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跡翎歸來,已是近午時了。
彼時,傅箏還在廚房守着,聽得希萍來稟,匆忙命人把湯出鍋,端去了房裡。
“阿箏,收拾好的話……嗯?怎麼宮服還未換?”葉跡翎進得門來,話到一半,瞧到傅箏的打扮,微蹙眉道。
“夫君,時辰不早了麼?那我趕緊去換,我在廚房熬湯着,一時忘記了時辰,你等等我啊!”傅箏一聽,頓急,忙解下腰間的圍裙,往內室走去。
“你熬湯?”葉跡翎目光落在桌上,驚疑間,走近揭起湯蓋,聞着那濃濃的香味兒,脣邊溢出笑來,“我以爲,你累的要睡到半中午的,怎麼這麼有精神,還親自熬湯呢?”
傅箏俏臉嫣紅,隔着屏風羞嗔道:“我不累,是因爲你本事不好,我會去親自熬湯,是覺得你肯定累了,所以給你補身子的。”
“阿箏!”
一道低沉的輕嘆,纖腰被緊緊的箍住,傅箏扭頭,換了一半衣衫的動作被迫停下,推他一把,再嗔道:“走路都沒個聲音,嚇人家一跳!”
“阿箏,知不知道,你在詆譭你夫君的能力,我本事不好,那看來我得更努力了,要不要……現在就努力?”葉跡翎埋首在她纖頸間,吸吮着她雪白的肌膚,一隻大掌不安分的上移,隔着裡衣握住了她的嬌乳,輕吐出魅惑的低語。
“哎呀,不要了!”傅箏雙頰立時染上醉人的酡紅,忙去扳開葉跡翎的手,並把他往外推去,“你別干擾我更衣,你先去喝湯!”
葉跡翎詫異的挑眉,“嗯,那湯不是給你自己熬的麼?”
“笨,剛纔就說了,專門給你熬來補身的,足足熬了兩個時辰呢,是以前我大周御膳房的師傅教我的。”傅箏心情極好的取笑道。
葉跡翎一震,“真的?你早早的醒來,就是專門給我熬湯喝麼?”
傅箏莞爾,輕輕的點頭。
灼熱的吻,落在她的額心,伴着他粗嘎的低語,“我等你,一起喝。”
心中,如巨石突然砸落在湖中央,激起了千層浪,暖流陣陣,傅箏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滑落,她反手抱緊了他,就這樣糊塗的過下去吧,她不求真相,不敢求,也不能求,如此,便最好……
“好喝。”
“真的麼?我手藝不精的,你把缺點告訴我,我下次注意。”
“阿箏,真的好喝,湯美,你的心意更美。”輕起起葉。
“謝謝夫君。”
“傻瓜,該我說謝謝的!但是,以後晚上累的話,就多睡會兒,不許這麼勞累,記下了麼?”
“那你晚上別讓我累就好了嘛……”
“嗯,也行,我去累別人!”
葉跡翎噙着笑,一口湯嚥下,緩緩擡眸,意料之中,便見某個女人黑着小臉,手中的湯匙捏的指關節突起,滿含哀怨的瞪着他,他不禁愉悅的笑開,“阿箏,那你作主,我是隻累你一人,還是給別人分擔一點兒?”
“葉跡翎!”
傅箏貝齒緊咬,盯着某男,用力的擠出一句話,“我們和離!我把你拱手讓人,讓給側妃,讓給南陽,這下你滿意了吧?”
昨晚才決定,再不與他吵架,要好好珍惜他們難得的幸福,然而,南陽便像是淬了毒的利刃,時時割據着她的心,十八年了,無時無刻,像是魔鬼一樣纏着她,讓她夜不能寐,日不能安,她可以任性的阻止他不去碰阮胡二人,但南陽呢?南陽進門,與她平起平坐,南陽的身後,是大周皇后一族,他執意要娶的人,那人又比她有着更大的勢力,娶進門又怎會不去碰?是她太天真了,他無論怎麼爲她而改變,他終究不是蕭遙,不會爲了她負盡天下,他是葉跡翎,大鄴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恭親王,他的心中,藏的定不是女人,而該是天下,他握着大鄴半壁江山,大鄴皇帝豈能安心?
“咣噹!”Pxxf。
湯匙掉落在桌上,傅箏扶着桌角,狼狽的站起,落荒而逃,越過葉跡翎時,手臂卻被他拽住,他臉上的笑意,全部散去,緊盯着她,目光灼痛,“阿箏,和離的話,最好不要再說,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南陽公主……我不會解釋什麼,我只能說,對你們姐妹,我會一視同仁,喜歡你是真的,但對南陽,我無法放棄。”
“葉跡翎,你還真是坦白,連騙騙我,都不會……”傅箏淚水從喘息中,一顆顆滑落,她用力的偏過臉去,不讓他看到她的脆弱,他卻倏地起身,將她緊攬入懷,吸吮着她眼角的淚珠,嗓音如同被沙子碾過般的低啞,“阿箏,我知道,如此對你不公平,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矛盾過,痛苦過,但從始至終,都不曾想過要放掉你,阿箏……”
“懂了,我都懂了,我的婚前失貞,讓你正好有了藉口娶南陽,因爲南陽是大周嫡出公主,她有着顯赫的出身,她的母后是國母,你娶了她,地位更可以青雲直上,讓大鄴的皇帝都得敬你三分,或者,你想的更遠,但你所有的榮耀光環,都與我無關,我只是傅箏,一個不知好歹的固執女子。”傅箏笑言,語氣是那麼的風輕雲淡,視線卻早已模糊,心口發疼的,如被一隻巨大的手撕裂成碎片,再也拼湊不完整。
葉跡翎深深的凝視着她,薄脣輕動了幾下,終是未作任何解釋,默默的爲她拭淚,然後牽起她的手,步出馨香園。
馬車,徐徐而行,駛過熱鬧的街市,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傅箏緊靠着車櫺,趴在車窗上,一動不動,葉跡翎坐在小榻上,凝望着她的背影,晦暗的眸中,涌起深濃的哀痛,情不知所起,他的煎熬,誰又能懂?
縱然,太后、皇上、朝中各方勢力,都暗中認爲,他執意娶南陽,是如她所言那般,他不屑辯解,卻沒想到,她也如此認爲,而這一切,又合情合理,這世間,沒有人知道他年少時的情事,又怎會知他娶南陽背後的真正深意?
“給皇上的壽禮,帶了麼?”良久,葉跡翎打破寧靜,輕聲問道。
傅箏不答,恍若不曾聽到,只怔怔的看着窗外,身子突然被騰空,葉跡翎抱着她坐回小榻,扳過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她要躲開,他平靜的道:“你能躲我一輩子麼?若是不能,就面對!”
“怎麼面對?我現在討厭你,不想和你說話!”傅箏負氣的嗆道,帶着重重的鼻音,難受的又想哭。
“阿箏……”葉跡翎俊眉緊鎖,默了一瞬,道:“那你什麼時候想跟我說話?給個期限,我再說話,免得煩到你。”
“又來這套!我怎麼知道期限?我怎麼知道!”傅箏氣急敗壞,大力的推搡着他,眼眶又泛了紅,淚珠子刷刷掉落。
葉跡翎卻是緩緩輕笑,“招數不在多,在精!阿箏,今兒個保持好心情,一切順其自然好不好?未來會怎樣,我無法預料,但我明白自己是喜歡你的,既然喜歡,便不會讓心愛的女子受委屈,你信我一次,好麼?”
“夫君!”
傅箏埋首進他的胸膛,抽泣不停,她又任性了,是不是?她這樣不貞的女子,他懲罰她的,不過是多娶一個王妃,而不曾對大周發兵征討,她還能求什麼呢?
不過是與人共侍一夫,不過是日後他隔幾天才能歇在她屋裡一次,他去別院的時候,她可以當他是外出公幹了,這樣心情就能暢快些了,是不是?
“阿箏,不哭了,哭腫了眼睛入宮,叫人看到了,會胡亂猜測的。”葉跡翎拿了絹帕,給她細細的拭淚。
“我纔不怕人亂猜,他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反正我的名聲早就壞了!”傅箏抽噎着,隨口答道。
葉跡翎輕輕的笑,“那皇上呢?皇上要是亂猜了,又會問我怎麼欺凌你了,那我怎麼回答?我應該再從頭講起,昨晚……”
“無恥無恥!你胡說八道,明明不關昨晚的事,是你……”
葉跡翎嚴肅了神情,“阿箏,是你當着皇上的面,叫我另娶的,現在你又拿這事跟我置氣,可事已成定局,你讓我怎麼辦?這不是小孩子鬧着玩的,是兩國聯姻的大事!”
“因爲我開始不喜歡你,現在喜歡了你,所以後悔了啊!”傅箏脫口答他,心中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葉跡翎微閉了眼,攬抱着她的手臂不斷的收緊,兩個名字,在心中來回翻騰着,撕扯着他的心,令他無所適從……
薔兒……
傅箏……
若她們,是同一個人,該有多好,他不用再痛苦糾結,全心全意的愛她,用整個生命來愛她……
再睜眼,他忍不住懷着希冀的問,“阿箏,大周京城,有座普羅……”
“王爺,宮門到了!”
馬車外,突然響起池冰的聲音,將葉跡翎的話打斷,他一驚回神,望着傅箏茫然的雙眸,暗歎自己天真的多想了,便尷尬的一笑,“下車吧!”
“……好。”
遲疑間,傅箏點點頭,沒有問下去,不知他未說完的,是否是“普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