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鴉,你在看着我麼,看着我的狼狽。朦朧間,我似看到了龍鴉在風中飄蕩的長髮,費力擺脫壓在身上的屍體,剛站起來,頭又開始暴烈般的疼痛起來。連手腳都疼得麻痹了,不自覺的哆嗦起來,這次的緊箍咒可夠勁兒啊!
“我在這,我在這,別念了……”捂着腦袋大叫就聲後,果然不再疼了。
“你就是這樣找我的嗎?”從屍體堆裡爬出來,有股想要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可是,我身上都是血,怕弄髒了他,怕他不高興。
“你怎麼來了?”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跟他說話。
“想起一件事情。”他淡淡道:“那龍骨劍是我從不離身的寶物。”
啊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來找我要東西的,不悅地撓撓頭,想跟他說劍已經被我弄丟了,可低頭一看,我怕將此劍弄丟,還特意在劍上多栓了幾條繩子。
“你是來要龍骨劍的啊?”
“內息不夠的人,帶着它是很危險的。”
“那我還給你好了。”心裡有些不痛快,說出來的話也很不痛快。只是,指頭都摳紅了,也沒能將龍骨劍從腰上解下來。
龍鴉看我倔得滿頭大汗,似乎我越是這樣他就越是高興,嘴角露出難得的笑意,對我說道:“從今天起,我傳你武功!有朝一日,這稀世的龍骨劍必爲你所用。”
“啊!”我驚詫的看着他,不明白龍鴉到底意思,看着他直髮愣。
正要接着在問,龍鴉突然臉色一沉,順着他看的的方向望去,什麼都沒看到,等我在回過頭來,他老人家已經悄悄的走了,帶着一陣寒風,卻不帶走一片樹葉。
樹林火光閃爍,那星星點點的火光離我越來越近,怕是那幫偷襲我們的人又殺回來,趕緊躲到一棵大樹後,靜觀其變。
“這!這是怎麼回事!人呢!人怎麼都死了?易將軍!易將軍!……”樹後傳來一聲發狂的叫喊,緊跟着是更多人的叫喊,一聲高過一聲。
從樹後探出腦袋一瞧,竟然是谷尾帶着人馬回來找我了,我在暗處,他們看不到我,我卻看得清清楚楚。那瘋了似的在死人堆裡,淚涕橫流的翻屍體找人的,不正是小澗嗎?
定下神來,暗罵自已膽小心虛,忙從樹後閃出來,乾咳道:“我在這,我沒事!”
原來,我和谷尾分手的第一個晚上,小澗就夢到我躺在屍體推了,並且還很清楚的看到了我被壓到了最下面。於是,他硬是單槍匹馬的追了過來,谷尾怕他出事,這也是才追上他,沒想到,小澗的夢還真應驗了。
小澗在我懷裡又哭又捶,用下巴頂着他頭頂,摸着他滑順的長髮,這孩子,真是讓我亂感動一把的。
谷尾帶人在周圍找了一圈,沒看到師兄的屍首,也沒看到師兄親隨和陸大少爺的屍首。想到他們常年征戰,也沒那麼容易被埋伏,於是,聽從谷尾的勸告,摟着小澗騎着寶馬,連夜朝洪口關方向進發。
說來也巧,我們會關的當天晚上,探子便回報,從田玉通往洪口關的山麓已經被北軍攻佔,要是我們在多耽誤一天,怕是長了翅膀也回不來了。
聽着探子的回報,心有餘悸的端着飯碗直髮傻,想着今晚是不是要去龍鴉那壓壓驚,他說過要傳我武功的,雖然纔剛回來,連澡都還來不及洗,但我已經是半分都不想耽擱,我知道,他一定在那棵玉蘭數下假寐,等着我一腳揣開他的門,然後在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臉色。
“誒,發什麼愣吶!”谷尾用胳膊肘子拱了我一下,“在不下手就沒菜了!”
“啊!”被他這麼一提醒,這才發現,魚頭已經將桌上的菜掃蕩得差不多了,就連擱在一旁盛飯的木桶也見了底。
“發什麼愣呢!魂還沒從戰場上下來啊,快點吃,吃完了洗個澡,咱們好好的睡他一覺,天大的事明天在說。”
“呸!說什麼吶!”小澗一口菜葉子吐到谷尾臉上,張着油嘟嘟的紅脣大罵:“什麼‘咱們好好的睡他一覺’,是你睡你的,他睡他的!”
他們兩個,逢見必吵,逢吵必罵,逢罵必打,逢打——那便是不咬死一個絕不撒口的。鬱悶的看着頭頂上的兩人互噴菜葉、肉沫,飯粒子,覺得自己是否該向魚頭學習,捧着碗虔誠地接着從他們嘴裡掉下的殘菜葉兒……
“對了,你腰上掛的那是什麼?”谷尾咬輸了,沉寂了一會兒後,大家一起泡澡的時候向我發了難。我知道他看到了我龍骨劍,我吃飯睡覺帶着,這都不稀奇,可要是洗澡還將其摟在懷裡,那就……
“顏色真他媽稀罕,長得跟大便節似的,哪弄來的?”谷尾說着,伸手朝我胸前摸過來,就在即將被他摸的那刻,原本泡在水裡抱着西瓜閉目養神的小澗小朋友,突然一掌將西瓜劈了個稀爛,然後雙手托起血淋淋的一大攤,嘩的一下,全扔在了池子邊上。
谷尾白着臉乾咳了幾聲,說道:“只是看看,看看。”說完,趕緊將話題移向正軌,看着我一本正經地說道:“從這劍柄的雕案來看,不似中原的物件啊,上面刻的是龍口含珠,倒是像極了北方崇拜五彩神龍宗族所用的祭祀物。少生,你怎麼有這東西的?難道!”谷尾摸着下巴,斜着一雙小眼,深不可測的看着我,直看得我耳發紅,心發慌,生怕被他發現。
記得跟龍鴉聊天時聽他說話的口氣,一口一個‘你們中原,你們中原’的,我早知道龍鴉即便不是北邊的,也一定不是南邊的。現在被谷尾這麼一說,我更加不想讓他知道關於龍鴉的事,那是我的秘密,也不想被他知道後,每天像個報蛋的母雞一樣跟在我後面要我與要跟龍鴉在一起。
“難道是戰利品!”
“啊!”我失口叫道,“是啊是啊!就是戰利品來的。就是這樣的,呵呵呵呵!”心虛的隨聲附和,沒想到谷尾最後憋出這麼一句,可把我嚇得一身冷汗,幸好泡在水裡,否則衣服非溼透不可。
“知道嗎?在我還是個青頭的時候,思慕一個住在離我家不遠的一個商人的妻子,那是一個連挖鼻孔都風情萬種的北方的女人啊~”谷尾眼神空幽,開始了他漫漫回憶。我饒有興趣的聽着,小澗不屑的嗤了一下,魚頭呢,擰了條毛巾開始吭哧吭哧地拉背。
谷尾不理會外界的種種反應,繼續眼水朦朧的回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個長着粉紅鵝蛋臉的女人,是北方崇拜五彩神龍中沒落貴族的後裔。我也是透過她,才逐漸開始了對北族的瞭解。記得她丈夫長年不在家,爲了引起她的注意,每次聽到她琴聲時,我便在外面放風箏,起初她對我毫無理睬,後來日子久了,我發現她彈琴的時間越來越長,曲調也越來越輕快明朗。於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很不小心的將風箏落到了她院子裡,然後……%¥###¥¥##%……”
趕緊捂住小澗耳朵,簡直是成年都不宜的葷段子,小澗被我捂得時間長了,也不知道他怎麼個蝸牛式地移動,竟整個人都貼在了我身上,赤身裸體地將我抱了個結實,此時水中涼快,被人貼一下也沒什麼不舒服,也就沒跟小澗多計較,比其他的突然反常,我更關心的是故事的下半段。
“然後呢?誰甩的誰?”我好奇的湊到谷尾身邊問道。只是身上多了個人的體重,移動起來相當吃力。
“後來啊。後來那可真是不堪回首啊。”谷尾恐懼的搖搖頭,似乎不想在回憶下去,但又耐不住我的糾纏,只得咬牙繼續:“後來那女人越來越過分,先是強迫我跟她學琴學書法學配藥,恨不得每時每刻都把我箍在身邊,連上個茅房都要跟她說一聲,我偶爾回個家她竟然還派侍女跟蹤我。我忍無可忍,知道她丈夫就要回了,就想趁機跟她了斷,可你猜怎麼了,她!她!她竟然毒死了自己的丈夫,說要跟我私奔。”
“那後來呢!”我越來越感興趣,想知道那女人的最後結局,不停催促谷尾。
“後來,後來當然是被官府捉拿了啊,那女人的丈夫在當地也算個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那女人到死都沒把我供出來,我過意不去,在她臨刑前去看她。我本是可憐她,當然,也帶着一點愧疚。可那女人瘋了似的,見到我後,連肉帶骨的,竟活生生咬下自己的一整根手指,要我當着她的面吃下去,還說,她母親從小就告訴她,啃吾肉,食吾骨,汝必同吾生世爲侶!”
“意思就是說,如果給心愛的吃了自己的手指,那麼,你便可以和你心愛的人生生世世都不分開,永遠在一起,這種行爲,在他們的宗教裡相當與一種非常恐怖詭異的咒之類的儀式!”谷尾見我一臉茫然,好心解釋了一遍,卻糟小澗鄙夷。
“荒謬!如果這樣能行,那我一隻手五根指頭,一隻紅燒,一隻糖醋,一隻清蒸,一隻蔥爆,一隻燒烤,全給他吃了也是捨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