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夏文傑根本沒回家,他先是去了一趟天道社的總部,離開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和格格在外面吃過夜宵後,又回到稽覈分局,仔細查看卷宗,並與那些受審警察的筆錄一一進行覈對。
要對付管戴這種經驗豐富的老警察,他不得不謹慎、謹慎再謹慎。當晚,夏文傑和格格就住在稽覈分局裡。
翌日,早上,等二處的人員都到齊後,夏文傑命令以柯衛煌爲首的二隊人員立刻去往市局,‘請’管戴回來接受調查。
上一次,二隊的人員很輕鬆就把管戴給請回來了,而這一次,在夏文傑看來恐怕不會再那麼容易。
可令他意外的是,很快他就接到柯衛煌打回來的電話,稱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他們已帶着管戴往回走了。
呦!夏文傑眨了眨眼睛,管戴還真夠沉穩的,頗有些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的勇氣和魄力嘛!
他心中暗暗冷笑,不管管戴這回還想耍什麼花樣,但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給他翻身的機會了。
柯衛煌等人帶着管戴一路順利的回到稽覈分局,管戴也隨之被關進審訊室裡。上一次,夏文傑是立刻就對管戴展開審問,而這一次,他不再着急,故意把審問的時間向後拖延。
他自己則來到中控室,透過監控的屏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身在審訊室裡的管戴。
管戴確實很沉穩,老神在在地坐在審訊室裡,時而東瞅瞅西望望,又時而垂下頭擺弄着手指,他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派輕鬆,看不出來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或者說他在擔心什麼。
他如此的表現,讓夏文傑的眉頭不由得暗暗皺緊,這次自己翻查十五年前的舊案,還把那麼多的警察帶回局裡調查,身爲市局副局長的管戴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他也不可能忘記他當初的草率結案,但現在他還表現得如此淡定泰然,說明他一定是有所倚仗,不過他到底在倚仗什麼呢?難道此案還有自己所忽略的細節?
想到這裡,夏文傑的眉頭皺得更深,面對管戴這樣的老狐狸,在沒有把他釘死之前,他永遠都不敢掉以輕心。
他拿起也不知翻看過多少遍的此案卷宗,將其又從頭到尾的翻看,仔細查找有沒有被自己忽視的地方。
他正全神貫注查查看卷宗的時候,中控室的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緊接着房門一開,方芳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中控室是稽覈分局的要地,也是中控樞紐,即便夏文傑要進來也得經過局長秦萬才的許可,現在方芳突然闖進來,夏文傑心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可能出大事了。
“處長……”方芳快步來到夏文傑近前,剛要說話,後者抓住她的胳膊,邊向外走邊說道:“我們出去說。”
他拉着方芳來到中控室外,關好房門,方問道:“怎麼了?”
“處長,剛剛接到監獄那邊打來的電話,說是……說是處長昨天見過的那個犯人自殺了!”
“什麼?”夏文傑聞言,腦袋突然嗡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看着方芳,眉頭擰成個大疙瘩,他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會才喃喃問道:“你是說……丁勇他自殺了?”
“是……是的,處長。”方芳咬着嘴脣,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文傑。
夏文傑不由自主地手扶額頭,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是昨晚的半夜,丁勇把被單擰成了繩子……上吊了。”她是垂着頭說話的,但一邊說話一邊用眼角餘光看着夏文傑,眼神中也透出一股怯怯的感覺。
這件事情太詭異了,夏文傑剛去監獄探望完丁勇,而在當天的晚上,坐牢長達十多年只剩下幾個月刑期的丁勇竟然就在自己的牢房裡上吊自殺,如果說這事和夏文傑一點干係都沒有,那恐怕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的。
夏文傑自己也深深明白這一點,現在他終於清楚了管戴爲什麼會有恃無恐了,丁勇肯定不是自殺,自己剛去見過他,而且還傳遞給他可以翻案的希望,丁勇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又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自殺呢?可以說他的死肯定與管戴脫不開干係,而且很顯然,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其一,是殺人滅口,現在丁勇這個當事人死了,不管自己在這件案子中查出什麼樣的漏洞或者不合理之處,都是死無對證,隨便管戴他怎麼說;其二,就是轉移目標,嫁禍給自己,如果能借此搞垮自己當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也沒關係,至少可以使得自己無暇再去對付他。
夏文傑憤恨得快要咬碎滿嘴的銀牙。管戴說自己誣陷他的手段太卑劣,而他現在所用的手段不是更加卑劣嗎?爲了脫身,爲了能反制自己,現在他的手裡又增添一條無辜的生命。
通過管戴的所作所爲夏文傑也能看得出來,他比其他那些警察要可惡十倍、百倍,其他那些警察或許還只是固執,還只是先入爲主而已,但他們確實都認爲丁勇是有罪的,可管戴不一樣,通過他殺人滅口這一點便可以推斷出來,他早就知道丁勇丁義兩兄弟是無辜的,只不過他爲了自己的仕途,爲了保住他在警界裡的地位,他選擇了將錯就錯,從來沒有想過要爲丁勇丁義翻案。
現在夏文傑也能理解丁勇身上的那些傷是怎麼來的了,他自己說過,剛被關進監獄的時候他總是含冤,可他每喊一次就會被獄警暴打一次。獄警爲什麼如此對他,只是看他不順眼嗎?想來這也必然是管戴事先打過招呼的結果。
丁勇死得太冤了,明明知道兄弟是無辜的,卻眼睜睜看着丁義被判處死刑,他自己不僅白白坐了十多年的冤獄,到最後還落得個‘被自殺’的下場。
夏文傑彷彿看到在自己眼前張開了一面巨大的網,這張網披着合法正義的光鮮外衣,而骨子裡卻是黑的,是比黑道更邪惡更骯髒更見不得光的東西。
此時,他的第一反應是立刻趕到監獄,把丁勇的死因查個清清楚楚,但轉念一想,他又暗自搖頭,因爲這根本就沒用,監獄裡的那些警察也不是酒囊飯袋,既然他們敢殺人,就肯定做好了自殺的假象,現在哪怕是自己請來最厲害的刑貞專家去現場勘察都沒用了。
本來,他對管戴還抱有那麼一點點的期望,期望他能是個正人君子,但現在來看,這太可笑,自己也太天真了。
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而後對方芳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工作吧!”
“處長,你……你昨天都和丁勇說了些什麼?”方芳怯生生地小聲問道。
“怎麼?你認爲是我逼死的他?”夏文傑深深看了方芳一眼,再什麼話都沒有多說,轉身向審訊室方向走去。
“處長,你誤會了,我……我沒有那個意思……”方芳看着夏文傑的背影,急忙解釋道。
夏文傑沒有回頭,只隨意地向後擺了擺手。
途中,他的拳頭連續數次握緊又鬆開,儘量調節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至於失控。
當他走進審訊室門口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已沒有任何的傷感與憤怒,有的只是從容和自信的微笑。
“管局長,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夏文傑含笑推開房門,步伐輕快地走進審訊室。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柯衛煌急忙站起身形,退讓到一旁。夏文傑順勢坐下來,笑呵呵地看着對面的管戴。
看到一臉笑容、毫無異樣的夏文傑,管戴反而有些吃驚,他眼中閃過一抹銳光,暗皺眉頭,不過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平靜地對上夏文傑審視的目光,語氣淡漠地說道:“夏處長接二連三的請我到稽覈局做客,雖說是盛情難卻,但也嚴重影響了我在市局的工作,希望,夏處長現在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嘛,就是我懷疑管局長當年經手的一樁案子是冤假錯案。”夏文傑笑盈盈地說道。
“哦?”管戴樂了,慢悠悠地說道:“我經手過的大案、小案、重案、輕案得有數十、數百樁,不知道夏處長指的又是哪一樁呢?”
“九八年年底,s區連續搶劫強姦案那樁。”
“噢,我記得,罪犯是一對從山東逃到d市避難的在逃犯,怎麼,夏處長認爲這是一樁冤假錯案嗎?”管戴面露茫然地看着夏文傑。
夏文傑直接拿出其他那些警察的口供,向管戴面前一放,說道:“這是當年參與調查此案所有警察的筆錄,管局長,你看看吧!”
管戴聳聳肩,接過文件夾,從頭到尾地翻看了一便,看完之後,他皺着眉頭,看向夏文傑,疑問道:“夏處長,只有這些嗎?”
“難道還不夠嗎?”
“當然,首先我要糾正裡面的一處錯誤,當時受害人是有指認過罪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