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我就給喜歡聽故事的靈川王講述我在安都的經歷,也編了一部分,隱瞞了一部分,讓這個故事成爲故事,而非事實。
其餘的時間,我在畫畫。
在安都時,怕忘記安都特殊的悲涼景色,我畫了很多線稿。結果靈川拿出來讓我講故事時,倒是像連環畫了。
在安都最後那段日子裡,我很多時候在那小亭子裡畫畫,或是上色。我還來不及把伊森的畫完成補色,他就帶着那幅畫走了。
有時會看着畫架發呆,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聯繫,我想他還是會來找我的,因爲他的大部分精靈之元還在我的身體裡。
畫出水中暢遊的魚兒,淡淡的線條勾勒清澈的水紋。我呆呆坐在小舟之中,隨着水流搖曳。不知不覺已經又過去了七天。既然沒有相機,就把靈川的美景畫下來。
飛舟用的能源是精靈之力,我已經學會獨自駕駛飛舟。剛纔去市場飛過山澗時,突發興致想來這山下作畫,把這些不懼人類,會從你面前時不時飛躍而過的魚畫下來。
它們似是知道我在畫它們,反而變得裝什麼起來,即使飛躍過我的面前,也不再甩尾用水潑我,而是努力做出各種幽美的姿勢,讓我把它們畫下來。
呵,這個神奇的世界,這裡這些鬼靈精的動物,害我都不好意思去吃它們了。
“譁!”一條巨大的,快要跟河豚一樣巨大的金色錦鯉從我面前躍過,幽美的身姿在陽光下閃耀。那一片片金鱗在水光的渲染下,更加燦爛奪目,一條晶瑩的水簾被它帶起,如同一串迷人的水晶。
我畫下線條,那些魚兒落下後並沒離去,而是圍繞在我的船邊,看我作畫。
我把畫好的線稿拿給它們看:“滿不滿意?這只是草稿,上色之後會是這樣的效果。”我再把畫好的畫給它們看。它們看了一會兒,似是滿意地在我的船邊游來游去。
我開心地放好畫稿,仰面躺在小舟上,在這山柱之間飄蕩。靈都真沒,真靜,真適合畫畫。
如果真的離不開這個世界,我想我會選擇靈都生活下來。
忽的。手心傳來一絲刺痛,我恍然回神地擡手,正看到手心裡金色的血流正在慢慢消退,不禁有些心有餘悸。
我要離開這裡,這裡的一切都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裡出現的那個安全島,充滿誘惑,讓人安逸。卻又隱藏着未知的危險,在你不知不覺中侵蝕你的身體,最終化作它的一部分。
我放落右手,在小舟的搖晃中看着上方也像是在搖晃的金沙流雲的天空。我到底該怎麼離開這裡?
是那個詭異的圖騰帶我來到這裡,我在這個世界再次見到它,它卻成了這裡日刑的刑臺。
當亞夫念動咒語之時,真正的陽光闖入了這個世界,成爲毀滅這個世界裡人類的最可怕的武器,這份力量甚至可以消滅人王。
越發覺得要回去,還是要去研究一下那根圖騰石柱。
想着想着。我在金色的天空中慢慢睡去,睡夢中依然躺在搖曳的小舟裡,在天際遨遊。身邊滿身圖騰的巨大的魚兒此起彼伏,甚至小龍也遨遊在天空之中,像是吉米畫筆下的夢幻奇妙世界。
醒來時,身邊坐着一個人,我驚了驚,起身。小舟隨我的輕動而搖晃,與此同時,我也看到了那頭長長的銀髮。是靈川。
“靈川?”我有些驚訝地看他,“你怎麼來了?”
他坐在那裡側對我不言。我擡手整理頭髮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已經被扣住了手鐲。
銀鏈被我提起,水光流過的另一端,是靈川右手的戒指。
“天色晚了。”他擡起右手指向天空,我看上去,這才發覺竟是已經黃昏。銀鏈從他的指間垂掛下來,在夕陽之中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他轉臉看向我,暮色讓他的臉朦朦朧朧,線條模糊,可是,從他深凹的眼中,看到了他對我的一絲擔憂。
“你丟了。”三個字,讓我心裡生起一絲感動,看他再次和我相連的銀鏈,我感到了抱歉,輕輕問他:“找我找了很久嗎?”
他靜靜點點頭,我在他柔柔的目光中,充滿歉意地低下頭:“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裡……實在太舒服了……”我擡起臉,目光緩緩掃過投落山柱巨大身影的河流,“我突然想畫下來,就來了,忘記跟你說,這裡真的很美……”
他緩緩拿起船中的畫稿,一張一張慢慢地翻開,魚兒在我們身周環繞,時不時擡起臉看我和靈川。
靈川放落畫稿擡臉看我,神情越來越認真,銀絲在河風中輕揚:“沒有我。”突然,他說。
我一時發愣,他忽然那麼認真地看我,是因爲這些畫稿裡沒有他嗎?
“我也要入畫。”他越發鄭重地說,我一時瞠目結舌。一直以來,知道他是聖者,是聖潔之體,我不確定是否能給他作畫,是不是給他畫畫又會給他惹來麻煩。
其實我覺得亞夫對靈川是一種保護。曾經人們不可窺視靈川容顏,又如何作畫?
我是想畫他,畫他的美,他的呆,他的萌,他的靜。他是一個特殊的模特兒,他身上的氣質,是世間衆人所沒有的。
他只存在幻想中,抑或是某人的夢境中。他出塵脫俗如同小龍女,卻又大智若愚如同姜太公。
可是,太多太多的原因,讓我至今沒有畫他,似是在自己落筆之時,就已經開始了對他的褻瀆,我不敢用自己的筆描繪出他的曲線,他的輪廓,他的容貌,那會讓我有種在用自己的目光觸摸他,撫摸他的罪惡感。
這是在我畫別人從來不會有的感覺。
只有他,因爲他的聖潔。
我和他一直這樣在漸漸落下的夕陽中久久對視,我心裡不斷地猶豫,而他的目光卻是分外堅定。
我好怕畫着畫着把他畫受了。。。。長得受,也是種組罪孽,哎……
“怦!”忽然,靈川方向的船體像是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我身體不穩往後倒的同時,靈川在那股撞擊力像像是被人從背後狠狠一推朝我撲來。
他的灰眸呆滯圓睜,我驚訝地立刻抱住頭。
“碰!”我倒在畫紙之上,抱頭緊縮身體,他撲在了我的上方,一手撐住船沿,一手撐在了我的身旁。
銀絲如同掛簾一般絲絲垂落我的面前,在金色的目光下流過一抹抹迷人的水光。
我的目光被他的銀髮所迷,深深吸引,無法移開。那是一種帶着水色的銀,當日光消去,那銀髮之中的藍色便透了出來,美得讓人忘卻心跳。
“你又得罪魚兒了?”上方傳來他輕輕悠悠的話音,我緩緩回神,看向他,他近在咫尺的臉因爲被銀髮遮去了光亮而顯得明暗不明。
小舟在河面上變得平靜,不再搖晃。
我在他看不清的目光中眨眨眼:“沒啊,我給他們畫畫的時候他們還挺開心。”
他在我上方側了側臉,緩緩起身,長長的銀髮從我的臉邊擦過我的臉邊,如那曼妙女子的帕巾飄過你的臉龐。
那冰涼絲滑的柔順感,讓人心頭爲之融化,在他離開之後,依然迷戀那一份的柔滑。。
他緩緩起身,飛舟隨他而起,我愣愣起身,靈川的頭髮觸感非常高特殊,帶着一種水一般的柔。
飛舟緩緩飛起,忽然魚兒再次躍起,晶瑩的身體在淡淡的月光中高高飛過靈川的面前,靈川擡手撫過那飛過的水光的身體,嘴角淺淺揚起,說了一聲:“調皮。”
當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我萌了。我一動不動東地看他撫摸魚兒的身體,忍不住說出了心裡的念想:“不帶這樣的,我本來還想趁你不在偷魚吃,你這樣讓我怎麼下手?”
他微微一怔,魚兒落下時他轉下臉看我,我氣悶地轉開臉:“你!真!討!厭!讓我都不能殺生了!”因爲他的善,讓我自慚,因爲他的聖,讓我自愧,因爲他和動物的親切,讓我自我厭惡。
他越是聖潔越是突出了我滿身的俗氣,讓我自慚形穢。表示跟水星人在一起,我這個火星人很有壓力。
他在我身前靜靜站了一會兒,白色的衣衫在夜風中飛揚。
“你真想吃?”他忽然問。
我揚起臉看他,他的容貌在揚起的銀髮中若隱若現,深凹的回眸之中是讓你無法看清的深邃目光。可是,卻不知怎的,隱隱感覺到了一絲讓人寒冷的殺氣。
“哎……”我嘆一聲,“現在不……”話還未說完,忽然一條普通大小的錦鯉又高高從靈川身後躍起,就在這時,靈川的灰眸之中赫然劃過一抹冷光,他不回頭地直接伸出右手,白袖飛揚,指尖碰到魚身後水簾之時,倏然水簾開始封凍,冰花在水中綻放,迅速蔓延上魚兒的尾巴,乃至全身。
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魚兒瞬間化作冰雕封凍在半空之中,他身後的水簾也化作冰簾和下面的河面鏈接在了一起。
我驚訝地探出飛舟,只見下面的一片河水都已封凍,河中的魚兒早已被凍在冰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