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遠遠注視我,既有抱歉,也有煩躁。提醒他讓我兌現諾言的估計是安羽,我看向他的正上方,安羽正勾脣壞笑。
我立刻朗聲道:“做人要講信用,我既是你們心目中的天神使者,自然應該以身作則!”
大家在我的話音中紛紛拜伏在了地上,卻是齊齊喊出:“請神女起身——”
我因爲他們的話而驚訝,安歌也怔立在大殿之內,我回過神心中感動地看着因我而拜伏的大家:“能用幾個叩拜爲大家換來一位好國王,這是值得的!”
“瘋女人……”伊森心疼地看着我,他飛落我的腿邊,喚出了他的小魔杖,當他揮落之時,我跪下的膝蓋下立時開出了一朵大大的如同蒲團的蓮花,軟軟的蓮心讓我的膝蓋不會疼痛。
我感激地看着他,他對我微微一笑,那是一個承諾的微笑,他在告訴我,無論任何情況,他都壞跟我一直在一起。
大家因爲我膝下開蓮的奇景之中驚歎,有人朝天忽然呼出了莊重而神聖的聲音,如同內蒙古的呼麥,讓人登時肅然起敬。
接着,一個又一個百姓朝天呼喊起來
“嗚——嗚——”整齊而莊重的呼喊聲讓整個安都都變得莊嚴肅穆起來,連躲在一旁哭泣的巴依老爺也驚訝地起身,呆呆站立。
陽臺上的安羽面露驚訝,緩緩站直了身體,也在這百姓齊齊的呼聲中不再嬉笑。
伊森欣喜地飛落我的面前:“太好了!這是安都的神頌,是百姓們向自己心中最尊敬的人表達最崇高的敬意,這種敬意甚至凌駕於王之上!如果安歌想做好國王,就要聽百姓的呼聲了。”伊森笑看安歌。
遠處殿門內的安歌也面露激動和高興,他匆匆跑出了大殿,大步朝我而來,衣襬飛揚,卻在安羽可以看見時放慢腳步。停落在了二樓陽臺投落的陰影之中。他面對我露出喜悅的微笑,然後再次擡步威嚴地朝我走來,百姓們的目光齊齊看向他,口中的呼聲依然不斷。
安歌最終站在了我的身前,向我伸出了手:“醜女人,我跟小羽比賽誰能做一個好國王,所以我現在要遵從百姓的意願,傾聽他們的呼聲,現在百姓們爲你而頌吟,那瀾。這說明你已經成了他們心目中最尊敬的人。即使是我。也無權讓你下跪,起來吧,我們安都的神女。”安歌忽然向我俯身行禮,他的右手依然平伸在我面前。左手放在胸口。
他站在陽光的光暈中,如同天使向我伸出了迎接我的手。
我怔怔把手放入他的手中,他輕輕執起,在我起身之時,他卻隨之緩緩單膝下跪,跪落我的面前,我俯臉看他,他帶着敬意,我看向周圍的百姓。他們的呼聲漸漸停止,這份感動讓我無法呼吸,熱淚盈眶。
安歌再次起身,執起我的手看向衆人:“那瀾膝下生蓮,受到天神與精靈的護佑。她果真是天神使者,讓我們爲她雕塑神像,護佑我們安都!”
“王萬歲!”巴赫林第一個喊了起來,扎圖魯驚喜地也高舉右手,高喊:“王萬歲!”
立時,百姓們全數高舉右手,齊聲大呼:
“王萬歲!”
“王萬歲!”
我呆呆站在安歌身邊,什麼?還要給我塑神像?要不要搞那麼大啊,以後知道真相怎麼收場啊!
或許……這個真相永遠不會被人知道,因爲……我就快離開安都了……
這天之後,安都又多了一個傳說:傳說在安都百姓最水深火熱,國王昏庸貪樂之時,天神派遣了一位名叫那瀾的神女來到安都,她化作殘疾獨眼女子,幫助百姓,教化國王,國王不信她爲神女,她於是三跪九叩入安都,她每次下跪時,膝下生蓮,讓國王驚歎,最終國王信服,被神女感化,帶領百姓重建安都。百姓爲神女雕塑神像,時時護佑安都百姓。而她的另一隻眼睛其實是時空宇宙之眼,能看到過去與未來……
我無聊地坐在廣場神臺上,從扎圖魯讓我假扮神女到現在,我是真的完全職業化了。
自從安歌也承認我是神女之後,我就被像神一樣供奉在廣場神臺上,神臺上建起一個小小的園亭,四面是白色網格的柵欄,有點像教堂裡的懺悔室,而我每天做的,就是坐在這裡,接受大家的膜拜,安歌說現在我纔是大家的力量和信仰,他需要我來讓百姓們重新振作!
我的雕像就建在我對面,我每天對着自己的雕像別提有多古怪。
看着她從一整塊大理石,一點一點被開鑿出來,而且那姿勢,一手放在心口,一手像是推門的動作,宛如推開通往未來的幸福大門,儘管姿態神聖莊嚴,可是在看到那還是戴眼罩的臉時,渾身不舒服,我說既然是雕像了,爲什麼不讓我兩隻眼睛都在?!
這就像自拍一樣,也想讓自己雕地好看一些,獨眼龍算怎麼回事嘛……
我的面前有放有水果和食物的小桌子,我覺得自己更像是被放在籠子裡觀賞的小動物。
雖說我是自由的,可以隨時走出小亭子,可是會有百姓來找我說悄悄話,他們信任我,他們會說出心中的煩惱,我成了神父一樣的角色。
伊森倒是挺開心的,他會把畫架給我放到亭子裡,讓我畫畫解悶,他喜歡看我畫畫。
“那瀾神女,你的右眼真的能看到另一個世界嗎?”亭子外面此刻站滿了很多小孩子,他們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我,白白淨淨的臉恢復了他們本該有的血色。每個人手裡提着綁好的死老鼠。
我愣了愣,伊森坐在畫架上笑道:“現在外面有很多關於你的傳說,傳說你的另一隻眼睛能看到另一個世界,比如死亡後的世界,也有說是宇宙,還有說 是過去和未來。”
“啊?”我驚歎了,原來傳說就是這麼來的,我笑了,看向網格柵欄外的孩子:“那我幫你們看看好嗎?”
“真的可以嗎?!”他們紅撲撲的小臉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我捏住了眼罩的邊緣,對他們眨眨眼:“你們怕嗎?”
“不怕!”幾個小男孩站了出來,小女孩有點害怕地躲到他們身後,不敢看我摘眼罩。
我緩緩摘下了眼罩,立刻看到了他們身上的花紋,他們驚訝地看着我完好的眼睛,看他們那副驚訝的神情,難道以爲我的另一隻眼睛會像宇宙,裡面星雲轉動嗎。
我開始說了起來:“你以後會是一個很棒的小夥子,恩……你以後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哦,不過現在要好好讀書,還有你,以後一定是位美麗的姑娘,還有你,你,你……”
孩子們在我的話中展開笑顏,眸光閃亮,他們纔是安都未來的希望。而現在,是巴赫林和扎圖魯他們這些年輕人。
巴赫林成爲宰相後,整天忙得不見人影。而扎圖魯也忙着幫大家重新開墾荒田,因爲他現在可是安都的都督,相當於市長。
在孩子們歡笑離開後,我看到了站在石像邊的扎圖魯,他遠遠的崇敬地看着我。想上前時,似是看到了什麼人,停下了腳步,我順着他目光看去,看到了巴赫林腳步匆匆朝我走來。
他站到了我的亭前,一時間發了呆,他一直呆呆看着我,俊秀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欲言又止。
扎圖魯在遠處微微轉身,像是不想讓巴赫林看到他,可是他依然時不時朝我這裡瞟來,看來他今天也有話想對我說。
我微笑看巴赫林:“赫林,什麼事?”
巴赫林張了張脣,低下臉,他往前一步,雙手抓在我面前的網格柵欄上,微微低下臉:“那瀾,你說 我……這個宰相能做好嗎?”
“當然,你是最好的人選!”
“真的嗎?你真的那麼覺得?”他擡起臉欣喜地看我,我認真看他:“當然,我那瀾選的人一定沒錯,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巴赫林有些沮喪地點點頭:“我最近感覺……有點力不從心……哎……很多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做,總是覺得沒有方向……我怕讓你失望……”
我笑了,他這是初入社會最常見的現象,因爲從沒接觸過社會,接觸過其他人和事情,所以在處理實際情況上難免手足無措。
我問道:“巴赫林,你看的書都哪兒去了?”
他一愣,再次擡臉看我。
我說道:“有句話叫學以致用,但也要理論與實際相結合,想想你看的那些書,你看了這麼多書,難道沒有一本能派上用場?”
他微微側臉沉思起來。
我繼續說道:“安都剛剛重建,百廢待興,你覺得累自然是正常的,所以你要理清順序,哪些是緊要的,哪些是次要的,可以稍後去做的。而你是宰相,要做的是理清條理,並不是事事親爲,哪些事是可以交給別人去做的,比如扎圖魯,哪些事是隻能你去做的,你是一個宰相,是一個領導,擅於用人才是你宰相做的事,必要時,讓安歌也去做一些!別怕,他現在正在興頭上,會非常願意去做事情的。”
巴赫林豁然開朗地笑了,他有些靦腆地低下臉:“那瀾姑娘……如果你能一直留在這裡就好了……我會想念你的……我……喜歡你……”
在我發怔之時,他已經匆匆逃離,跑回了王宮。
我被人表白了!
哈哈!我那瀾被人表白了,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