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左一路狂奔到五指戒駐地,看到六景正在翻閱一本書,不由鬆口氣。
“六景前輩,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聽了樑左的描述,六景彷彿早有預料一般,沉吟片刻:“當時你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樑左仔細回憶。
將青師傅按在地上,他被一種難以形容的感情控制,就像是非這樣做不可,沒有任何念頭能夠阻止。那是一種奇妙的混合了男女情慾和飢餓慾望的強烈感情,讓樑左後怕而心驚……他當時不僅想要親吻青師傅,還想要抱她,將她徹底撕裂吃掉。
可青箏根本不是夜魂啊。
這種來自心底的如同火焰一般的熾烈慾望迸發讓樑左無比恐懼,手足無措,當時差點就沒有控制住自己,自己在方寸山這幾年變成了怪物嗎?我到底還是不是樑左?
“後遺症。”六景唉了一聲:“還記得嗎,我給你說過,可以用燼來剝離夜魂體內的意識碎片,這個過程並不是將意識碎片剔除,而是燼自己吸食。也就是說,那些意識碎片或者侵蝕的意志從來沒有被排除過體外,而是被燼控制和融合,變成了它的一部分,而燼則是我們的共生體,屬於我們的一部分。”
整個過程更像是整理而非加工,將原本紊亂的物品通過特定分類存放,讓它們不會互相交錯,影響主體。
如果說意識碎片中的侵蝕意志是一種毒藥的話,樑左和六景目前的狀態就是將這些毒集中控制在體內某一個區域,它一直存在隱患,不過這已經是解決“夜魂態”目前最好的方法了。要根除還需要更多的研究和嘗試。
“侵蝕意志並不會更改你的本來慾望,它們只會擴大你控制住的情緒,比如說憤怒,愛慕,嫉妒,恨意,所以要預防被幹擾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就需要磨礪意志,增強對燼的控制,這是我現在想到的最穩妥的方式。”
六景說道。
樑左心裡無比後悔,想要找青師傅解釋和道歉,可又不敢面對她,於是索性躲在五指戒駐地不敢回去。
中途周奇來過一次,得知樑左贊助五指戒有些意外。他很高興地告訴樑左自己已經是中級醫師,幾年內成爲中級醫師不算快,可絕對不算慢的。不同於其他技能職業,當普通醫師需要更多的是細心和勤奮,周奇付出了常人無法企及的時間。
如今周奇一身水藍色短衣,揹着一個醫療箱,的確有幾分手術醫生的模樣。最大的變化是在於他的精神面貌上,樑左才認識周奇那會兒乃至到後來引薦他加入戰隊,周奇始終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長期都很少發言。可現在的周奇明顯多了不少信心,一雙眼睛也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樑左沒有告訴他自己被夜魂態困擾的事情,只是講了講在方寸山遇到的一些怪事,很幸運地出來了。周奇並不是一個追根尋底的人,看到樑左狀況不錯也就放心下來,繼續回到他的學醫之路中去。
兩天後,韓靖迴歸。
樑左再也躲不過,只好硬起頭皮回去。他看到青師傅不在屋裡,鬆了口氣之餘又有些失望。
“找青箏嗎?她不住這裡了。”
韓靖一如既往一針見血。
他的容貌並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樣子,只是身上的黑毛衣換成了白大褂,胸前口袋上還插着一支黑色鋼筆,十足醫生範兒。想來是和他的修行師傅李慕染學的,樑左記得李慕染就是一身白大褂,一看就有一種嚴謹的感覺。
“她住哪?”韓靖奇怪說:“我怎麼知道,她是你師父,你可以自己問她。”
樑左不敢。
“說說這三年你做了什麼。”
韓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裡,看着幾年未見面的搭檔。
於是樑左將過往又說了一次。不過面對韓靖時他毫無保留,將每一個細節都分解出來,無論是自己中途和青箏由於夜魂羣襲擊而分開,還是裡頭和六景捕獵夜魂,和黑仔搭檔獵食剝離夜魂和能量體與意識,再到後來的花姐身份之謎,最後的白鷹出現,甚至是遭遇由小路“行者”戰隊的四名奇怪隊員。
韓靖聽得很專注,中途沒有任何打斷,等樑左自己不斷補充完善細節後他纔開始提問。
“吃什麼?”
他的第一個問題讓樑左十分意外。
“問你吃什麼?先去找個吃的地方。”
樑左不由露出會心的笑容。
老搭檔還是最瞭解自己,吃東西時的樑左最爲放鬆,記憶力也是最好的時候……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在崑崙世界之中美食是最能夠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東西。
最終倆人還是選擇了老地方,崑崙貿易區的那一家機器人小館子——它依舊在營業。
海鮮飯上了之後,韓靖默默吃了一口,靜等樑左下文。樑左胡吃海喝了一番,擦擦嘴,神清氣爽。
熟悉的默契,默契的節奏。
“整個事情發生的比較多,要從我抵達方寸山的時候說起……”
他邊吃邊重新複述,語音含糊不清,不過絲毫不影響韓靖傾聽。
“談蕭瑜,魚龍府前代實權派副掌門談子謙的獨生女,從小性格要強,仗義豪爽,後來同魚龍府最爲傑出的子弟拓跋夜說結爲夫婦,從那以後夫婦倆人都很少露面。”
韓靖就像是一個自動維基百科,一個人名就能夠報出一段消息。
“魚龍府和其他十一府有一個不同,實權派和真正領袖的掌門是分開的。”
聽到他這番話,樑左咀嚼的嘴巴停下來,喝了一大口味增湯:“那他們到底誰大,怎麼會這樣?”
“魚龍府自從建立之後就是講究‘鯉魚化龍,自強不息’,因而掌門只是整個組織的精神領袖,按照第一代掌門定下來的規矩,掌門是很少出面管理組織事務的,講究‘無爲而治’,一般都在後山靜修,除非發生危急組織根本或者是崑崙的徵召纔會出現。實際掌控者一般爲兩位副掌門,不過由於戰隊慣例,必須由一名副掌門負責戰隊煉獄戰場的訓練事宜,因此魚龍府真正的實際話事人是一名副掌門,如今,魚龍府真正的運轉者是副掌門龐元靜。”
韓靖嘴裡不緊不慢敘述着,同時還用筷子撐開一隻花甲,熟練挑起蚌肉塞入嘴裡慢慢咀嚼。
“另一個副掌門,拓跋夜說可是魚龍府一個標誌性人物。你應該知道,魚龍府向來以盛產天才聞名,不過以往向來管控鬆散,重視實戰與天賦挖掘而非向心力,每年都要被挖走人……麒麟那個和尚圓慎之前就是魚龍府的,也被挖走了。”
韓靖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能夠盛產天才卻又留不住人,真是搞不懂他們的策略……不過這些年在前後談子謙、龐元靜的勵精圖治之下,魚龍府已經夯實基礎,人員構成穩定,大有興旺的勢頭。不過這些都不是魚龍府的根本,以往魚龍府都是依靠標誌性人物在十二府中立足,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就像是鯉魚過龍門一樣,一躍驚人。這個時代魚龍府的標誌就是拓跋夜說。”
十二戰隊當時有“寧接空蟬劍,不予霸王槍,闕月刀下死,如意盒中生”的說法。
說的是四個人,即是俗稱的四方名將。
星羅社,“空蟬劍”王道陵。
魚龍府,“霸王”拓跋夜說。
離恨天,“闕月刀”項南星。
琉璃島,“如意”魚念真。
這四人是當時的佼佼者,各自帶領隊伍在煉獄戰場上浴血奮戰,戰績赫赫,他們的名氣是用一次次慘烈戰鬥換來的,勝多負少,是面對以太人的真正王牌,故而又被稱作“四方名將”。其中尤其以“霸王”拓跋夜說與“闕月刀”項南星最負盛名,前者屢次上演一騎當千攻入敵陣,千軍萬馬之中取敵方領袖首級的豪氣戲碼,後者闕月刀下屍骸累累,每戰必造殺孽,以至於他的半邊臉都被鮮血染紅,用頭髮遮住,身體永遠散發出一股血腥味。
“根據器木府記載,很多人都在期待拓跋夜說和項南星一戰,決出誰是四方名將之首,可惜倆人最終還是錯過了,拓跋夜說在停戰後返回崑崙娶妻後深居簡出,項南星封了他的闕月刀,將自己流放在澤龍嶼,倆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正面交集,哪怕是帶隊奮戰時也是從未一起配合過,真是遺憾啊。”
韓靖一臉可惜。
樑左小心問:“拓跋夜說什麼水平?”
“他出道已經是破法者。”
韓靖輕聲道。
樑左心裡鬆了口氣,難怪花姐對於拓跋夜說充滿信心,果然是一個不可小覷的角色。
“咦?”
韓靖突然眉毛一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種笑容一旦出現就意味着有人倒黴了……樑左警惕地注視着搭檔,避免自己遭受橫禍。
“我得到了一個有趣的內部消息,關於拓跋夜說的。”
韓靖問:“想知道嗎?”
樑左點點頭。
韓靖將自己的信息源直接轉給樑左。
信息是通過文字形式發送到韓靖這裡的,沒有開頭也沒有署名,只有一句簡單的話。
拓跋夜遭遇兩名疑似灰衣混沌軍灰衣人,重傷一名,追殺另一名,疑似進入隱秘之地方寸山。
樑左心神劇震。
灰衣人的水準他很清楚,自己和六景面對他的鎖鏈都毫無招架之力,灰衣人還能夠騰出手來壓制花姐。花姐算是遠強於造法者,和尋常破法者差距很小,拓跋夜說卻能以一敵二,這其中強弱差異簡直不能以一加一大於二來計算。
“消息可靠嗎?”
“當然。”
“真的?”
“不然你以爲我這幾年連眼線都沒有做好?”
韓靖平靜道。
樑左知道搭檔有些要發火了,趕緊轉移話題:“你消息可真靈通。”
“不是我消息有多靈通,而是這個人,拓跋夜說,他出了魚龍府,兩會十三府的人都盯着呢……有好戲看了。”
韓靖一臉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