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樑左還是有些沒聽懂,他雖然懂一些電腦知識,可是僅限於膚淺的部分,虛擬現實聽過,卻沒有上手使用過,只知道寢室裡有人用來看電影。
“哎呀,很簡單啊,當時我跟隨工作人員進入工學部的大樓,進入特定房間就開始上傳自己了……混合現實技術,就是將我們的意識上載,進入一個虛擬的真實空間,保留幾乎所有的感知和物理環境,也就說我和渡邊教授觸碰到也會真實傳遞到身體反應裡來。裡頭的溫度變化也會讓我身體做出本能反應,如果裡頭溫度太低,持續零度或者零下我們就會被凍死在裡頭。在裡頭的肉體接觸也和真實接觸帶來的感知和記憶一模一樣,甚至你在裡頭度過的時間和外面也是相同的,這就是MR混合現實技術,你甚至無法分辨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假……當然其實根本不用在意這個問題,你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周奇一根根掰着手指,弄得骨節咔咔作響。
“樑左,如果將崑崙世界看成是一個巨大頂級配置版本的MR不是也對嗎?我們在裡頭經歷的一切都完全真實反映在我們身體中,我們鍛鍊,自己就會變得強大,我們能量越足,辦到的事情越多,我們甚至可以成爲一個個超人……”
樑左愛提問的興趣又來了:“可是我們在崑崙中和外面世界是有時間流差異的,而且,我們在裡頭學會的氣在外界也是可以利用的,這就相當於我們能夠把裡頭的東西拿出去。”
“不對不對。”
周奇搖頭:“我們從來沒有將崑崙中的任何東西拿到外界去,我們有的永遠是我們自己本身就有的。氣,沒錯,這是一種十分神奇的物質體系,也可以算是一種認知的基礎微粒,可是本質上我們是利用和發掘了它,崑崙世界給了我們練習和經驗的場所,而不是一個可以拿走寶物的聚寶盆。”
他的話讓樑左明白過來。
“的確……”
“可是即使知道這一點也沒什麼用。”周奇又有些喪氣:“崑崙世界的構建太大了,加上外部支撐肯定需要鉅額能源,我們目前只是虛擬意識形態生存,根本無法脫離它生存下去……不,哪怕我們能脫離它也是困難的。在外面未必能夠找到合適生存的星球。果然,這是一種緩解人口壓力,增強管理和創造的另一重世界……”
倆人聊着聊着地藏車已經慢慢停下,外面是長長的黑色鐵索,盡頭處是一個懸浮的島嶼,蓬萊懸浮山,蓬萊衍生象就在那裡靜靜佇立。
在樑左帶領下週奇下了車,小心翼翼踏足在鐵索上,一路走向看似很近實則距離極遠的蓬萊山。
“四十九衍陣,隨機更改地址嗎?有趣。”
自從將崑崙世界看做了一個龐大精密的數據世界,周奇表現出的就是另一副模樣,充滿興趣,不斷將眼前實物與構建的模型相互映證,完善可能的“MR崑崙”世界觀。
“樑左你玩過網遊嗎?”
“玩過一點,只是都不怎麼精通。”
樑左看向周奇,實在奇怪,將眼前各種怪異現象和數據模擬結合闡釋之後周奇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再無之前的唯唯諾諾,也自信自如了很多。
“那麼你應該知道網遊帳號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安全保護措施,叫做密保。密保分成幾種類型,電子密保,密保卡,或者是驗證性密保,浮動密保……不過大多數原理都相通,涉及到密碼學中的編碼學內容。以固定密保卡上的令牌爲例子,令牌本身是不會聯網,每個令牌都有一個編號,這可以看做是區別不同令牌的東西。除去編號,每個令牌還有一個無規律的長串碼。密保實則是一個綁定的過程,簡單而言就是把編號和你的帳號對應,發送之後服務器裡可以得到長串碼,登陸時令牌會產生一個隨機數字,服務器也會產生隨機數字,兩者能夠匹配,就能登陸成功。
隨機數字是將那一長串碼進行計算得到的,服務器和密保進行的是同樣的計算。計算時有一個重要的變量,時間,會將時間作爲變量計算進入,這樣就變成了隨着時間跳動的變化數字和座標,具體過程當然不止我們知道最簡單的加減乘除,還有移位、換位、截取某幾位,算法本身也是加密的,這其中是一個不斷層層加密覆蓋的過程,可以看成是一個洋蔥,要想得到核心算法就得一層層剝開,所以幾乎很難從外部倒推其中的保密方式。不過雖然倒推核心算法困難,可是時間變量畢竟是已知的,帳號對於盜號者也是已知的,所以時間一長總會有機會破解,要加強其中保密就必須不斷更新算法,增減一定程度的變量或者固定值……”
作爲一名計算機大學生,樑左聽得似懂非懂。
不過洋蔥比喻還是讓他大概理解密保的加密方式,他不由問道:“密保和這個有什麼共同之處嗎?”
“當然有的。”
周奇蹲下來,用食指敲了敲腳下的鐵索:“這東西,大概就是對於蓬萊懸浮山的加密裝置之一,之前你不是說過嗎?四十九衍陣被那個蓬萊的研究組織‘百鍊觀’一直在研究,提醒不要去觸碰能源和外部……他們不就是在破譯其中關鍵的算法嗎?一旦外部受損或者是作爲能源的四十九個破法者大夜魂有所差池,作爲設計者自然內部算法更改,會變得更加難以定位……樑左,我們要站在設計師的位置來思考這個問題。製造出蓬萊懸浮山的那位到底是爲了什麼目的?爲了讓這個‘產品’實現什麼功能?你可以把他看成是一個產品經理。”
樑左猶豫道:“……爲了作爲一箇中樞站?”
“對,就是中樞站,或者叫做中轉站。”周奇高興地說着:“蓬萊絕不是它表明上看起來這樣無序,崑崙是嚴格的秩序,蓬萊是在管控之下的自由。一路上我就在想,爲什麼出入蓬萊必須通過黃泉車和地藏車?這難道不就是一個對於蓬萊的保密措施,加上一個防止外部感染入侵的簡單秘鑰程序嗎?通道只有一個,隨機方式有兩種,這絕不是爲了好玩,黃泉車的存在我認爲極有可能是爲了篩出去一部分低層次的練氣士,他們面對夜魂沒有自保手段,當然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蓬萊淘金。這個設計的確很妙,我聽一個前輩說過,設計師大多數都有‘一線生機’的理念,什麼叫做一線生機?就是任何一種固定指向的設計產物,除去常規的目標羣體,還會給其他羣體一個切入的契機。這其中既有哲學本身的意味,也代表着一種包容感,沒有包容感的概念是很難長久立足的。”
他滔滔不絕道:“你可以將這東西類比到很多持久產品上去,比如說數碼產品,哪怕高端品牌也要適度製作一款普通人能夠購買的起的產品,你知道爲什麼嗎?”
樑左終於有點跟上他的思維。
“是爲了長久吧。”
“Exactly!”
周奇臉上全是一種發現新大陸的沉浸,他很享受用自己的工具解剖眼前迷霧般世界的過程。
“按照市場上來講,高端產品是一種高風險高回報的項目,這是我聽市場部的同事說的,也許不太精準,不要介意。他們大概意思就是,以地球情況來說奢侈品也好,定位爲發燒友的高端商品也罷,都存在一個峰值,峰值在某一個時間段裡是固定的,你是無法超過的。然而時代變化是極爲迅速的,戰爭,經濟蕭條,政治格局,宗教影響,意識形態……太多東西都會左右人的思想,更改他們的觀念。因此可能曾經最火的最能盈利的物品第二年落入低谷,一是喜新厭舊的人類固有思維,二是競爭者,三是自己的新定位和創造失敗。他們當時舉了不少例子,我印象很深。其中有一個是以近代時期鴉片來驗證,樑左,我們都知道鴉片是一種毒藥,會影響人神智,減少生產和人的道德與控制力,不過在十七世紀鴉片卻是風靡世界的最火的產品之一。”
“對於鴉片的起源有很多說法,不過最初鴉片是用來給農民提神的,緩解每天高強度勞作。後來漸漸被醫生髮現,用於替代麻醉劑,那時候鴉片可是被很多醫生讚美的藥物。可漸漸的,很多人發現了純鴉片對於普通人的巨大影響和上癮能力,於是鴉片開始變成了一種直接的消費品,通過大航海傳播到了世界幾大洲幾乎每一個國度。還記得地球上不是常常說‘用戶忠誠度’嗎?我估計沒有任何用戶有癮君子那麼忠誠,幾乎會想盡一切法子去購買使用。很多國度的統治者發現其中巨大風險都下令傾銷鴉片,禁止服用,可結果呢,還是蔓延至今。毒品的歷史幾乎可以說是人類歷史齊頭並進,市場部的人他們研究後得出一個有意思的結論,除去產品本身特殊性之外,還有一個就是罌粟種植廣泛性,毒品也分成三六九等,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他們航海,走街串巷,讓毒品之名進入每個人的耳朵裡,給出機會卻又設置出了簡單的門檻,這就是毒品瘋狂的藝術……”
周奇掰着手指:“用大衆來延續,篩選大衆中他們特定之人。蓬萊所做和這一模一樣。選擇適合蓬萊的人,第一個環節就是通道,地藏車和黃泉車的二選一死亡之旅……”
“設計真棒啊。”
他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