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要回來了?琴奏面無表情,但手卻微微顫抖,桃花木的梳子也不留神從手心滑落,掉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啪一聲,清脆而響亮。
若然很自然地從地上撿起桃花木梳子遞迴給琴小姐,嘴角上帶起一絲淺淺的微笑,“小姐啊,你若是拿不穩梳子,吩咐奴婢一聲就是了。”若然那滿是揶揄目光與口吻叫琴奏忍不住微微慍怒了俏臉,別過頭卻是懶得再理若然。
“小姐,若然再也不笑你就是了,快,小姐你別惱了,不然,嘴角的胭脂都散開了。”若然雖然嘴上這麼絮絮叨叨着,可是嘴角與眼底的那抹笑卻是愈發明顯了。她的確不曉得當年小姐爲何要一個人出谷,但她現在卻清楚明白,小姐沒變,還是寵着若然,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喜歡公子的。
“你若再不知曉規矩,就調你去柴房幹活。”琴奏也不知道爲什麼,對着若然的笑,她怎麼也漠然不了。明知道自己越回,她就越是要鬧騰,可她就是忍不住。欷華或許就是拿住了這一點,才把若然派來伺候自己的吧。
動了動綿軟無力的身子,琴奏橫了一記冷眼,只是襯着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硬生生多出一抹嬌媚來。
若然笑地一臉的諂媚,“我的好小姐,你曉得若然幹不了那粗活的啊,再說小姐也不捨得讓若然去受苦的,是不是?”若然努力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琴奏掃了一眼,便冷哼了一聲轉開頭,那一頭的青絲在身後微微擺動了一下,星光般的弧度滑過屋子,帶着點漸漸奢靡的暗香。
“我的好小姐,可別生奴婢的氣啦!公子這次回來,估計就要迎娶小姐了,到時候小姐就是公子夫人,是咱們寐宇閣的主母了,位高權重呢。像若然這種小丫鬟自然是巴結都來不及,怎麼還會鬧小姐呢?”若然的話大膽露骨,孩童心性根本未曾脫去,自然是怎麼想的,也就
怎麼說了。
這話,縱然是整個寐宇閣的人都曉得的,可也真沒一個人敢這麼直白的說出來,更何況大夥兒連公子帶回來的人是誰都還不清楚。也就是若然,仗着知道的那些事,纔敢這麼肆無忌憚罷了。
琴奏微微垂下黔首,露出脖頸那一段光潔細膩的肌膚,叫若然忍不住嘆息,這麼好的肌膚就是再華美的言語也難以形容啊!
“不用等你家公子回來,等會兒就去柴房幹活。”琴奏連看都不看若然,只是冷冷地說出這麼一句話,然後站起身走開,留下若然呆呆的,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變了,她瞧不分明。
“小姐,夫人叫你過去。”一道不帶半點情感的聲音響起在門口,琴奏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然後順着光亮看過去時,見到的卻是一位穿着灰色素服的老嬤嬤。寐宇閣的人都叫她宮嬤嬤,是老夫人從孃家時候就跟着過來的,陪着夫人什麼苦都受過,現在也算是熬成了婆,在寐宇閣中宮嬤嬤的地位也算是極高的了。
“宮嬤嬤?”琴奏站起身,下意識地想要迎上去,但接着又想起了什麼,那腳頓在原地,卻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她怎麼可以忘記,那年宮嬤嬤同自己說過的話呢。她說,如果她敢再回到這裡半步,她必將親手將她殺了。
“老申在這裡給小姐請安了。”門外的宮嬤嬤低垂着眼瞼,但眼底卻有一抹精光飛快地閃過。屋子裡頭的那個姑娘已經長大了,她也記得當年發生的事,也不曾忘記自己當初立下的誓言。
聽着屋外那道蒼老而無半點生氣的聲音響起,若然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宮嬤嬤是老夫人的貼身婢女,整個寐宇閣裡沒有人不敬重她的。但是這不表示若然就聽得習慣宮嬤嬤此刻那有些陰陽怪氣一般的聲音。
“嬤嬤無須多禮。敢問嬤嬤可曉得夫人請我過去,所謂何事?”琴奏皺起眉尖。夫
人從第一天起就不曾喜歡過她,或者可以這樣說,夫人從未喜歡過任何一個人,除了她的兒子欷華公子。
“嬤嬤只不過是個下人,哪裡能知曉主人家的打算,小姐自然是明白事理的,不會爲難我們下人的吧。而且有些事情,您親自過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嗎?”宮嬤嬤說這番話時臉上依然沒有半點起伏。琴奏看着她那張菊花般散開的臉上盡帶上點死灰的顏色,叫人怎麼也看不懂猜不透。
老夫人出嫁前的身份是白雲山莊的大小姐,一招雲捲雲舒在江湖上排行第六,而一直跟在老夫人身邊的宮嬤嬤武學造詣同樣精深。這會兒臉上竟然會露出死白的樣子,難道在她離開的這兩年裡,發生了什麼事不成?
“真是勞煩嬤嬤特意跑這一趟了,若然,快去替嬤嬤倒茶。”琴奏轉過身去吩咐若然,她的禮數都是宮嬤嬤一手調教出來的,這會兒若是忘了,不就是讓她看笑話了嗎?
琴奏不願意這般,可是若然卻不以爲然,即便小姐叫她奉茶給宮嬤嬤喝,可她就是曉得,這眼睛從來都是長在頭頂的宮嬤嬤一定不會進來喝茶的。可不,你看!
“老奴謝過小姐的茶,只是夫人那邊還要老奴伺候着,不好多耽擱,小姐這邊要是沒事的話,就早點過去見夫人吧,老夫人許久不見小姐,着實想念小姐了。”微微施了個禮,宮嬤嬤背過身,雖已年邁,但卻依然步履矯健,看不出半分的顛簸。琴奏看着嬤嬤遠去的背影,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細細地眯了起來,嘴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
哎,明明是冬日裡,怎滴這抹陽光也會這麼刺眼呢,琴奏淡然地轉過身,毫無表情的臉上浮出些許深沉,然後看了眼空蕩蕩的琴軒,心底忽的疼了一下。當初她離開的時候,春光正好,回來時卻是風雪飄飄,這琴軒縱然擺設絲毫未變,但她也明白,有些東西,早已回不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