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無親...?
............
2005年7月3日
兩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雨點嘩啦啦的拍打在窗上。大的水花濺開,化成無數的細小水花。
往操場上看,是白茫茫的一片,雨水傾瀉着,這不像是下雨,倒像是某些人打開了天上的水閘,於是水就這麼嘩啦啦地流下來。
路明非悠閒地翹着二郎腿,在初中教室裡上着無聊的課程,即使他初中時成績並不算優異。
遠看上去,路明非正百無聊賴地擺弄着桌上的圓珠筆,只有他知道,自己內心翻涌的激動。
今天是7月3日,是師兄闖入奧丁的尼伯龍根的日期。
自聖心仁愛醫院之後,路明非感覺像是回到了過去,這裡的一切都像是記憶中那樣。可他更覺得這是人死前走馬燈般的回憶流程,只是他的比別人的要長了一些罷了。
驀然回到初中時代,那個沒有師兄,師姐的年紀,每逢週末放假,路明非就會跑到網吧玩星際爭霸。
只是,這之間多了一個在獵人網站上名爲“逆臣之審判”的註冊ID。
路明非也曾想現在就去找卡塞爾學院,可是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他明面上可沒有觸碰過那個世界。
這樣主動的申請入學,尤其申請者還是被卡塞爾學院嚴密監控了將近十八年生活的S級混血種。
這就像是狙擊手的一打開鏡,就發現獵物往他這邊看了一眼,那般驚悚。
路明非知道,想要接觸到混血種的世界,現階段他所知的最好機會就是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了。
很遺憾的是,回到過去三個月了,路明非還是沒有找到機會接近楚子航。
他仍然是師兄眼中的陌生人。
誰讓他的師兄那麼酷,不僅長得帥,是個面癱,作息還像精細到分秒。在仕蘭中學,背地裡不少人都把楚子航稱作“機器人”。
路明非在桌面上無聊地用手指敲按着,發出有節奏的細微“咚咚”聲。
“咚咚咚咚...鈴鈴鈴鈴”
節奏被如約而至的放學鈴聲打斷了,一場如約而至的暴風雨也這麼傾瀉在仕蘭中學。
細密的雨幕,就這麼橫亙在家長接送孩子的必經之路。可是,總有人不懼這般險阻,“嗖”的就衝了上前。
一開始校工部還穿着雨衣在操場上跑來跑去檢查排水系統,他們生怕這漫天的雨水,浸壞了操場上移植的昂貴草皮和美國進口的紅色顆粒塑膠跑道。
白茫茫裡不時有對對一大一小的身影穿插而過,親暱着,呵護着,關切着。
就在半個小時前,這裡還是如熱鬧的菜市場一般,雨幕彷彿也浸壞了學校的大門,門衛攔不住那些急的像無頭蒼蠅一樣的家長們。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便把車停在操場上,大聲地摁着喇叭。
輪胎的痕跡深深刻在紅色顆粒塑膠跑道上,草皮也被掀翻,露出一塊塊黝黑的泥土。
積水和泥水混雜在一起,就像雨幕和一大一小的身影一樣。
最後仕蘭中學裡幾乎所有人都被接走了,白茫茫的操場上再找不到一大一小的身影,只餘“仕蘭中學”的天藍色校旗在雨中飄揚於一片白茫茫中。
這時,在仕蘭中學的高中部教學樓,竟然還有一個小男孩坐在教室裡。他叫楚子航。
楚子航坐在教室裡,望着窗外發呆,教室裡只剩下他了。天開始黑得如深夜般,他的衣服上印着蒼白的燈光。
他摸出手機撥號,一陣等待後傳來忙音,猶豫了一會,又撥通了通訊錄的另一個號碼。
這次只等待了一會便接通了,他把話筒貼在耳邊。
“子航你那邊下雨了吧,媽媽跟朋友在久光商廈和姐妹們一起買東西呢,這邊也下雨了,車都打不着,我們喝杯咖啡等於小點兒再走,你自己打個車趕快回家吧。”
“你爸爸不是給你錢了嗎?或者給你爸爸打個電話叫你爸爸派個車來接你,子航乖,媽媽啵一個”,話筒裡傳來清脆的“啵”聲,而後電話掛斷了。
楚子航默默的合上手機,從頭到尾他一個字都沒說,他也沒準備說,習慣了,每次都是這樣。
他只是問問媽媽在哪裡,同時告訴他自己沒什麼事兒,讓她安心的該幹什麼幹什麼。
可楚子航不想給爸爸打電話,他知道爸爸會讓司機開着那輛頂級配置的奔馳S500來接她,爸爸是個很有教養的優質的好男人,非常喜歡當舞蹈演員的漂亮媽媽,也愛屋及烏地對他好。嘴裡最常說的就是,子航啊,有什麼需要就說出來,我就是你爸爸。會對你盡義務的。
有個很有錢的爸爸要對他盡義務,這聽起來很不錯,可是楚子航知道,司機纔是他真正的爸爸。
所以楚子航也沒提過什麼需求。
教室的門敞開着,秋天的寒風夾着雨絲灌進來,亮的有點刺骨。楚子航裹緊了身上的Diese罩衫,緊了緊那條Burberry的格子圍巾,雙手抄在口袋裡。
雨漸漸變小了,肉眼可見如牛毫般粗細。
一般來說,剛下了大雨,這種牛毫細雨的時間很短很短,可就是這點縫隙,初中部的教導主任就如同見縫插針般,一聲令下也開始放學了。
三三兩兩散發着青春氣息的學生在教室外走過,他們身邊一般都跟着一個貼心的撐着傘的成年人。有的是家長,有的是司機。
女生們俏麗的長髮沾過空氣中的雨滴,愈發烏黑透亮。男生們則如鋪瀝青路的攤布車一樣,緩緩走着。
幾乎每個同學身邊都有爲他撐傘的人。楚子航摸了摸身旁的座位,冷冰冰的。
楚子航突然注意到初中部的人羣裡,也有一個孤單的身影,那是一個小男孩,長得瘦瘦的,眉目說得上清秀,眼角微微下垂。
楚子航突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再次緊了緊那條Burberry的格子圍巾,楚子航站起了身。
“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會停的。天氣預報說是颱風,氣象局發出預警了!”一位嬌俏的長髮女生突然探頭進來說,長髮的髮梢墜着一枚銀質的HelloKitty髮卡,秀氣的笑臉微微有點泛紅,低垂眼簾不敢直視他。
“你認不認識我……我叫柳淼淼……”女生沒有得到回答,聲音越來越小,蚊子哼哼似的。
其實楚子航認得柳淼淼。柳淼淼,比他小一級,還在初中部,但在高中部也蠻出名的。柳淼淼初三就過了鋼琴比賽十級,每年聯歡晚會上都有他的鋼琴獨奏,楚子航班上也有幾個男生爲柳淼淼較勁兒,楚子航想不知道他也沒辦法。
丟失了那個瘦瘦的小男孩的身影,楚子航感覺有點可惜,或許那個小男孩要走回家了,一個人。
“我今天做值日,一會再走”楚子航淡淡的說。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細聲細氣地說,把頭縮了回去。
隔着沾滿水珠的玻璃窗,楚子航看着柳淼淼的司機打開一張巨大的黑色巨大的黑色罩在柳淼淼的頭頂,柳淼淼脫下腳上的涼鞋,司機蹲下身幫她換上雨靴。柳淼淼跟在司機後面,踩着積水走向雨幕中的那輛亮着“天使眼”大燈的黑色寶馬轎車。
路明非走着走着,想到自己初中時的衰樣,也曾是這個時候,傻乎乎地向柳淼淼請求捎他一程。
想着想着,路明非鬼使神差地又喊了出來。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路明非站在高中部的教學樓下,他並不帶任何期望。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和你家又不是一個方向!”柳淼淼頭也不回。
其實楚子航家跟柳淼淼也不是一個方向,楚子航家在東城邊開盤價號本城第一的孔雀邸,柳淼淼家住在城西邊有名的加州社區,裡面最大的一個獨棟就是柳淼淼家。
楚子航看向那個穿着初中部校服的男孩,是剛纔那個在雨中獨自行走的小男孩。
一個雷從天上直砸了下來,耳邊轟然爆響,隨後是一片空白,雨好象更大了,或許柳淼淼說的是對的。這不是一般的暴雨,而是颱風。
那個小男孩叫路明非?剛纔柳淼淼是這麼稱呼他的。楚子航看了眼樓下的小男孩,他耷拉着頭,像是陷入了沉思。
忽然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興許也能捎他一程。
深深呼出一口氣,再次緊了緊那條Burberry的格子圍巾,似乎變得更冷了。
楚子航掌心裡轉着手機,轉了很久,忽的握住。
點開通訊錄最上面那個聯繫人,輸入一條短信:“雨下的很大,能來接我一下嗎?”而後默默的念一遍,確定語氣無誤,發出。
接下來的幾十秒鐘裡他攥緊手機,聽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叮”的一聲,短信進來,楚子航打開手機,“我這裡剛完事,你在學校等着,一會就到。”
楚子航看了一會,刪除了信息。站起來拎起腳下的水桶,把整桶水破潑了擦了好幾遍的黑板上,水嘩嘩地往下流,楚子航抄起黑板擦用力地擦拭起黑板來。
班主任喜歡楚子航的原因不僅僅是他功課好,還有他從不偷懶,而包括值日這種事,出值日都做得比別人認真。別人擦過的黑板上人就是滿是黑板粉筆痕,楚子航擦過的簡直像是從店裡新買來的,連邊邊角角的筆記都給擦的一乾二淨。
“天才,百分之一是靈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你們都能像楚子航一樣,我做夢都能笑醒了,愁什麼升學?”班主任對全班訓話總少不了這句。
班主任從不知道楚子航爲什麼總那麼認真,包括擦黑板這種小事。
其實楚子航根本不喜歡擦黑版,他只是喜歡認真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可以把腦子放的空空的,什麼也不用想。
用力擦拭,大開大合,好像俠客一套剛猛無仇的劍法。事實上,楚子航確實學過劍術,而且是在少年宮學的。
路明非就這麼安靜地坐在高中部的臺階上,也不管校褲會不會被沾溼,他就這麼坐在那裡。耷拉着頭。
路明非記得這裡,那個雨夜,他成了落湯雞。而他的師兄楚子航卻成了孤苦伶仃,失去父親的孩子。
路明非擡頭看了看漸暗的天幕,他的清秀的臉上不知何時有了兩道清晰的淚痕,眼睛含着沉鬱悽楚的神色。
沉鬱的氛圍最終被兩白亮白亮的光束破壞了。路明非擡起頭,卻被車燈照得睜不開眼。
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不再有刺眼的光束,是一個穿着罩衫的黑髮男孩,淺栗色的瞳孔中透着鋼鐵般冰冷的光,整個人站在那裡,凌厲如刀劍。
路明非看了看眼前炫酷十足的大男孩,除了瞳色之外,這個大男孩跟師兄相差不遠。“你...你是師兄?楚師兄?”
要是換了別人,可能會糾正路明非此時該喊學長,而不是師兄。畢竟他倆差了整整一個初中部和高中部的距離。
但楚子航懶得糾正這些無關緊要的,他眼底的冷光一閃,冷酷的拋出一句話:“你認得我,要不要搭我家的車,送你回去。”
路明非激動不已,不是因爲能搭便車,而是因爲他正愁要找什麼理由來搭上這輛車。
隱約間,路明非感覺師兄理應記得自己,但細想又覺得不可能。
因爲按路鳴澤的話來說,已經完全被刪除了存在,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不可能出現楚子航。
路明非抱着一絲期待地問道:“師兄師兄,你還記得我?”
“嗯,我知道你。剛剛柳淼淼喊你路明非,你的名字是叫路明非?”楚子航給路明非撐着傘,冷酷的說道。
好吧,師兄確實不認識我。
氣氛突然卡了一下,路明非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路明非聽到師兄冷淡的回答,知道面前的楚子航還不是他記憶中那個陪他去日本出任務,一起去北京地鐵尼伯龍根的師兄。
車前座的男人看了看楚子航身邊的路明非,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兩人走到純黑色轎車的後座時,車前座的男人突然熱情地爲兩人開了車門,頗有司機的風範。
“這位是我的學弟,路明非。”
“這是我的...爸爸。”遲疑了一會,楚子航說道。
據路明非所知,楚子航的生父楚天驕確實是司機。
“嗯,上車吧。”男人彎腰伸右手,左手揹着,然後退回去,左手架姿。
一套動作下來尤爲優雅,甚是紳士風範。
“這是華爾茲的邀請動作。”楚子航滿頭黑線。
“可不是麼,上次老闆去的地方就這麼做的動作,我覺得好看,就學來了。”
“哦。”
爸爸口中的老闆,也是楚子航如今在家裡要叫爸爸的人。這個爸爸很有錢,可那又如何?
楚子航夜裡常常在想,要是楚天驕能別這麼浮誇,踏踏實實地,求取上進,媽媽也不會離開他了。
楚天驕還想幫楚子航收好雨傘,卻被楚子航不着痕跡的躲開。
楚子航單手整好衣領,收好了雨傘,拉了拉圍巾,示意路明非跟他坐在後排。
車裡的雨刮器颳去一層又一層彷彿無窮無盡的雨水,每當雨刮器颳去雨水,車窗便有半秒的時間是乾淨的,這時楚天驕就會透過玻璃,微笑着跟楚子航招手。
楚天驕的笑容很和藹,甚至有點掐媚。
路明非也會透過車窗的反射觀察着楚天驕,他知道,眼前這顯得有點掐媚的男人,就是那個無數個雨夜躺在獵人小屋裡思考着將來命運流向的守望者。
這輛純黑色的轎車,車頭上三角形的框裡,兩個M重疊爲山形。一輛邁巴赫62,奢華Maybach,品牌,奔馳車場頂級車中的頂級車,比爸爸那輛奔馳還要貴出幾倍的樣子。楚子航對於車不太瞭解,這些都是車裡的男人對楚子航吹噓的。
“衣服打溼了吧?我給你們把座椅後排的座椅加熱打開吧,誰用誰知道,這東西舒服的要死。”男人似乎絲毫不在意路明非在旁,開始一貫的車輛吹噓。
“用不...嗯,打開吧。”
楚子航剛想拒絕,瞥了眼路明非身上溼透得徹底的衣服。
“好嘞。”楚天驕眼含深意地看了看路明非。
隨後楚天驕清了清嗓子,大聲地對着櫻桃木的中控臺說道:“開啓座椅加熱,啓動。”
車裡的氣氛似乎並沒有因爲多了路明非這個外人而變得有些僵硬。即使如此,路明非也只是用眼角餘光留意着前座的男人。
然而事實是,楚天驕早就在看到路明非的瞬間,條件反射般把精神狀態保持在緊繃狀態。路明非的神情稍有變化,都會牽動着楚天驕一舉一動。
路明非讓楚天驕感到疑惑,他沒有從路明非眼中看到屬於龍族的暴虐和瘋狂。
那是一種看盡繁華的平靜,又略帶有一絲興奮和激動,以及幾分同情。
因爲他明確察覺到那幾分同情就是給予他本人的。
楚天驕感到一絲無力,身爲劊子手的他,完全不可能是失控狀態下路明非的狀態。
讓楚天驕聊以慰藉的是路明非還沒有失控的跡象。
路明非可不管楚天驕豐富的心理活動,他就是奔着奧丁來的。
路明非清晰地記得兩天前在獵人網站上那封詭異郵件【M-070305-中國-C】的任務詳細。
只有幾個簡單的字符“s nido dot”。
翻轉過來既是”Tod Odin s”,意爲奧丁之死...
......
Wшw ¤tt k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