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以爲,把我們都吃了,你就能打敗那位至尊了吧?”
茫茫的北冰洋上,萬籟俱寂,漆黑的巨物無聲的駛過,撞開層層浮冰,驚動了在黑暗中小睡的北極熊,巨大的白鯨也浮出水面,向着漆黑的夜空噴出暗藍色的水霧。
林鳳隆手中拿着一杯伏特加,笑着對面前的“女人”舉起杯:“甚至不提那位黑色的至尊,你自己也還有麻煩的吧?”
“我承認你很強大,但你並不完整。”
“女人”擡起眼,那雙猩紅的血眸裡滿是戾氣:“所以你是送上門來給我補身體的嗎?還是你覺得,不完整的你可以殺死不完整的我?”
比起曾經的模樣,弗裡嘉此時完全算得上是改頭換面,她佔用了帕西的軀體,狂暴的龍血無時無刻不在改變着這道軀體,讓它變得更加契合。
此時那個總是有些內斂的管家一頭燦金色的頭髮全白,彷彿銀白色的瀑布覆蓋至腰部,異色雙瞳也轉化成血紅色。
那張原本就算得上精緻的臉愈發美豔,不容冒犯的威嚴下是強大而冷冽的殺意,就像一座蘊滿了殺機的無盡冰山,僅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徹骨冰寒。
她正在一步一步變回曾經那個嗜血殘忍的大祭司,所謂親善人類不過是最大的謊言,她的白色王座上滿是枯骨,比起其他龍族,她只是更善於隱藏自己,但心中的高傲卻不減分毫。
她的確不完整,不只是面前這傢伙,其他龍王也能看出來,諾頓甚至將真相都推演的七七八八了,但那又怎麼樣?
她再怎麼不完整,再怎麼虛弱,也不是這些像殘次品一樣的龍王可以碰瓷的。
如果不是面前這傢伙留了繭,殺死他也不過是送他去復活沒有任何實際的收穫說不定還會暴露自己,她早就一刀砍死了,還聽他在這裡唧唧歪歪?
而且不得不承認的一點就是現在情況確實糟糕,她需要一個幫手,所以纔會選擇冒險見面。
這具身體意外的契合,就像是專門爲她亦或者別的什麼存在準備的,唯一的問題就是太弱了,弱到甚至削減了她的實力。
還有那古怪的,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梆子,居然能將那道已經被她徹底分解吞噬的靈魂喚出來,跟她搶身體的控制權。
她死了千萬年了,自然不知道人類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了這種能夠控制到龍王的水平,大意之下差點中招,屬實是有些恥辱。
但逃走後就發現這也不是什麼問題,她是白王,她可以掌控這世界上一切的元素,地火水風甚至是精神,皆在她一念之間,如此想要擺脫那古怪的精神控制就太簡單了。
她完全可以使用無塵之地類似的言靈,或者其他任何辦法阻斷聲音傳播,聽不到聲音自然無法被控制,甚至可以說那一招就只有那一次作用。
抹除了這個威脅後,她卻發現了新的煩惱,那就是這具身體差的離譜,說差也不準確,就是血統極度不穩定。
可以看出來這具身體本來就在失控的邊緣了,也許失控後就會變成死侍那樣的東西,對於一位龍王來說,解決這種血統上的小麻煩,簡直不要太輕易。
甚至可以說,被龍王佔據身體後,龍王的血液就會開始強化這具軀體,只要花費足夠的時間,甚至可以孕育出巨大的龍軀,彼時這具身體就和人類再無關係了。
弗裡嘉最初也是這麼認爲的,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那就是這具軀體居然有上限,達到純血龍族的地步後,就很難再進一步了。
觀察後她發現,這個混血種身體裡摻雜了大量斑駁的血脈,像是人類的,又像是其他龍王的,又或者皆有,最關鍵的是還無法去除。
這是非常古怪的一件事,正常情況下如此不穩定的血統根本不會誕生,可他不但誕生了,還長了這麼大,就像是一直有外力在幫助他壓制,讓他能多活一刻是一刻。
就像是在等待着他派上用場的那一天。
這個人類就像是人爲製造出來的容器,而且是有裂縫的容器。
因爲是容器,所以可以輕易接納她的一切,又因爲有裂縫,所以她無法徹底孕育出巨大的龍軀。
當然,以她的無上力量,只要花費足夠的時間,還是可以慢慢去除那些令人厭惡的雜質,將那道裂縫修補完成,可是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了。
而且她連一道後手都無法留下,因爲這具身體血統太過斑雜,還有一些她無法理解的原因,她沒辦法留下繭,從可以無限復活被迫變成了一條命,死完就沒,簡直就是被逼上了絕路。
尼德霍格可不會因爲她還沒準備好就等會兒再出世,其他龍王也不會因爲她自身還有缺陷就手下留情。
弗裡嘉何等聰明,隱約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算計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誰算計了,也不想知道,她現在只想毀滅一切。
就算不孕育出巨大的龍軀,自身的力量無法發揮到極致,但在四大君主死的死,殘的殘,而且也都沒有龍軀的情況下,她仍然可以隨手碾壓。
她甚至可以將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放開全力的話,拖着所有生物一起去死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這是過把癮就死,她辛辛苦苦謀劃了上萬年,好不容易纔復活了,可不是爲了轟轟烈烈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那是以後若有一天走投無路後不得已的選擇。
她的對手也從來就不是那些她可以隨手碾壓的龍王,亦或者那些螻蟻般的混血種。
偏偏那些龍王和螻蟻還上趕着來找她麻煩,說她目前的情況是內憂外患也不爲過,她也不得不暫時放下高傲,尋找一點幫手,耐着性子和麪前這個虛僞的傢伙虛與委蛇。
而這一切,林鳳隆又怎會不瞭解?
他敢這樣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弗裡嘉面前,就知道她不會殺了自己,面對她的冷嘲熱諷,也是一笑置之。
“比起我們,你纔是最着急的人吧。”他不慌不忙的開口:“你甚至沒辦法留下繭,如果死了就是徹底消失,這麼多年的謀劃算計,就徹底落空了。”
弗裡嘉懶得計較他是如何知道這麼多的,甚至連這具身體的缺陷都知道,她只是不屑的擡起眼,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誰能殺死我?你?還是和你一樣的那些烏合之衆?”
高高在上的尊貴龍王,到了更高存在的面前,也不過就是一羣烏合之衆,何等的可笑。
但老人卻並不生氣,他喝了一口布滿了冰塊的伏特加,似是不經意的提起:“只有龍王能殺死龍王,也只有白王能殺死白王,最後,也只有黑王能殺死黑王。”
“此時你出現在我面前,是因爲只有白王才能殺死白王,而我出現在你面前,是因爲只有黑王能殺死黑王。”
“我們的確殺不了你,但源稚女可以。”
他平靜的吐出這個曾經讓他無比複雜的名字,“真正的白王算是隕落了,如今你是白王,她也是,同樣你不是白王,她也不是,因爲你們都不完整。”
“只有殺死對方吞噬,你們之一纔會變得完整,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們能殺死對方。”
弗裡嘉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那種掌控一切的高傲不在,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人:“你爲什麼會知道這麼多?”
“大祭司,時代變了。”老人笑了起來:“當我們把科學和鍊金術結合,龍族的一切都可以被研究透徹,包括降生,死亡,甚至是復活。”
“那些你們看不上的人類,是最好也最忠誠的僕人,有時候我都不得不驚歎他們的智慧,也是因爲他們的研究,我擁有了自己的後代,甚至是家族。”
“在這個以人類爲主的世界裡,我的能力遠比你想象的要大,我知道的東西,也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所以呢?”弗裡嘉冷冷的打斷他:“你能幫我殺死源稚女?”
“不能,但我可以把她引到你這裡來。”
弗裡嘉冷漠的神色一頓。
察覺到她的意動,老人放低聲音,一字一頓:“她大概也知道只要殺了你,就能獲得白王的一切,就算是爲了活下去,她也一定會來找你。”
“以你們目前的實力差距,只要她敢來,你可以很輕易的殺死她吧?”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帶着幫手?”弗裡嘉冷笑。
“不過是烏合之衆而已,再多也無所謂吧?”老人攤了攤手:“更何況,她怎麼會叫幫手呢?”
“如果你死在了別人的手上,或者你的龍骨落入了別人之手,她可就再也無法補全自己了。”
“人類總是盲目而自大的,還存在着僥倖心理,會覺得你現在是最虛弱的狀態,拼一拼闖一闖,未必不能拿下,如此情況下又爲什麼要去和別人共享果實呢?”
“更何況對於她來說,死了不過是重新再來,要是贏了,可就是至尊了,怎麼可能會不賭一把?這就是賭徒心理。”
“更何況我也會幫你,你怕什麼。”
弗裡嘉仔細想了想,她在龍族中也向來是以足智多謀而號稱的,此刻雖然心神不寧,無法靜下心思考,但也覺得這話沒錯。
誰會去挖金礦的時候還帶着同伴呢?當然是恨不得自己獨佔,最好是誰也不知道纔好。
“那你要什麼?”弗裡嘉乾脆問,她可不覺得這傢伙會這麼好心無條件幫自己。
“關於你來這裡找的那個東西,那具多年以前失蹤不見的骨骸,你發現的任何線索都告訴我,共同打開領域後,我們再各憑本事。”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
日本,東京。
看着面前漆黑的飛機,夏彌有些遲疑,她看了看自己身邊這些傢伙,冷漠的諾頓站在他左邊,拿着手機似乎在研究地圖的源稚女站在她右邊。
思索再三,再三思索,夏彌緩緩開口:“我覺得,就憑我們幾個可能打不過白王。”
諾頓冷哼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屑,卻沒有出聲反駁,夏彌也不怕他,直接點名:“諾頓,你不把康斯坦丁帶上嗎?真打起來,我覺得還是康斯坦丁比較能打。”
諾頓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源稚女就先開口了,她一邊低頭看着手機,一邊隨口說:“我讓康斯坦丁留在日本的,總要留個人看家,不然萬一家被偷了怎麼辦。”
夏彌有些不滿,但還是壓着性子說:“我覺得這事有古怪,總覺得像是陷阱,不會就是誘惑我們上鉤的吧?”
“芬格爾的血統怎麼可能能偷聽龍王講話?我覺得他可能上船的那一瞬間就被發現了,這包是陷阱的啊。”
“那知道是陷阱你就不去了?”源稚女反問:“弗裡嘉既然願意現身,那就是知道我們不可能對她熟視無睹。”
“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要是她找個地方一縮,等恢復的七七八八,更打不過。”
夏彌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但她還是有些煩躁:“那我們就只能這麼直愣愣的去咬鉤嗎?”
“算了算了,我還就不信打不過了。”她咬牙,強行爲自己壯士氣:“我可是海拉,我怕什麼!什麼時候出發?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等等。”源稚女低頭擺弄手機:“等我弄完。”
“你在幹什麼?”夏彌好奇的湊過去,就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頁面,甚至連上面的內容都似曾相識——
“最新懸賞,白色巨龍復甦在滿是冰雪的北極圈內,座標XX,XX,誰能殺死白色巨龍,獎勵百億美元。”
源稚女點擊發送,然後在夏彌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給龐貝發了條消息。
風間琉璃:在?叫你背後那個出來說句話,這麼粗淺的陷阱引我去,就是想看我和弗裡嘉互相殘殺吧,別看戲了,來幫把手。
風間琉璃:我知道你們也很想殺我,但先殺弗裡嘉再殺我更具性價比!因爲她比較強!我們還是先把攪局的一起踢出去比較好,我們之間的恩怨回頭再算!
對方很快回復,彷彿就在等着她的消息一樣。
龐貝:姑娘和我家那位英雄所見略同啊!
龐貝:百億美元配白王少了點,但也勉強夠了,大膽去吧,放心,她不會知道自己被掛了的,那老土鱉不會看手機。
源稚女看着這幾條消息,這才欣慰的將手機丟給好奇的探頭探腦的夏彌,隨口說:“準備出發,等水攪渾,我們再去渾水摸魚。”
單挑?不存在的。
能羣毆的事情,怎麼能單挑呢?