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般愁眉苦臉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在等情郎,情郎久久不來,才如此愁思百轉。”在風若凌止不住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的時候,旁邊的那個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遂出聲道。
風若凌偏過頭看去,玉公子那嬌貴的玉體橫呈在她房中的那張軟榻上,橫呈得非常愜意,一雙鳳眼瞟着她,嘴角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情郎……
風若凌拿捏着這個詞,剛剛腦中浮現的越清歌的那張欠揍的臉還沒來得及退下去倏地又被打上了“情郎”二字。如此一想,竟覺得眼角生疼,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玉公子看着她的這副微妙的表情,一雙鳳眼眯起來,一隻手從旁邊的果盤裡捻了一顆葡萄送進嘴裡,一邊嚼着,一邊道:“莫不是被我猜中了,還真的是在等情郎?”
將那葡萄籽兒吐了出來,他繼續說道:“這情郎也實在是不濟事,自家的姑娘都被抓到青樓好些日子了,怎麼還不見他來將你解救出去?”語氣不陰不陽的,“該不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沒有那個能耐救你吧?”
風若凌原是不想理他,可是心裡想着,白白讓越清歌那廝佔着“情郎”這個名兒太便宜他了,遂開口回道:“哪裡來的情郎?情郎是什麼?可以吃麼?”
玉公子聽了這話,又是揀了顆葡萄扔進嘴裡,甜甜的葡萄汁在口中瀰漫開:“我想也是,就你這女扮男裝了大半輩子的高齡僞男子,確也不太可能會有什麼情郎。在那之前,有男子會喜歡上你,那男子怕也是有些問題。”
風若凌聽了他這涼颼颼的話,手指在琵琶弦上點着,心中腹誹着:這傢伙自己身爲小倌館的頭牌,也好意思說別人有問題……
可是面上還是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平靜模樣:“是是是,以我這高齡,還能被人抓來賣到青樓也是個大大的問題。”
眼前的這個傢伙,在她面前越來越無拘無束,越來越能拓寬話題,嘴巴也越來越毒。不過,他的嘴巴越來越毒,還是要歸功於她
。她磕磣越清歌那傢伙慣了,遇到有人在她面前耍嘴皮子,自己便會不自覺地在對方的話中找到可磕磣的地方,回話也是一針見血,刺到人心卻又讓對方有苦說不出。
玉公子雖然跟她關係親近了一些,可是平日裡驕橫慣了,有時候便會調侃她兩句,結果每回都被她四兩撥千斤地甩了回去。這一來一往之間,他的嘴皮子也磨練出來了,毒舌功力日漸進步。
風若凌自從認識到這一點之後,便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將別人往人生的錯誤方向帶,她向來也深明大義不愛同人計較,於是便會按捺住自己的毒舌,漸漸地對於玉公子時不時的調侃,她要麼避開,要麼順着他的話默默接受。
風若凌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天大的好事。
眼下,他又開始拿她的年紀說事兒了。女扮男裝的那件事情他興許是從元寶那邊得知的,至於年紀這回事,便是有一日他問起,她自個兒毫不掩飾地告訴他的。她記得,當時,她回答自己今年已經是二十六歲了的時候,他那一雙鳳眼愣是瞪得跟銅鈴一樣大,整個身子都差點從軟榻上掉了下來。
她一邊憂心着他那一雙眼珠子會從眼眶中掉出來,一邊就聽到他擡起手來顫悠悠地指着她的鼻尖,道:“你竟然都已經二十六歲了,尋常女子在你這個年紀早就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話語中透着驚異,驚異中又透着一絲幸災樂禍,末了,還加上一句,“你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於是,風若凌那二十六年的生命歷程中,第一次得到了“老女人”這個稱號。
不過,風若凌對自己的年齡倒也不甚在意,自己當男子久了,以前便沒想過嫁人什麼的,於是乎,年齡什麼的,在她看來都是浮雲。
只是,她將年齡問題當浮雲了,玉公子卻是對此在意得很,就像是抓到了她的什麼把柄一樣,不時地說幾句話提醒她是個“老女人”。
玉公子聽到風若凌口中的話,不知道怎麼地,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事的樣子,說道:“哎呀,雖
然你是個老女人了,可是看在你姿容姣好的份上,年齡什麼的還是可以稍微忽略的,其實,單從你的面上看,倒也看不大出你有那麼大的年紀。”
風若凌看看他,挑了挑眉。
真是難得,竟然會好心爲她講話。
“想來你唯一的弱點便在你的身高上,長那麼高,甚至比一些男子都高了,不像尋常女子那般嬌小,不能讓那些男子從你身上享受到小鳥依人的滿足感,也鮮少會有男子會看上你了。”玉公子繼續說道。
風若凌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她就想這個人沒那麼好心腸的,原來還有這句話等着她。
玉公子身量跟她差不多,也只比她高出寸許。也許,在這一點上,他也是極想打擊她的。
“小鳥依人……”風若凌低頭口中重複了一遍這個詞,隨後,又擡起頭來看向他,眉眼俱笑,“以我以前的情況,我也無需如此。這種事情我還真做不出,不知道玉公子你是否能指點一二?”
她一堂堂雲雅軒當家的,需要小鳥依人麼?需要麼?要麼?
即便是恢復了女兒身了,以她多年來養成的性格,也做不到小鳥依人吧。她試想了一下自己小鳥依人的模樣,剛一想,就讓自己的雙肩抖了一下。
玉公子側了個身,單手支着腦袋,幽幽地看她,看了半天,最終冒出一句:“算了吧,你沒那先天的條件,也沒那天分,更不會後天出現個可供你小鳥依人的男人的。我就算指點了,也是徒然,勞心勞力又沒什麼用,我何苦來哉?”
風若凌聽着他話語中透出來的對她不抱希望,心裡覺着應該不能被他這麼看扁了,可是又想到自己也就隨口那麼一說,好像也無須再多說些什麼,便也將這話題放下了,不去回話。只是轉過了頭去,手指一下一下的點着那琵琶的弦。
玉公子見她不回話,也覺無趣,遂又隨手揀了顆葡萄投進口中。
“凌波——”這時候,門外傳來筠媽的聲音,聲音中還透着些急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