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31.1
喻疏桐有些驚訝, 她剛剛明明和他發了消息，說讓他不用來了。
周牧開了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繞過車頭給她把副駕的門打開。
喻疏桐跟在他身後坐上車, 等他再上來, 轉頭看他, 只見他抿着嘴, 一張臉冷冷淡淡的, 沒什麼表情。
喻疏桐好奇地湊過去戳他臉頰，笑：“你怎麼來了也不和我說啊，幹嘛啊, 誰惹你不高興了？”
他臉上肉不多，也不軟, 戳着不太舒服, 只兩下, 喻疏桐就放開了。誰知道她手剛離開，就被他抓住了。
周牧握了握她的手, 又鬆開，傾身給她系安全帶。然後轉了車鑰匙，拉了手剎，車又駛出去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一時間氣氛凝滯, 有些尷尬。
車從東南路路口拐彎, 進了常青路, 沿途過了幾家粥鋪, 她又覺得晚上吃飯那會兒沒吃好, 往左看，旁邊人又是一副不理人的模樣, 她還當真開不了口。
當然，她肯定知道，這是生氣了。
問題是，生氣了，該怎麼哄啊，畢竟她都不知道爲何生氣，有什麼好生氣的。
她嘆了口氣。
果然啊，少男的心事你別猜。
路過她最喜歡的那家烤肉店的時候，她差點喊了停車，心裡慢慢思考，最近哪件事做的不好。
想來想去，還沒個頭緒，車卻停了。
她往外一看，卻是家家常菜館，眉頭一蹙：“你還沒吃晚飯啊？”
周牧平淡回了聲嗯，自己解了安全帶準備下車。
喻疏桐一看，忙跟在他後面，往菜館裡走，她從後面拉他的手：“你怎麼了？”
她聲音小小的，帶着點討好，語調軟軟的，像是在撒嬌，周牧差點心軟應她了，心一橫，大步往裡面走。
她不願意陪他回家也不重要，但是在他自己的親人面前，她卻選擇讓他迴避，他到樓下的時候，親眼看到他哥嫂上樓，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菜是喻疏桐點的，周牧剛坐下，她就諂媚地拿了菜單給他看。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從來都是喻疏桐先點，她點完，周牧再補充自己想吃的。
喻疏桐大多數時間都會照顧他的口味，點的清淡，但偶爾也會惡作劇一下，看他被辣椒辣紅了嘴，捉弄他不讓他喝水，自己再湊上去惡狠狠地親。
喻疏桐進門的時候思考了一下色、誘的成功率，但是沒在周牧生氣的時候試過，她也不知道可行度。這會兒只好舔着臉往上湊。
剛剛聽到周牧說他自己沒吃晚飯，她心裡就有底了。估計他早就到了，只不過是怕她不方便，在樓下才和她發消息卻沒想到她故意拒絕他。後來再看到周航和陳嫚兮，就能猜到她不想讓他去的原因。
她遞了菜單過來，周牧也不客氣地接了，照着唸了幾個她喜歡的。喻疏桐聽到菜單都是自己心水的，忙伸手想把那個點單的服務員抓住。碰巧又來了個服務員提着一壺大麥茶來倒水，剛放下，就被喻疏桐的動作撞翻，杯口剛好對着她，半杯水就這麼淋下來了。
黑色的裙子就這麼貼在腿上，溼淋淋的，好在是溫熱的，她嘶了口氣。
旁邊倒水的服務員忙從桌上抽紙想要給他擦，卻被旁邊的男人先一步。
喻疏桐看他手忙腳亂地給她擦，嘴角抿的緊緊地，也不看她的臉。
旁邊的服務員還拿着紙，歉意地看着她。喻疏桐自知是自己的錯，也不好意思怪別人，輕輕擺手示意沒事。
喻疏桐看他半蹲着身子給她擦褲子上的水，有些不好意思，想拉他起來。
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一塊，這麼擦了幾下，只剩下溼了的那塊看着有些明顯而已。
周牧這才直起身，還是有些不放心：“燙到了嗎？”
他這一站，兩個人就離得近，他身上的氣味就輕輕漫過來，明明是個天天抱着電腦不聞窗外事的直男，身上卻有股清淡的香氣，若有若無地，像薄荷香。
她深吸了一口，感覺味道又沒了，搖頭回答他：“水不燙。”
她去洗手間處理了下，回來的時候周牧正在和上菜的服務員說話，喻疏桐就看到那個女服務員笑着又把菜裝進托盤端走了……
端走了……
她坐回去：“你怎麼讓她端走了啊？”
周牧又看她一眼，臉上依舊不冷不熱的，還沒說話，剛剛端着菜離開的服務員去而復返，托盤裡是幾個餐盒。
“先生您好，應您的要求已經打包，還有一個菜馬上給您送來。”
周牧點頭：“嗯，謝謝。”
31.2
十月的夜風有些涼，喻疏桐從菜館出來，吸了吸鼻子，身上就被人披了件外套。
她回頭看周牧，他卻剛好偏頭，和她的眼神擦過。
喻疏桐沒見過這麼冷淡的周牧，他一晚上都這樣，她心裡有些慌。
到家的時候，喻疏桐自覺把菜拿進廚房放進微波爐加熱，過了會兒，周牧拿着藥從外面進來，自顧自燒水。她一個人在家，沒用飲水機，一向都是用熱水壺燒開。
周牧瘦高的身子背對着她站在水池前接水，水流嘩嘩作響，過了幾秒，他轉過身來，把水壺放在座架上，插上插頭，聲音幽幽響起：“你不去換衣服嗎？”
兩個人隔了兩步，喻疏桐眼睛一直盯着他，聽他開口，這才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腰，抽抽鼻子：“還以爲你打算一直都不理我呢。”
周牧身體僵直，感受到後背上她柔軟的身體，嘴脣動了兩下，“你先去換衣服。”
喻疏桐鬆開手，把他拉住轉過身來，只看到周牧雙眼黑亮，認真地看着她。
她踮起腳雙脣輕輕印上去。
周牧雙眼輕閉，感受這微涼的觸感，手慢慢扶上她的腰，悄悄收緊。
喻疏桐離了一瞬，又親了一下。
她再離開，周牧自然地湊過去，臉微微偏着，想吻她的脣。
喻疏桐往外一偏。
“我感冒還沒好呢。”
“嗯。”
說着他還是親上去了，只是印了一下。
膩歪了會兒，喻疏桐去臥室換了衣服。
再出來，周牧已經把飯菜端上桌了。
這麼會兒鬧得，真有點餓了。但是鼻子堵着，聞不到味兒，有點小小的鬱悶。
周牧也是餓了，低着頭吃飯。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
喻疏桐晚上多少吃了點，再加上害怕長肉，吃到一半就吃不了了。她安安靜靜坐着看周牧吃，間或喝口水。
周牧一碗飯吃完，菜還剩下不少。
喻疏桐一看，把自己面前半碗飯一推。
周牧也不多看她，直接端起碗又開始吃起來。
喻疏桐一愣。
他晚上加班，還等了她那麼久，肯定早就餓了。但是……把自己半碗飯給他吃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順手一下，誰知道他真的接過去了。
她突然想起來學姐的話了—
你看他對你上不上心，不是直接問他，而是要用心去體會的。
他可以在和你生氣的時候，仍然在第一時間關心你；和你一起吃飯的時候，可以自然地接過自己的剩飯，安靜地吃……
他關心你，卻也尊重你，哪怕你的決定讓他難過。
他會提前在樓下等你，怕打擾到你，就安安靜靜發短信，看到你說不讓他來，他心裡難過卻還是尊重你的選擇。
想着，她心裡的愧疚深了起來。
自己大概真的不是個稱職的女朋友，那天林升打電話給她讓她記着簽收東西的時候，還多說了兩句：
“周牧他真的是個很善良的人，可能在別人的眼裡，已經善良到傻了，但我覺得這是他身上最大的閃光點。他懂得回報，只要你能用心，也就能感受到他的不同……弟妹啊，對他好一點吧，以後路那麼長，總要有個人來互相扶持，能在一起都是莫大的緣分了，以前發生過什麼無從可究，但那些也不重要，我們看的是以後啊。”
這是個善良的男人，一開始不過是因爲長相入了她的眼，才着了她的道。咖啡館那一眼，也許真的是註定。
喻疏桐她不信命，有時候卻也不得不相信真有命運之說。
既然過往由她而起，那麼結局理應由她而終。
她把面前的杯子推過去，雙手撐着下巴：“我們說點悄悄話吧。”
她沒等周牧迴應她，繼續開口：“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在南京路一個咖啡館，我當時在相親，快要離開的時候你從門外進來，問我是不是九號桌。我那一桌桌牌掉了，後來再撿起來沒豎好，成了九。我當時就覺得你長得很好看，特別符合我的審美，就想騙你說是。你……記得嗎？”
周牧雙眼定定地看着他，沒說話也沒點頭。
但喻疏桐知道，他是記得的。
“我剛剛想了一下，眼下我們感情不算太深的時候把話說清楚比較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是你真的覺得和我處不下去，可以直接提出來。早點結束對誰都好。”
周牧紅了眼，一雙手握得緊緊地看着她。
“當然，如果你不滿意這個提議，我還有方案二，那就是……嗯，早點把關係定下來，你懂嗎？”
她說完，歪着腦袋笑了一下，眉睫上有光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