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靖的觀點如下。
普通工人階層的教育主要是以死記硬背的機械師程序爲主,學生沒有任何選擇和做決定的機會。老師教你任何東西,哪怕是解題你都必須記住所有他制定的規則方法。規則常常包含若干個步驟,學生必須記憶準確每一步,老師對你的步驟更重視於結果。譬如說,一元一次方程共分五步:去分母,去括號、移項、合併同類項、解方程。
這個方法一定是最好的嗎?未必。
在韓靖看來,這根本不是教育數學,而是培訓工人。工人幹活必須嚴格遵守流程步驟,不能犯錯。最終產品加工出來結果如何,到底是否合適,並不是生產線上的工人應該關心的事。紀律是最爲嚴格的,老師作爲掌控者不容言語侵犯,學生沒有什麼權利,而老師卻可以公然拖堂,不在乎下課鈴。
這就是工人階層的教育方式。
以爲你是工人,所以要以工人方式教育你。
中產階層的學校強調把事情做對,有些嚮應試教育靠攏。不過老師要求的是以學習材料爲核心,要求學生理解這些材料,你可以用自己的方法來解答,只要你能夠得出正確答案。
學校強調課本權威性,你不能對課本結論質疑,如果你喜歡批判思維,對爭議提出自己的看法,會被認爲是危險的。不過其他時候老師是很好相處的,家庭作業有時候幾乎沒有,時間靈活,偶爾會搞一些個人針對性訓練。上學的孩子很清楚各自的目標:能夠學到有用的東西固然好,最重要的還是考上好大學。
這樣的學校目的明確,一切爲了找工作和上大學。給學生一定程度的權利。
專業人士階層的學校強調創造性和獨立性。美國所謂“專業人士”是指醫生和律師這種需要長期的學習和訓練才能入職的人物,他們擁有專門的技能,只有考取一個資格證才能工作,而且還有自己的職業規劃。這羣人是中產階級中的上層,收入不菲,對生活與職業都有很好的規劃。
這種人的子女接受的教育就是一部分人神化的美式教育。雖然只是小學生,學校也在要求學生有獨立思考和表達能力,作業常常是寫文章和演講,你必須找到自己的素材、選擇方法、組織語言、描述想法。有的地方大學纔有的層次,可是專業人士階層的教育從四五年級小學生就開始搞獨立研究了。比如說,統計家裡的電器汽車,然後計算平均值,與不同班級比較,得出結論。
歷史課上學到古代文明,作業是學生們要以其中人物事件爲題材拍攝電影,有人寫劇本,有人負責演出,有人負責拍攝,家長還會來幫助剪輯。寫作要求強調創新,科學強調第一手的實驗感覺。答案對錯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理解這個內容到底意味着什麼。
老師不再控制學生,你可以自如出入。
主管精英階層的學校強調智識。這個階層在美國就是所謂的資本家階層,學生家長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和持有人,他們沒必要訓練怎麼遵守別人的章程,不關心取悅僱主,甚至不需要去設計產品。這個階層的學生要求的是學會制定規則,而非遵守。他們的核心是“決策和選擇”。
舉例來說,數學課上老師問學生的問題是這樣。
“如果你面對這樣一個例子,你的第一個決定是什麼?”
你回答說:“我先找到第一個部分商?”
老師會說這個決定不錯,然後引導你一步步完善自己的計劃,然後讓全班觀看這個決定和計劃的結果如何。
老師不主動提供解決辦法,鼓勵學生去制定公式,也就是定製規則。
他們不再問對錯,而是問“你是否同意這個說法”如果全班發現你錯了,老師說“他們不同意你”,你對老師所講,也可以表示“不同意”。
所謂統治階級的教育已經不再是底層的表達能力、藝術效果、漂亮的設計等等,而是分析問題。小學學到古希臘歷史時,不是讓學生去表演歷史人物電影,而是問學生“你認爲伯利克里在伯羅奔尼撒戰爭中犯了什麼錯誤?”“雅典公民又犯了什麼錯誤?”這樣的問題。
這羣註定未來會成爲領袖的小學生,從很小就開始在課堂上對當前問題發表看法。
爲什麼工人會罷工?他們這麼做對嗎?
如何阻止通貨膨脹?
你不知道答案沒關係,提問題只是讓你學會去思考。
這部分學生的寫作課並不追求創意和感情描寫,而是故事結構和邏輯、並且直接用於社會課程和科學實驗報告的寫作之中。
自主與自治就是他們的環境。
而這種情況很多時候是不少國外研究生才接觸到的待遇。
當時韓靖一笑:“你現在知道了嗎?很多東西一開始就註定了,所謂命運並不是無中生有的玄學,而是很精密的計算。大多數人從一出生其實就決定了未來的大方向,你會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你接受什麼樣的教育,你會成爲一個程序員,一個科學家,一個商人,一個領袖,一名官員……這些都是通過計算能夠得出的東西。根據調查,智商會遺傳,大多數情況下人不太容易超過父母的階層。”
“不過也有例外,他們被稱爲異類,或者換一個更好聽的名字,英雄。”
所謂英雄就是超越了階層出生,超越了周圍環境影響,超越了性格的侷限,拒絕按照任何設定好的程序行事,不被被命運與數據預測,能給世界帶來驚喜,最不像機器人的人!他們就是這個世界最有趣的意外!
“所以我一直覺得你很奇怪,明明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天生卻具有決斷和選擇的天賦……運氣這種事真是讓人看不透。”
韓靖嘆氣。
他自己是專業人士階層出身,卻在某種程度上輸給了樑左這個普通底層的人,世上總是有意外。樑左卻想到了父親告訴自己的話,只有見多識廣,纔有選擇的能力……一點也不錯。
就像是韓靖所說的一樣,每個人都被自己一點一滴影響着,可是有的人卻能夠從模式與固化的通道中掙脫出來。
與青箏所說的幾乎是一個道理。
樑左似乎想通了什麼。
可是回頭一想,似乎又並非如此。
英雄之路並不平坦,他也不認爲自己能夠成爲英雄。到目前爲止,樑左在崑崙之中一步步前行,從一個艱難的生存者成爲了現在的居住者與發掘者,他似乎沒有任何意外。
可轉念一想,能夠在這種光怪陸離的世界裡生活下來,原本就是一個奇蹟吧。
地球上那麼多人死於災難,偏偏自己變成了倖存者之一。
沉甸甸的責任,尋找地球真正毀壞之謎一直都在肩頭,以太人間諜墜入地球一事存在種種迷霧。
只是現在還不到時機。
樑左還需要積攢力量,厚積薄發……
“前不久我去了龍伯國。”
青箏突然說,臉色有些古怪:“沒想到你在那邊還挺有名……”
樑左想起了世界和平的五溪,還有他那幾位志同道合的巨人們,來了興致:“怎麼樣?現在龍伯國是什麼情況?”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情況比較古怪……”
青箏吊了他胃口後就不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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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關於教育階層的材料來自於《智識分子》萬維剛,章節《說英雄誰是英雄》,中國工信出版社,並非作者隨口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