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門靠水上發家,而太湖自古富饒,魚米之鄉,不過做讓人津津樂道的,只怕還是太湖沈門的全魚宴了。
所謂全魚宴,顧名思義便是所有菜餚都是魚。琴奏在嚐到沈門的全魚宴前,一直以爲自己是不怎麼愛吃魚的。在寐宇閣的時候,琴奏的吃食其實不算差了,即便是那樣,琴奏對魚也是不怎麼喜歡,但當沈門的下人端上來一盤盤魚菜時,琴奏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會這麼喜歡吃魚。
沈門的這個全魚宴,不是誰來沈門做客都有那個面子吃到的。沈鍾鉉今天倒真是心情好,只是這事傳到沈家二小姐耳裡會怎麼想,就先不提了。
琴奏看着眼前上來的一道道精緻的菜餚,“這道菊花鱸魚我認得,可邊上這道,我卻是不認識了。”荷葉上擺着六隻晶瑩玉潤的丸子,不是糕點麼?怎麼會同魚有關。
沈鍾鉉也不多說,只是起筷夾了一隻放到琴奏面前的碟子裡,“你嚐嚐看,就知道了。”至於蕭逸書,儘管他臉色變難看了,沈鍾鉉也不會替他佈菜。
琴奏雖然覺得沈鍾鉉此刻舉止略顯輕浮,但想着大家畢竟都是江湖兒女,也就不計較這些小節之處了。就着碟子裡的丸子,琴奏一咬才曉得,外頭一層是用鯽魚肉黏着玫瑰花瓣而成,而裡頭裹着的是黃橙橙的魚子。
沈門的全魚宴一共有三十六道,每一道菜裡都以一種魚爲主,然後配上一種水產,叫人嘗不出半點魚腥味或者是覺得膩。琴奏每一盤都嘗過,口感竟是不可思議地好,她發現,前一道魚的味道會被它搭配着的那一樣素菜給清掉。足見配這三十六道菜的人,用心良苦。
“琴奏姑娘,不曉得,我沈門這三十六道全魚宴,可合你口味?”沈鍾鉉倒陪着吃了幾口,然後就放下筷子。除了跟自家人一起,否則沈鍾鉉很少同人吃一個盤裡的東西。現如今爹孃都已故去,能同沈鍾鉉一處吃食的人就只有沈家二小姐,沈鍾鉉的妹妹了。
就好像今
天,沈鍾鉉表面上也吃了幾口,但多是別人沒有碰過的盤子,如果有誰碰過那盤菜了,沈鍾鉉就絕不會吃第二塊。
琴奏倒沒注意到這一點,只不過微微點頭,“每一道菜都非常可口,真是謝謝沈門主了,不然我還真沒這福氣。”
其實琴奏說的倒是真話。她不是什麼饕餮之人,只知道這些菜非常好吃,但其實卻不知道,每一道菜裡廚子花了多少心思進去,從選材到配菜,其實裡頭並不知琴奏見到的一種配菜,而全都融在汁水裡頭,所以每盤菜都叫人吃不出腥味來。
還沒等沈鍾鉉把話題接下去,坐在另一邊的蕭逸書倒是慢悠悠地開口了,“我看沈門主氣色不算大好,這魚性寒,還是少吃爲好。”
蕭逸書自從見到琴奏同沈鍾鉉相談甚歡,甚至還爲對方彈琴之後,他這心底就一直不舒服,只覺得琴奏被人搶走了一般。他來不及細想爲何心底會有這種念頭,只是不給沈鍾鉉找些不痛快他就會一直不痛快。
琴奏淡淡地瞄了一眼蕭逸書,然後也不說話,這兩人間的古怪倒是叫沈鍾鉉心中瞭然。“蕭兄弟倒是言之有理,不知道能否請蕭兄弟替在下治治這血氣不足的毛病?”沈鍾鉉說這話的時候,心底的確是有一番考量的。
都說久病成醫,這話倒也不假。若蕭逸書動了什麼手腳,那麼肯定逃不過他的眼,不過着孃胎裡帶出來的陰氣,讓他吃了不少苦,整年手腳冰涼,小時候妹妹還因爲他的手太冰,將他一直捂在自己手心裡。
若是蕭逸書真能想個法子替他治治這體寒的毛病,他也就心滿意足了,而且在知道對方可能是蕭振南神醫的後人時,沈鍾鉉就有了這念頭。
沈鍾鉉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正注視着蕭逸書。蕭逸書原本不想答應,但想到琴奏還沒有查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所以只能答應,而且蕭逸書也知道,沈鍾鉉這病難治,他想試試看。不爲任何人,只爲他是醫者。
琴奏自然
明白蕭逸書這人的脾性。當初遇上打劫的都能替人家治病,現在遇見難纏的急症,自然好奇手癢了。蕭逸書只是陪着她走這一趟,若是能治好他的病,他日自己若得罪了沈鍾鉉,或許蕭逸書不會受到牽連。
蕭逸書確實沒有像琴奏這般想得這麼遠,對他來說,只不過是想治好這病罷了。至於別的,他並沒有多想什麼。
“再下才疏學淺,不過倒想一試。”
用過全魚宴,天色還不算太晚,不過沈鍾鉉還要過去看望妹妹,也就沒有多留,同蕭逸書約好明日看診的時辰就離開了。
等沈鍾鉉離開後,琴奏才同蕭逸書一起坐到石椅上,天色藍濛濛的,倒也不算太暗。蕭逸書用藥草泡了壺熱茶後,兩個人就靜靜地賞花賞魚等月色。
先開口的還是蕭逸書。他有些懊惱,似乎只要對着琴奏,每一次他都會變得很不淡定,可他這一回是真的沒辦法了。若是之前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現在靜下來坐了這麼久,他還不懂就真對不起自己了。
如果不喜歡,怎麼會這樣憐惜?如果不喜歡,怎麼會這麼介懷?如果不喜歡,怎麼會這般不捨得?如果不喜歡,怎麼會輕易將一輩子允諾與答應?
因爲喜歡,所以憐惜;因爲喜歡,所以介懷;因爲喜歡,所以不捨得;因爲喜歡,所以允諾一輩子。
蕭逸書,你這傻小子喜歡人家這麼久這麼深,你還不知道,果真是個傻小子啊。
想明白這一點後,蕭逸書再面對琴奏時,面上竟隱約透出一層溫潤的光華來,“琴奏,你想怎麼查?我都幫你,但請你答應我,離開這人後,就嫁給我,好不好?”
琴奏扭過頭,看着蕭逸書,眼底有溫柔的星子墜在裡頭,然後臉上浮出一記淺淺的笑來,“好啊。”
如果是蕭逸書,溫潤如他,她也真的願意。欷華公子註定是琴姑娘的,而她,也該勇敢一些,獲得屬於自己的溫暖,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