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戒所有人趕到時他已經死了。
嚴弗身體僵硬地躺在牀上,雙眼瞳孔擴散,嘴角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爲好笑的事情一樣。
守在他身旁的六景一臉自責。
“我沒能夠及時發現……他是死於類似詛咒的術式。”
六景指了指嚴弗裸露的左腳腳掌心,那裡畫着一個很小的藤曼圖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山”字。由於嚴弗腳上一直套着一雙鞋,也沒有人去給他脫下,因而根本看不到。
“術式分成兩部分,一般在他腳底,一半在鞋子裡頭,”六景神色凝重:“這是一種古老的詛咒術式,和星羅社的占卜術有些相似。施術人將這個術式一分爲二,設定了一個延期時間,時間一到就會合二爲一,讓人致命。由於完全是分開的,所以探測時這根本就沒有任何異常……”
施術者的心思縝密讓老白也不由皺眉。
“從嚴弗出現到現在一共五天,也就是說施術者只給了我們五天時間。”老白用手指揉着太陽穴,來回踱步發出皮鞋踏踏的聲音:“爲什麼是五天?五天……”
他突然神色一凝:“今天歸零先生才從玉京山回來……他算準了歸零先生必定不會在嚴弗身邊!”
老白站定了,低頭看着眼前僵硬的屍身。
所有人都只覺得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施術者能夠想到歸零先生只能離去五天,這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怎麼做到的?
樑左想了想問:“歸零先生只能從蓬萊離開五天嗎?”
老白點點頭:“執劍人是不能隨隨便便離開的,雖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五天就是極限了,似乎是被一種特殊的力量影響着。六景,他死前有沒有什麼異狀?”
“有。”
六景當時正在網絡上閱讀一些蓬萊最新的資訊,突然他感覺到一股異常力量在身旁誕生,這股力量陰冷狠毒,讓他一下子進入戰鬥狀態。
他查看時發現躺在牀上的嚴弗臉色發青,渾身哆嗦不停。
嚴弗彷彿短暫恢復了神智一樣,一雙眼睛看着他,嘴裡想要說什麼,可是就是無法說清楚。
六景想要和他通信聯繫卻發現根本無法獲得嚴弗授權。
肉眼可見嚴弗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就像是被人從體內抽走了血液一樣,整個人極爲憔悴,他突然睜大眼睛,瞳孔裡閃爍着奇怪的色彩,嘴裡喃喃自語:“鶴掌門……鶴掌門……是鶴掌門……”
然後他彷彿想到了什麼一樣,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肌肉僵硬,定格成最後的神態。
一直想要幫他的六景拼命用各種術式嘗試急救,可是整個死亡過程實在太快,呈現出一種體內意識破碎,嚴弗體內本就混亂的氣消失一空,根本無法挽回。
最後六景才發現致命點來自於嚴弗腳下,那一個極爲精巧致命的組合術式。
與此同時他通知衆人。
檢查了一番嚴弗的屍體,老白捏着下巴:“猝死的詛咒有很多,這方面我們組織裡都沒有擅長的,得需要百鍊觀的專業人士來鑑定。我已經通知了他們,應該在路上了。”
他轉頭看向韓靖。
“說說你的看法。”
不知不覺之間,韓靖已經變成了五指戒裡頭類似於分析師的角色,這變化讓樑左覺得理所當然——光從演繹歸納來說,五指戒中韓靖是他所見最擅長的。
稍微俯身在嚴弗屍體上查看了一番,韓靖擡起他的手臂觀察了一番,又仔細查看了他的面部肌肉,最後他蹲下來,將目光對準對方有詛咒術式的腳掌心,這裡比起其他地方明顯要更發暗,就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
“可能是一瞬間能量釋放造成的皮膚碳化。”韓靖皺眉:“不過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衝擊,讓嚴弗甚至顧不得肉體的疼痛……那股力量一瞬間通過他小腿,到大腿,一路朝上蔓延。”
他用手指觸碰在屍體的腿,朝上一點點移動手指,演繹整個過程。
抵達頭部時,他握緊的拳頭張開來。
“最後,意識被破壞,這一瞬間可能引起了額外反應,讓他短暫恢復了理智,說出了那些話。”
鶴掌門……鶴掌門……是鶴掌門……
這句話耐人尋味。
“從他臨死前說的話來說,很有可能他從廢棄區消失到最後出現在黃泉車上,這一段時間他見過消失的鶴掌門……”韓靖看向老白:“不過前提是,他所說的是真話,而非是一種故意給我們展現的內容。”
“你是說,嚴弗體內可能被人動過手腳,臨死時會引發,然後按照設計者的想法說這一段話?”
老白眯起眼睛。
“有這個可能。”
突然一個人穿門而入,風風火火推開老白,讓他老大原本沉穩內斂的威嚴頓時消失無蹤。
“讓讓,讓讓。”
來人嘴裡毫不客氣地說着,走到嚴弗屍體面前,手從隨身的挎包裡摸出一堆細小的小圖釘,他抓起兩根釘子就摁入嚴弗的腦袋上,接下來是脖子、鎖骨、肩胛、手臂……他手速很快,一會兒就將嚴弗屍體用釘子釘滿,最後摸出一種紅色繩子將一顆顆釘子纏繞起來,動作極爲小心,神色肅穆,就像是在施展某種古巫術的巫師。
當他將最後一截繩子連起來時整個屍體變成一具標本,原本正在一點點鬆軟的屍體也停止了這個步驟。
他總算鬆口氣:“總算凝固了下來。”
樑左發現這人似乎有些眼熟。
頭上一顆星星一樣的痕跡,巫師一般的黑袍,那副對誰都滿不在乎的樣子,眉宇之間的奇特輕鬆與行動中小心翼翼的反差……這不是那位cos哈利波特的——
“東陽!”
樑左叫出了他的名字。
東陽扭頭看過來,端詳了好一陣:“你誰啊?我粉絲嗎?”
樑左指着自己:“我是樑左啊,我們在地球見過面,小龍蝦,皮皮蝦,喝假酒……”
“哦我記起來了!”
東陽眼睛一亮:“你原來是五指戒的。”
樑左心想,你這什麼鬼記憶力……
來人正是百鍊觀引以爲豪的天才,只是偶爾會心情抑鬱玩消失的哈利波特模仿者,東陽先生。
“這個人怎麼死了?”
東陽看向老白,一臉驚詫。
“看起來像是一種詛咒術式,所以才讓你們百鍊觀的專業人士過來看啊。”
老白聳聳肩。
“這不是什麼詛咒術式。”東陽搖頭:“準確說是一個微型陣法。之前給屍體凝固時我就查看了他體內,不止從足部到心臟,從手臂和大腦都鏈接在了一起,裡頭有一個極爲細小的陣法樞紐,你們可以把這看成是一個被阻斷的完整電路。原本電路被阻斷沒有問題,可問題就出現在,有人導致整個陣法開啓,他一瞬間就被瞬間充能擊穿心臟和大腦,意識中樞也被陣法徹底割裂,必死……”
衆人不由悚然。
“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爲某種原因鞋內陣法被引發而死,而是他嘗試脫下鞋子……”
六景喃喃。
“沒錯。”
東陽望向被自己處理過的屍體,露出讚賞神色:“這個設計的精巧就在這裡。如果你們要看到下面的陣法,就必須脫下他的鞋子,脫下鞋的一瞬間他就必定死亡。可如果不碰鞋,下面的特殊分離式結構又根本不會被發覺……設計者的思路很清晰,如果你們只是讓他保持現狀,他就能活着,如果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什麼,他就就會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