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星蠍。”
簡簡單單的自我介紹讓以韋思浩爲首的小隊陷入沉默。
巨夜魂等同於破法者,在場沒有一個達到這個水準,拉長來講,崑崙煉獄鎮守軍達到破法者程度的人也只有一掌之數。原本雙方之間的關係就是以太帝國進攻,崑崙防守反擊,也代表了雙方實力根本上的差距,一直都是崑崙被迫防禦,不用說主動進攻,一次次抵抗已經是疲倦不堪。
其中處於微妙立場的“夜先生”羣體如同遊離在平衡器之間的滾動砝碼。夜先生們十分精明,崑崙勢弱就不時出沒在以太人的側翼,找找茬,偶爾殺個把人表示一下,令以太元帥們也很煩。
可當崑崙全面反擊佔據優勢正要繼續擴大戰果、增幅版圖時夜先生們又開始給他們背後扯後腿,讓崑崙方投鼠忌器。
他們的態度一直都是“平衡”,一個平衡的煉獄纔是夜先生們願意看到的。如此一來,雙方都不得不設法示好夜先生,不說讓他們幫忙,只要承諾不添亂就好。夜先生正是扮演着這樣一個雙方都厭惡卻又有所需求的“遊獵者”角色,從兩大勢力之間虎口奪食。
夜先生出手殺個把人,無論是崑崙還是以太人,都沒有區別,很正常。
韋思浩鎮定道:“閣下是否可以換一個條件?我們願意付出代價。”
“看來你不太明白。”
星蠍將頭髮一點點纏在手指上,輕輕往下梳理着,臉上是近乎於女人的媚笑:“眼前這倆人把我非常喜歡的一件藝術品給奪走了,藏在了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知道什麼樣的收藏品才最珍貴嗎?”
他臉上肌肉拉扯得越來越厲害,就像是笑容正在撕裂臉龐,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
“得不到的收藏品,才最有價值。”星蠍舔了舔嘴脣:“你們把我想要的收藏品提升了一個級別,所以我得回報。就讓你們變成我最新的奴隸,放心,好吃好喝。”
他掰着手指:“你們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換衣服,不斷換衣服,學會在我的宮殿裡擺出我想要的姿勢,直到我滿意爲止。和我走吧,奴隸們。”
姚燁回答:“去你媽的變態。”
星蠍也不生氣:“你越罵我,我越高興,你拿我沒辦法不是嗎?奴隸,待會兒我有一件很有意思的衣服留給你,保證讓你舒服得話都說不出來。”
他臉上涌現出一股病態的潮紅:“情緒也是一種藝術品,高興是美,難過也是,憤怒的美是火焰色的,悔恨是不斷自旋的紫黑色,嫉妒是深藍色的沉溺,痛苦散發出血液濃郁的美味……”
“給我過來,奴隸們,你們會知道,能夠接觸到藝術殿堂,是多麼榮譽的一件事。”
星蠍勾了勾手指,對樑左和姚燁道。
低頭不語的韋思浩終於再次開口:“抱歉,你們按他說的做。”
桐江與譚鄂正要開口被韋思浩揮手止住,韋思浩招呼倆人和柳星燦緩慢往後撤步,前面的樑左和姚燁就變得極爲顯眼。
樑左走到姚燁身邊拔出照膽刀,倆人全神貫注盯着星蠍,毫無束手就擒的架勢。
星蠍手指理了理兩縷鬢髮,語調上揚:“果然漂亮的花兒都有刺,還得自己親手去摘。”
他濃密長髮突然朝四面八方蔓延開來,如同無數根纖細藤蔓,將周圍方圓二十米的森林都來回拉扯佈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髮絲陣,從高空俯瞰,完全是一個以星蠍本人爲中心的巨大精密蛛網,深陷其中的倆人完全被封閉在“蛛網”中。
遠處在蛛網陣邊沿的韋思浩一行停下腳步。
他看着蛛網,對身後三人說:“方位朝北繼續,抵達到處都有巨石的亂石崗,那裡會有一種夜魂發出吼叫,從那開始就可以折返營地方向。柳星燦帶隊,注意安全。”
譚鄂沉聲說:“我們可以幫你掩護。”
“你們還做不到。”韋思浩回答十分直白:“不過是白白送死,回去假以時日,你們有更大的責任。走。”
兩個男性還想要力爭,被柳星燦喊住,她展露出自己的果決與判斷:“我們離開快點,對他們纔是最大幫助。”
柳星燦帶着倆人朝北頭也不回飛速跑去。
韋思浩將自己的目光從三人回到“蛛網”,自言自語道:“還不夠,還不夠……”
中央處樑左和姚燁已經快撐不住了。
樑左手裡照膽刀上纏滿了星蠍頭髮,刀身竟然在不斷髮抖,彷彿在忍耐莫大痛苦,對此樑左毫無辦法,只能感知到一股古怪力量入侵照膽刀內部能量回路,正在裡頭瘋狂侵蝕。
除去武器,樑左衣服已經被那些細小的髮絲給割裂開來,現在是赤裸上身狀態,胸口,後背,肩胛都是一道道利器造成的割裂傷口,看起來就像是在身上用紅筆畫出了一道道平行線,顏料太濃在往下滲流。
姚燁也好不了多少,他手中寶貝“靈犀扇”還剩六枝傘骨,十枝被他一股腦用以轟炸“蛛網陣”……他和樑左一開始就統一了應對方法。
逃。
分開而逃,能走一個是一個。
並非是倆人怯懦,而是當你越瞭解你纔會發現造法者和破法者之間的鴻溝差距,前者在後者面前僅僅是一個才學會走路的嬰孩,你的動作在破法者眼裡無比笨拙,慢如蝸牛,無法逃脫對方的束縛。
集中力量突破封鎖嘗試跑路纔是最佳方案。
試驗失敗,倆人只能硬起頭皮與星蠍交手——縱然贏不了,也要做出最大程度的反擊。
姚燁將最後六枝傘骨扯下,拼湊成相互嵌套的六邊形形態:“給我拉扯時間,我需要製造一個秘法。”
樑左身影一閃,腳下踏着星蠍的蛛網狀頭髮朝他奔去。中途不斷有從他腳邊、手旁捲起的頭髮絲纏繞、猶如海藻一樣伸出密密麻麻的觸手,拉扯着樑左的身體。
它們不是一下子都涌上來,而是如同潮水一般,猛地一擁而上,樑左稍微反抗它們又退開來,潮起潮落,猶如一隻不停在身後牽扯的手。樑左反抗不是,不反抗也不行,當他腳步放緩陷入進退維谷,自己已經被頭髮纏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姚燁嘴裡“叱”了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借陰兵!”
喊出那一句後他渾身肉眼可見有一道氣抽離,飄入之前那朵“傘骨花”之中,周圍頓時天色暗淡下來,姚燁人則是面若金紙,佝僂着雙手撐膝喘粗氣。
黑氣越來越濃郁,其中氣流在緩緩旋轉,慢慢變成了一道不斷在纏繞激盪的黑色龍捲。
一道人影撕裂龍捲風,走了出來。
他手腳細長,大腿粗細大概和小臂相仿,渾身就像是一團燃燒的黑火,只有雙目是白色的,猶如兩片雪花。
這奇怪的陰兵出現後就一路跑到姚燁身旁,他跑步的姿勢也非常奇怪,手腳彷彿是被他拖着前行,動作卻快得出氣。
姚燁指了指前方星蠍,努力睜開眼:“殺了他,陰兵。”
陰兵彷彿聽懂,張嘴吐出一大口白霧,整個人消失在霧中。
遠處一直老神在在的星蠍猛地低頭,一隻黑手抓住了他的頭髮猛地一扯,頭髮卻自動脫落,讓下手者身體往後一仰。
星蠍扭頭,眯起眼睛打量眼前陰兵:“你不是什麼‘假貨’,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聽那個小東西的話……”
迴應他的是陰兵劈頭蓋臉地一抓,星蠍頭髮一甩將陰兵砸得往後退去。
“到底是……”星蠍一把抓住陰兵面門,雙手一撕,陰兵頭部爆裂開來。
踉踉蹌蹌退步幾下,陰兵頭部又凝聚出來。
他衝着星蠍迎面再次攻擊而來,星蠍也不由皺眉:“意識中樞殘缺,卻有這種程度的力量……到底是……”
他看了看正在努力恢復的姚燁,有了計較,嘴角一笑:“東西是好東西,可惜,你並沒有辦法控制他……我只需要。”
星蠍周圍氣流突然凝固起來,短暫停滯一秒鐘後,自他身體朝周圍迸發出強烈的氣勁,濃郁的能量波動在他身上展露無遺。
破法者專屬。
破限之法。
目睹對手行爲,陰兵也雙手一擰,腳往地上一蹬,體內的能量驟然升高、暴動起來。
爲了應對眼前突破桎梏的對手,陰兵本能釋放自己的力量。
可如此一來就讓施法者的姚燁負荷大幅度超額,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擋住陰兵暴走的一拳,星蠍勝券在握,只需要耗盡時間,等陰兵消失……猛地他只覺得自己飛了出去。
腳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星蠍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臉上的腳印:“你竟敢!”
在他面前,韋思浩站定,身上雷光環繞:“禮尚往來,我替他們還禮。”
另一端的陰兵四肢崩裂開來,化作一團哀嚎的黑霧消失無蹤。
韋思浩對身後救下的樑左說:“帶他走。”
“想走?”星蠍突然尖聲狂笑:“你們……一個都別想走,想要熬到高泰來嗎?抱歉,他大概會遲到很久。”
夜先生眼睛裡閃爍着殘忍的神采。
“我會把你們種在夜魂裡,讓你們以彼此爲食物,看看能養出來什麼樣的怪胎……”舔了舔舌頭,星蠍傲慢道:“垃圾們,敢冒犯我,你們連死都做不到。”
周圍四下不知何時已經被他頭髮完全覆蓋,整個森林變成了一個只能透出微光的黑色巨型繭子。
圈住獵物。
捕獵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