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唐佳倩悶悶不樂,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父親怎麼會在他面前說了那麼多葉少楓的壞話。父親不是一直都喜歡葉少楓的嗎,怎麼現在,態度好像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
政治可以改變一個人,也可以改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當他們站在同一個陣營的時候,就是一條船上的戰友,同舟共濟,要麼一起直掛雲帆濟滄海,要麼就一起陰溝裡翻船。
當兩個人處在對立陣營的時候,那就是勢不兩立,就算是親生父子,如果他們的政治立場不同,他們的陣營不同,也照樣會反目成仇。戰場無父子,同樣,官場更是這樣,官場上面,只講究的是政治,講究的立場,講究的是陣營。
唐佳倩開着車,從父母的家出來,回自己家的一路上,一直在想這方面的問題。慢慢的,他也算是想明白了,父親之所以對葉少楓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完全是因爲,現在的葉少楓,已經是上官家族的人了,而唐愛民,是葉家的人,他們的政治立場,發生了根本的變化,所以,以前是同舟共濟的夥伴,現在,卻要反目成仇,兵戈相見了。
唐佳倩最怕的就是出現這樣的局面,但是,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出現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唐佳倩迷茫了,他想找葉少楓談談,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甚至,現在葉少楓連坐下來聊天的時間都沒有了。
葉少楓自從當了常務副省長之後,越來越忙,每天白天處理公務,晚上忙於各種應酬,雖然在省政府的排名,他還是要排在唐愛民的後面的,但是,這樣的排名已經無關大局。畢竟,現在省委書記是新從中央調來的,而且,是上官家族勢力的人,這個人一來,就重用葉少楓,有很多時候,商量省裡的一些建設性問題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躍過唐愛民,直接找葉少楓商量。
上官雲清來H省上任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上官家族高層的指示,來這裡,一方面是拿住H省,讓H省成爲上官家族的勢力範圍,然後,就是重點培養葉少楓,也就是重用葉少楓,與此同時,孤立唐愛民,別情,剷除掉H省省委省政府高層所有的葉家勢力,就算沒辦法鏟乾淨,也得把高層的幾個葉家的人鏟走,不能讓葉家的人,在拿到實權。
葉少楓現在手裡的權利也都不小,H省交通這一大塊歸他管,還有土地使用方面,也照樣歸他管。
葉少楓剛去了國土資源局,聽了一場他們的報告會,主要是瞭解一下H省現在的農用地面積,有沒有非法佔用農用地的行爲,並且,在會議上,葉少楓做出了重要的指示,一定要嚴格的貫徹國家對農耕地使用條例的管理方針,堅決打擊一切,非法佔用農用耕地的行爲,管理好我們H省的每一寸土地。會後,葉少楓有找到國土資源局的局長,詳細的瞭解了一下下面有沒有舉報非法佔地的事情的,這一問,確實還真問出了幾個事情,其中有一個舉報引起了葉少楓的高度重視。
當時國土資源局的局長跟葉少楓訴苦,說道:“葉省長,眼下,最棘手的一個舉報案件就是這個。關於華立鋼鐵非法佔用農用地的事情,這個事情,有點難辦。”
“既然你都說是非法的了,那還有什麼難辦的。按照規章辦事!該查的查,該拆的拆,需要什麼手續,碰到了什麼問題,你跟我說,我幫你解決就是了!”葉少楓說道。
“葉省長,您對這個具體的情況不太瞭解,我跟您簡單的說一下吧。華立鋼鐵,是坐落在南陽市平川縣的第一大企業,也算是咱們H省鋼鐵企業裡的龍頭了。每年,他們給政府的稅,都是非常客觀的。而且,這個企業中,有一多半的工人,都是來自於那個平川縣,這個企業的老闆,也是土生土長的平川縣人。
他們非法佔用了二百畝的農耕地。不過,我們去查封的時候,他們卻拿出了和村子裡簽署的佔地合同,但是我們說,和村裡的合同並沒有法律效益,村大隊,以及村裡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將農耕地去賣給企業。土地是國家的,不是村大隊想賣誰就賣給誰的。和村裡的合同,根本就不算數!”國土資源局的局長說道。
“你說的很對,對方怎麼說?”
“華立鋼鐵的老闆很不服氣,說自己錢也花了,廠房也建立起來了,現在竟然來說是非法佔地。對方堅決不在同意拆遷合同上簽字,他不簽字,我們強制執行的時候,這個老闆還組織廠子裡的工人,上千號工人,堵在大門口,根本就不讓我們進。
那些工人,都是那個縣城裡的人,並且,好多還都是附近村子的人。當時,華立鋼鐵在這裡建廠用了很多附近村子裡的人,現在,那些村子都希望把自己的地賣給華立鋼鐵,然後,讓自己的村民,進入大企業裡去工作,這樣穩定,而且,要比他們種地好的多。
所以說,如果我們要是強制拆除廠房的話,那等於是違背當地的民意,更何況,華立鋼鐵在平川縣非常有勢力,也有人氣,就連平川縣的縣委書記,縣長都要敬華立鋼鐵的老闆三分,所以,這個事情很難辦。
眼下,國家就要對這些問題進行一輪排查,如果查到了華立鋼鐵非法佔地的事情並沒有得到解決的話,我想,我們會被受到上面的責備的,而且,也是給整個H省臉上抹黑。現在您新接手這一塊,希望您,能有好的辦法。”
國土資源局局長把這麼一個大難題輕巧的就拋給了葉少楓了,現在葉少楓在省裡,正好管這方面的事情,如果這個事情處理不好,被中央的調查團查出來了,那對葉少楓日後的政治前途,也是很有影響的,所以,葉少楓想要抓緊解決這個問題。
葉少楓回到省政府,把這個問題跟上官雲清說了一下,並且,說自己想去一趟平川縣,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上官雲清當時想了想,說道:“看來這個是上一屆班子的遺留問題,這就好比是一個腫瘤,上一次操刀的醫生沒有給切除,現在,我們手裡握着這把刀,就一定要切掉,如果不切掉,就會變成惡性腫瘤。所以,少楓,我同意你去,你要想一個經驗老道的主刀醫生一樣,面對這樣頑固的腫瘤,下手要快,要狠,不要拖泥帶水。”
“謝謝上官書記對我的信任,有上官書記的這番話,那我心裡也有底了。”葉少楓笑着說道。
上官雲清笑了看者葉少楓,說道:“少楓,我們都很看好你,只要你努力做,認真做,服從組織安排,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前途無量的!”
也少楓知道上官雲清所說的“我們”指的是誰。也知道他這句話的含義是什麼。
葉少楓從上官雲清的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唐愛民,他也正好是照上官雲清,好像是要彙報什麼事情。唐愛民看到葉少楓的時候,並沒有以往的那種親切,只是很冷靜的一點頭,這讓葉少楓感到了一絲寒意,他不想和唐愛民反目成仇,但是現在這局勢,已經不是他能夠力挽狂瀾的了,就好比是,你可以去跟別人找事兒,但是,你不能阻止別人對你樹立敵意。
“唐書記好。”葉少楓客氣的問好。
“葉副省長好。”唐愛民簡單的回答一句,沒有在多說什麼,匆匆的從葉少楓身邊走過。
葉少楓有點惆悵,也有點失落,唐家對他有恩,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會爲唐家做出力所能及的一切,而現在看看,似乎,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最近這些日子,葉少楓雖然很少回家,但是也能頻繁的接到常妙可和姚雪琪的電話,倒是和唐佳倩的聯繫越來越少了。起初,葉少楓以爲是自己很少回家,他們的感情疏忽了,但是今天,看到了唐愛民對他的狀態之後,葉少楓好像明白了什麼。
政治,可以成就很多關係,成就了葉少楓和上官雲夢的關係,政治,也可以毀掉很多關係,似乎,要毀掉葉少楓和唐佳倩的關係。
在還沒有徹底的毀掉葉少楓和唐佳倩的關係的時候,先毀掉了葉少楓和郭少華的關係。
郭少華被雙規了,調查他的理由就是,郭少華在任職駐京辦主任期間,組織非法集資,而且,和多名女性發生不正當的關係,對我黨形象,造成嚴重的危害。
郭少華被雙規之後,有人說是葉少楓在背後做的手腳。畢竟,郭少華自從當了駐京辦主任之後,跟唐愛民的關係越走越近。H省高層上都在傳,葉少楓和唐愛民反目成仇,而且,葉少楓爲了能夠在省政府更上一層樓,要擠掉唐愛民在省政府裡的所有親信。
但其實,郭少華的雙規跟葉少楓真沒有一點關係,當時,紀委領導找到葉少楓,跟葉少楓說道:“葉省長,我知道您跟駐京辦主任郭少華的關係很不錯,但是,他現在在作風上出現了點問題,我們準備查辦他。”
當時葉少楓還吃驚的問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誤會。
人家紀委的領導說了:“郭少華任職期間,打着H省駐京辦的名號,在京城進行非法集資的活動。找了不少單位,進行這種非法的不正當的集資,靠這一次次的謊言和騙局,在短短几個月時間,獲得不法財產三千多萬元,不少行政機關的領導都上當受騙。這是中央部委的某個領導給揭發的。所以,這個事情,我們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我們也知道,郭少華和您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在查辦他之前,我們要跟您說一聲。”
葉少楓一聽這個,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根本就保不住郭少華了,而且,郭少華非法集資,已經被人家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本身就是他不對。葉少楓也只能表態,說道:“按照國家規定辦事,該查就查,該審就審,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
葉少楓的態度已經表明了,紀委那邊也就可以放心的去審理郭少華了。在這過程中,省紀委的人把葉少楓同於雙規郭少華的態度傳了出去,目的是讓讓別人知道,葉少楓已經同意這麼做,有了這個信息的傳遞之後,就可以少很多麻煩和阻攔。
但是這個信息傳遞出去之後,卻慢慢的變味了,逐漸就傳播成了,是葉少楓擺局,要清理掉郭少華,要給H省政府大洗牌,洗掉所有唐愛民勢力的人。
這話傳就傳了,放在別人耳朵裡,別人愛怎麼想怎麼想,別人輕信這些話,是以爲他們不瞭解葉少楓,但是,到了郭少華那裡,竟然郭少華,也聽信了這些政治場上的風言風語,竟然也相信,是葉少楓要查辦他。
在郭少華被雙軌之後,他給葉少楓打電話,就說了一句話:“葉少楓,虧我這幾年來一直跟你,到頭來,你要辦我?那你要不要連唐佳倩也一起辦了,他也是唐書記的人!”
這是郭少華跟葉少楓說的最後一句話,第二天,接到了郭少華自殺的消息。非法集資了三千萬,而且,在職期間,和不少女人發生關係,甚至,還有個未成年的小女孩被他搞大了肚子,所有的這些罪名都成立的話,那郭少華最少也是個無期徒刑。
郭少華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受不了這個氣,在受審期間,服毒自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葉少楓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曾經的好朋友,現在,竟然生死相隔,估計,在郭少華臨死的時候,還會咒罵葉少楓。
郭少華的葬禮上,不少人都去了,好久未見的權鋒哲也去了,當然,唐佳倩也參加了。葉少楓到場的時候,差點被郭少華的家人拿着棍子給轟出來,他們都誤會了葉少楓。
郭少華拜訪蒼蒼的母親悲憤的哭着,然後說道:“葉少楓,虧我兒子幫你當兄弟,你就這樣整治他!你還是人嗎?”
老人家的誤會,葉少楓並不怪罪,老人已經很可憐了,葉少楓也不想在多解釋什麼。這就是官場,官場有時候,比戰場還要殘酷。
被趕出靈堂的葉少楓,面朝着靈堂,深深地鞠了是那個躬。天色陰沉,一閉眼,葉少楓依然能看到郭少華的音容笑貌。
在京城當官,不是什麼好事情,郭少華這次被查被結揭發,肯定是得罪了京城的官員,是中央的人要辦他,辦了他之後,還讓葉少楓收到了誤會。這一切,似乎都在向葉少楓透露着一個信息,辦掉郭少華的人,可能不是別人,很有可能,就是唐愛民的計謀。
可以說,現在所有人都認爲,郭少華的死,是葉少楓一手造成的。當這個消息貫穿於所有人思想中的時候,那麼,以後,誰還敢跟葉少楓親近,誰還敢和他合作,連他最好的朋友都能被他擺局陷害,雖然郭少華的死亡和葉少楓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是,如果沒有葉少楓的陷害,郭少華也不會自殺。
當所有人都認爲葉少楓是個陰險之人的時候,那所有人都會遠離葉少楓,沒人在會相信他,那麼,唐愛民在H省政府的權位,纔會更大,更重。也許,唐愛民就是要用這個犧牲掉郭少華的辦法,來講葉少楓給架空,讓以前,所有跟葉少楓走的比較近的官員,全都遠離他。就算是上官雲清重用他,光靠着這麼一個領導,是不管用的,一旦被架空了,那葉少楓以後在H省的工作,就會很難進行,他唐愛民,纔會更加的權高位重!
想到這裡,葉少楓吸了一口涼氣。所有人都有陰險的一面,所有人,都會爲了自己的利益,去擺局佈陣,去陷害自己認爲會對自己構成威脅的敵人。唐愛民這步棋,下的狗狠的,也許他在做這場局的時候,並沒想到,最後會導致郭少華服毒自殺,他當時也只是想犧牲郭少華的政治前途,並不是要犧牲他的命,沒想到,事情進一步惡化了,不過,這樣的惡化,似乎對唐愛民來說,更是一種好事情,而對葉少楓來說,也確實,將會有更多的人,遠離他。
唐愛民現在在下一盤大棋,他要攬權奪勢,他要將本該屬於自己的都奪回來,他要壯大自己的勢力,然後擠掉上官雲清,H省省委書記這個位子,他唐愛民已經垂涎太久太久了。
葉少楓正好離開郭少華的靈堂,這時候,一身黑色緊身裙,黑絲襪,黑高跟鞋的唐佳倩也從靈堂裡走了出來,她看到葉少楓還在門口沒有走,便主動走過去。
“葉副省長,好久不見了,弄成現在這個局面,你滿意了?”唐佳倩說道。
回想以前,剛認識郭少華的時候,就是通過唐佳倩認識的,以前,郭少華還追過唐佳倩,後來,唐佳倩正式和葉少楓好了之後,其實郭少華還是一直惦記着唐佳倩。郭少華找的很多女朋友,都是唐佳倩這個類型的。
一個人如果一直喜歡你,你心裡肯定也是能感覺得到的,說白了,郭少華之所以能夠跟隨葉少楓,也是因爲唐佳倩的緣故。唐佳倩知道郭少華對自己的這份情誼,雖然自己並沒有對他動過什麼心,不過,內心多少,還是對這個男人有着一份微妙的感情的。
“你也覺得,是我陷害的郭少華?你覺得,是我讓紀委的人去查的郭少華嗎?”葉少楓說道。
“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也不用解釋什麼。對了,我想說的是,你知道郭少華爲什麼做非法集資的勾當嗎?是因爲我當時想在京城開一個影視公司,算是風尚文化的分公司,但是錢不夠。我又不想從風尚文化財政裡面拿錢,所以,就像自己跟外面借點錢。我跟你說過的,你當時沒當回事,還說不要我這麼折騰,後來,也不知道郭少華怎麼知道的,他就給我打電話,問我需要多少錢,我說,弄個影視公司,起碼得兩個億啓動資金,他說,給他半年時間,他給我想辦法弄錢!
我當時也是以爲他開玩笑,隨便說說的,沒想到,他……他竟然用這種非法集資的方式。可以說,他走上犯罪的道路,是因爲我。如果,葉副省長想要繼續追究連帶責任的話,是不是,連我也一起處理掉啊。”唐佳倩說道。
葉少楓沒說話,看着她,突然覺得,自己和唐佳倩的距離好像越來越遠了。
“葉少楓,你變了。”唐佳倩丟下了最後一句話,走了。
葉少楓沒有挽留,看着唐佳倩的背影,苦笑了一聲,葉少楓知道,自己沒有變,而改變的,其實是這個社會,是他們生活的這個環境,正式因爲大家都在變,而葉少楓依舊在堅持自己,所以,纔會讓別人覺得,他變了。現在,最真誠的東西,反倒變得最虛僞,而那些真正藏在黑暗中的陷阱,卻是那麼的光明磊落。
葉少楓心裡難受,打電話給常妙可,然後讓常妙可放下手裡的工作,陪自己出來待會兒。
葉少楓去風尚文化的寫字樓下面,接常妙可,他開着車,倆人一起回到了魯陽市武安縣,回到了那個只屬於談們倆的生態別墅區。
站在幾乎是靜止的湖水前,葉少楓和常妙可手拉着手。他突然很想回到以前的生活,那時候,自由自在的,混江湖,搶地盤。別人眼裡,他是流氓混混,但是在葉少楓心裡,那時候纔是最瀟灑,最灑脫的時候。
常妙可最能理解葉少楓的心,也知道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着葉少楓,說了一句最簡單,也是最直白的話:“少楓,不管有多少人懷疑你,多少人離開你,而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你走到哪裡,我跟你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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