨了一下,肯定裡頭沒有陷阱後,琴奏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走吧,我也沒什麼要收拾的,只勞煩你將我送出寐宇閣的範圍外,等藥性除了,我自然就再也不會回頭。”
暗影多少知道一些關於她同少主子的事,原本不該多想什麼的,可因爲琴奏曾留過他一命,他留心了。而留心的後果卻是對眼前的少女覺得同情,這種情愫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一種,明知道這是錯的,可暗影卻怎麼也控制不住。他想,只不過是同情,也就罷了。
琴奏從沒說起來,對整個人寐宇閣是真的不舒,也不知道原來琴軒外不遠處那座假山後竟有一個密道。密道里頭風很乾,但足夠三個人並排離開。琴奏想,這大約是前人特意留着的後路了。
只是暗影這麼大刺刺帶她從這兒走,就不怕他日反目,她帶人從這兒直殺回來麼?琴奏能想到的事,寐宇閣的人,或者說暗影又怎麼想不到。這暗道,只能離開,卻是永遠回不來的。
琴奏看着轉角處突然出現的那道雨簾,心底還未回過味來,腰就被人環住,然後水簾巨大的力道就壓到身上。琴奏根本睜不開眼,就聽見暗影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運氣凝神,否則氣血逆流而死。”
由不得琴奏分神,將氣凝
在胸口,琴奏才覺得身子稍稍暖和一些。因爲離得實在是近,琴奏驚訝地發現,暗影的氣息比她要穩上太多,也就是說若拼內力的話,她是比不過他的。
就在琴奏閃過這個念頭沒一會兒,暗影用在琴奏腰上的力氣就增大好多,琴奏擰了擰眉,睜開眼,透過水珠,就看見暗影側身蹬了邊上的崖壁幾下,然後他們就落到了瀑布下的水潭邊。儘管身上早就溼了,但總算沒有整個人都泡到水裡去。
暗影拿出身後用雨布裹着的包袱,遞給琴奏,“去石頭後換上衣服,收拾好了,再往前走一會兒就沒事了。”
琴奏也不怕暗影會下作到偷看她更衣,只是想不通他什麼時候帶了那個包袱,爲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
“你不換嗎?”琴奏拿着包袱,轉身前忽然問了這麼一句,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大冷的冬天,他既然帶了她的衣裳,沒道理會忘了自己的。
暗影不吭聲,只是離開幾步,琴奏也不再說什麼,旁人的事,她素來是不大上心的。說句不好聽的話,暗影就算是病了,也是管寐宇閣要銀子,同她還真沒什麼瓜葛了。琴奏將溼的衣裳拖下來,胡亂擦了兩把,將頭髮上的水擰乾一些後,運氣行了周身一邊,身子暖和一些後才套上另外一套衣裳。
琴奏抖開衣裳時,發現暗影帶來的這套是從她房裡拿來的舊衣,沒穿紅衣前的那一身,也沒多精緻華貴,但卻叫琴奏忍不住手尖微顫。
雖然不可能真的回到過去,但琴奏曉得,接下來的日子,只要欷華不找她,她將會過得比誰都快樂。
暗影等琴奏換好衣服走出來後,眼神抑制不住的閃了一下。是的,這或許纔是琴奏本來的樣子,比穿紅衣的她要更好看。
琴奏擡頭看了一眼那瀑布,才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來時那個出口,這瀑布實在太大,水流也很急,連她都喘不過氣來,更何況別的人。尤其外面的人想要找到進口,從下而上卻是果然不可能的。
放眼江湖,真能找到入口的人,恐怕不出三
人。所以,暗影纔會這樣肆無忌憚的吧。
跟着暗影又往前走了半刻鐘,琴奏發現兩個人正站在一個湖泊邊上,隱約可以看見村落裡的一些煙火。
“前面就是個小鎮,這些銀子,你帶在路上花。”暗影交給琴奏一隻袋子,琴奏也沒客氣,將銀子踹到懷裡。暗影看着對面的琴奏,只猶豫了一下,但想着還是要把上次欠下的恩情給還了,於是暗影在主子交代之外又加了一聲叮嚀。
當然,主子沒讓他說,也沒明着說,這是不能告訴她琴奏的,不是嗎?暗影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或許也就是因爲他之前不自覺地留心。
“你離開這裡之後,非但不要再回來,畢竟老夫人不喜歡你,而且,你也不要再跟過去有什麼牽扯了,那個蕭逸書,你……海角天涯,忘了這一切,重新開始總是好的。”暗影說完這話便目光平靜地看着琴奏,這讓琴奏有些忍不住想笑。
她走過這麼多地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卻從沒有見到寐宇閣這般的,也難怪它能成爲江湖的中流砥柱。暗影不管怎麼樣的身世背景,琴奏只知道在他心底,寐宇閣就是一切,若要他爲了欷華爲死,琴奏肯定他連眉都不會皺一下。
“這話,沒人教你要同我說,而且我也不會領你的情。離了這裡我便不再是寐宇閣的人,要去見誰,同誰在一起,若還要聽他們的話,那離開與否,又有什麼關係?”琴奏笑得很是柔美,這幾年她一個人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刀尖上過日子,很少在人前會這樣笑過了。對暗影,琴奏只是自然而然,想笑了。
這人,不壞!只是心底唯一在乎的便是寐宇閣與欷華,與她曾經或許也是同一路人罷了。琴奏沒有再囉嗦什麼,揮了揮手,便這樣朝前走了。
上一回,她在林子裡被蕭逸書撿了回去,這一回換她去領那呆子回去吧。她或許對他從來就不是愛,畢竟那樣濃烈熾烈卻也懵懂與酸澀的愛,一輩子只有那麼一次了,可她肯定,從今以後要牽着手走下去的人,就是蕭逸書那呆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