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這麼做?”樓小樓跟在如意夫人身後,沉默良久道。
如意夫人腳步微頓,但並未停下,她沒開口,樓小樓也不再問。
沒走幾步,三人就來到一個房間前,樓小樓發現這間屋子正對着的,就是如意夫人的房間。
如意夫人先推門進去,這是一件很普通的客房,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樓小樓立在一旁,等着如意夫人。
如意夫人看了一眼因疼痛而嘴脣哆嗦,神情痛苦的安易,面上露出複雜之色,不過很快她就斂起表情,扭過頭走向牀邊,伸手在側面摸索了一下,‘吱呀’牀板發出一聲古老悶沉的呻吟,牀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口子。
“她在就在這下面。”如意夫人道。
樓小樓做出一個請的眼神,如意夫人並不多說,先轉身下去。
樓小樓下去後很快便意識到這裡連着山莊的地宮,等進入內層後,如意夫人帶他們走了不多久,就來到一間石室面前。樓小樓發現,雖然和上次走的路不同,但周圍卻和上次進來看到的一個樣,隨即他已明白這裡各處的樣子都是相同的,除非知道整個地宮的結構佈置,不然身處其中絕難以脫身。
如意夫人推開石室的門,一個倩影隨着被推開的門進入樓小樓眼中。
石屋內裝飾的十分豪華舒適,各種用具一應俱全,可以說山莊內最好的房間都遠比不上這裡。
石屋內的人聽到響動,沒有絲毫反應,像是一個石雕,一動不動。
“佑芷……”如意夫人輕叫道,那輕柔的語調像是怕驚走花瓣上小憩的蝴蝶。
但對方沒有反應。
“佑芷……”如意夫人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再次輕聲叫道。
仍是毫無反應。
“祁小小姐。”樓小樓出聲道。
終於,那人有了反應。先是慢慢回頭,那蒼白的帶着一絲茫然無措的臉小在看到樓小樓後,漸漸帶幾分神采,眼神也聚集了些焦點,她緩緩起身,試探性的叫道:“樓公子?”聲音輕不可聞,也許比花落重一些。
就在樓小樓微笑點頭的同時,他已被一個強烈熱切的擁抱緊緊抱住!那原本柔弱無骨的雙臂此刻顯得異常有力。
樓小樓不得不鬆開他抓住安易的手,安慰這個在他懷中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亦或兼而有之瑟瑟顫抖的少女。
“真的是你嗎?你真的是樓公子?”懷中的人兒緊了緊雙臂,帶着不自信問道。
“是我,我是樓小樓。”樓小樓的話像是有着某種強大的安撫人心的魔力,聽到他話的祁佑芷,已停止了顫抖,睜着小兔般溼漉漉紅腫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像是眼前的人會消失一樣。
“沒事了。”樓小樓衝她安慰的笑笑。繼而看向如意夫人,那笑容仍掛臉上,卻未及眼底。
四人順着原路返回。這一路祁佑芷一直拉着樓小樓,不曾接近更不沒看過如意夫人一眼。
等出了地宮,如意夫人默不作聲的站在房內,在這間略微空蕩的屋字裡,顯得格外孤獨冷寂,沉寂良久,如意夫人道:“你帶她走吧。”話語中是藏不住的疲憊和無奈。
聽到如意夫人的話,祁佑芷明顯一震,有些驚訝的看着她。
如意夫人避開祁佑芷的眼光,對着樓小樓再次道:“帶她離開。”
“爲什麼?”樓小樓道。
“沒有爲什麼,世上很多事是沒有答案的。”人心難測,這一秒和下一秒的想法很可能會完全相悖,但卻又並不是矛盾,因爲很多決定,很可能是源於很久之前一個沒有完成的念頭,然後在最不經意的
時刻推翻心中早已想好的計劃取而代之。
“你不願意?”等了許久不見樓小樓回答,如意夫人冷了幾分口氣問道。
祁佑芷看向樓小樓的目光中滿含希冀之色。
“你瘋了!你在做什麼!她會把我們的事說出的!不然也不用關着她!”安易急道。
“夠了!你閉嘴!”如意夫人瞪着安易道。
安易悻悻的閉上嘴巴,毒怨的盯着樓小樓。
“還不走!”如意夫人冷冷道。
樓小樓帶看看祁佑芷,準備帶她離開。
“不能放了他們!”樓小樓只聽到屋內傳來安易的咆哮,再沒別的聲音。可兩人沒走多遠,安易就從屋內追了出來,滿目陰狠之色,衝到樓小樓面前道:“你不能帶走她!”
樓小樓繞開他繼續前進,彷彿根本沒有瞧見這個人一般。
安易在他身後陰測測的冷笑道:“好,就帶她走吧,若果你想她死,就帶她走。”安易見樓小樓並不停下,接着道:“你知不知道爲什麼關着她,你以爲真是怕她說出我們的秘密?我告訴你,是怕她死!”樓小樓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安易的語氣夾雜着焦急和一絲慌亂道:“裴羅峰!裴羅峰會來殺她的。”
樓小樓終於停下步子,他轉身看着安易淡淡道:“裴羅峰已經死了。”
安易見樓小樓停下,神色稍安,繼而露出輕蔑譏笑道:“你親眼見他死了麼?”
“不錯。”
安易譏諷之色更濃道:“你見過裴羅峰的樣子嗎,你怎麼就能確定死的一定是他呢。我們爲什麼要關着她,費盡心思的不讓外人知道,你知道原因嗎。哼!樓小樓,你的自以爲是早晚會害死她,害死你自己!”
這話說得讓樓小樓一愣,不錯,他是見過裴羅峰,可若說見過的樣貌,實在有些勉強。而且只是那樣匆匆一見後,他就死了。
安易臉上浮現出勝利的笑容,他慢慢走近樓小樓,得意道:“不要以爲你什麼都知道,我們山莊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她不能跟你走。”說着就抓住祁佑芷,要將她帶走。
祁佑芷厭的惡將他甩開,朝樓小樓身邊躲去。
樓小樓將祁佑芷拉到身後道:“或許你們莊主關她原因是爲了裴羅峰,但你卻一定是怕她將你們的事抖露出去,威脅你在山莊的地位,才這般不願將她放走。”
安易臉上閃過一縷狼狽惱怒道:“樓小樓,任你今天口燦蓮花,也不能將她帶出山莊一步!”
“這可由不得你。”樓小樓笑道。
安易陰鷙的眼神,讓祁佑芷微微發顫。
嗖的一聲,一道藍影快速飄來,是裴瀟瀟,她的劍已出鞘,握在手中,兩腳生風,輕盈靈巧的落在樓小樓身邊,快速道:“有沒有看到人往這邊跑!”
“沒有,出了什麼事?”樓小樓問。
“我在祁三房間附近,發現可疑之人,就一路追了過來。”裴瀟瀟皺眉道。
“祁三怎麼樣?”
“他沒事,你…她怎麼在這!”裴瀟瀟看到祁佑芷,訝異道。
“稍後給你說,先找到那人要緊。”樓小樓道。
“不準走!”安易攔着他們道。
裴瀟瀟看也不看,直接打開他疾步前進。
“你!”安易的話噎在嘴裡。
“小心!”樓小樓突然喊道,同時眼疾手快的拔下祁佑芷頭上的珠釵,探手打了出去。清脆的一聲,珠釵碎成兩半,裴瀟瀟趁此向後一閃,險之又險的避過飛來地暗器,但仍被劃下一縷青絲。可還未起身,只覺得頭頂厲刺來,隨着身旁安易的慘叫,一切
才重歸平靜。
樓小樓已在最快的時間到安易身邊,他伸手一探,蹙起眉頭,人已死了,好厲害的毒!
裴瀟瀟警惕的看着四周,眼中騰起殺氣。
“暗器是衝着他而來,剛纔對你不過是想混淆視線。”樓小樓邊起身說着邊邊迅速掃過四周,然後朝着暗器發出的方向追去。
“先別去。”祁佑芷阻止阻止,因爲她看到了正往這邊來的如意夫人。
樓小樓停下,眼中露出擔憂,他之前已看出,如意夫人對她的這位情人還是很在意的。
如意夫人遠遠看到倒在地上的人,驚慌之色溢於言表,連走路都有些踉蹌,突然她衝過來撲到地上,抱起已死的安易,痛苦開始在她臉上一點點蔓延,最終充斥在她整個人身上,就像是人被吸乾了精氣,瞬間憋了下去,失去的往日的光彩和生機。
如意夫人將頭埋在安易胸膛上,不可抑制的抖動着。
祁佑芷剛想伸手去安慰,就被樓小樓拉了回來。
三人一言不發的看着地上的兩人,氣氛有些凝重。
顫抖停止了,如意夫人緩緩擡頭,臉上沒有一絲淚痕,只是神情恐怖的讓人膽寒。
“誰殺了他?”這不是她的聲音,而是一種毀滅一切,仇恨所有的詛咒聲!
無人說話,高懸的豔陽,卻融不了此時此地的寒冰。
“誰殺了他!”如意夫人重複道。
“是不是你!”她突然惡狠狠的盯着樓小樓,如同吃人的猛獸。
樓小樓神情複雜的看着她搖了搖頭。
“那就是你!”她轉向裴瀟瀟道。
不等裴瀟瀟有任何表示,她便道:“一定是你,我剛纔看到了,他是在你身邊倒下的,一定是你!是你殺了他!”
“不是她,冷靜些!”樓小樓欲伸手抓住她,防止她做出什麼事。
可此時的如意夫人顯然已失去理智,嘴中只是一直念着一句:“你殺了他!”
“是你殺了他!我要殺了你給他陪葬!”即便樓小樓已防着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卻沒想到她的爆發竟是這般強烈,難以阻擋,比之前狂躁的祁三更加危險。
樓小樓用雙掌夾住如意夫人的右手,可她力氣大的駭人,硬是掙脫了樓小樓,又緊抓着他的手腕,將他拉向自己,同時左手兩指直擊其胸骨。
樓小樓也驚訝於她的氣力,眼看就要被擊中,火光電石之間,他立刻躬身,將身體曲成蝦米狀,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側身,使得對方的手,擦衣而過,實在是險之又險!
如意夫人沒有在樓小樓身上多做糾纏,一招不中便不再管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用眼睛死死鎖住裴瀟瀟。
“你必須死!”
裴瀟瀟只聽見一個你字,就感到胸口一陣劇痛襲來,體內氣血翻涌,身體僵硬,不能自己,整個五臟六腑都被攪地天翻地覆。她感到身體就像一粒拂塵,毫無重量,但這種感覺僅是一個閃念,接踵而至破空的淒厲聲音驟然灌入她耳中,她已能想到死亡的樣子,因爲她已看到了死亡!自己的死亡!
這襲向裴瀟瀟,夾雜着極致憤怒和毀滅的一掌,讓樓小樓的眼神出現晃動,凝重之色取代了往日的微笑。
這一掌,他擋不住,他自知!可他已出手,不帶任何退卻,任何猶豫的迎了上去。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恐懼!在死亡面前懼怕,帶來的只能是死亡,若能不顧一切,反而可有一線生機!
大多是時候,人敗給的不是死亡,而是恐懼!
如意夫人的臉上出現異樣的紅暈,滿含殘酷的興奮和滿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